蘇雪另一隻手掏出一張獵鬼牌，只消扯動紅繩，便將底下的小鬼帶進了牌中，唯獨棒棒糖落在地上。
見蘇雪得手，寧北辰聳聳肩：“晚上沒有請客了。”
“那倒未必，你要是抓住最後一隻，我依然願意請客。”蘇雪收工，打趣道：“至於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加油了，寧北辰。”
寧北辰今時不同往昔，自信滿滿地站在客廳中央，擡頭看着頭頂的燈，掌心朝上，微微催動，就讓燈來回晃悠，原本藏在燈罩裡的小鬼終於掉下來，唉喲一聲，寧北辰腳踩住他的手臂，他便動彈不得，不過，這隻小鬼也是一般，居然是綠面。
“晚餐有着落了。”寧北辰嘿嘿一笑，蘇雪臉上卻沒有笑容，寧北辰問道：“怎麼？”
“他們都是綠面，如果打比喻，就是它們被污染過。”蘇雪說道：“這樣的鬼魂徹底不記得生前的事情，而且在等級上含糊不清，很能判定是黑影還是赤鬼，他們的兇惡程度全由本能，它們爬過這屋子的每個角落，所以陰氣四溢，幾乎沒有不被沾過的地方。”
“所以，想得知他們的身份也不成了？就連相貌也看不清楚。”寧北辰望着窗外越來越重的夜色，說道：“我來廣北不多，但聽說這裡有個夜市不錯，走吧。”
蘇雪知道這一單跑不了了，笑意盈盈地背好揹包，寧北辰到底心疼她，替她攏好領口，畢竟是剛十九的姑娘，愛美，果然，蘇雪十分受用，卻反問道：“你一直這樣嗎？懂得如何討好人，說對方喜歡聽的話，讓人心裡一點底也沒有。”
寧北辰反問道：“每個人都有一雙眼睛，可是不同的人也能看到不同的東西，我對你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是虛情還是假意，你自己看，自己體會，我只做自己能爲你做的，其餘的，不遑多言，說再多，也不如一次犧牲……”
蘇雪猛然按住他的嘴：“胡說八道什麼，不許說不吉利的。”
寧北辰撲哧笑了，此時，外面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蘇雪聽不清，寧北辰卻聽得分明，他放慢腳步來到門口，對着貓眼看出去，正好瞅到翁太太的身影閃進屋，對面的房門輕輕地合上，幾乎沒發出一點聲音，寧北辰若有所悟：“總感覺有股奇怪的氣流在七樓。”
棺材樓裡住的人都很普通，但事兒卻不尋常，“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走吧。”
兩人收拾東西走人，就連地上的礞石粉也沒有收拾，寧北辰關門前特意看了礞石道，關門後目光則瞟向對面翁太太所住的屋子，離開七樓時則帶上七樓的鐵門，譁，鐵門嘩嘩，料想裡面的人一定聽到了，寧北辰才邁開穩健的步子下樓……
回到街對面停車的地方，寧北辰啓開門，坐進車裡後感慨道：“雷哥真是好眼光，這車是今年秋季車展推出的新品，坐進來感覺真是不一般啊，歐陽浩這個幕後大老闆反而只能開一部二手桑塔納，人同命不同，走了。”
車子駛離鬼街的一刻，蘇雪回頭望去，那些晾曬在街道上的衣物徐徐擺動，卻是詭異萬分，蘇雪扭頭，棺材樓在這條街上格外醒目，車子直接駛到廣北最中心的夜市，打開車窗就能聞到香氣，而半空中繚繞的煙氣更讓蘇雪狠狠地嚥下口水。
兩人好不容易找好位置停車，雷哥的電話也來了，說是在酒店給兩人訂了餐，聽說兩人去了夜市，有些悻悻地，寧北辰知道雷哥想用各種方式彌補歉意，還別說，雷哥越是這樣，自己這成就感越是嗖嗖地往上去，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開頭不利，怪誰？
兩人走進煙火處，尋着好吃的便試一試，試了一條街就去了最裡頭的一家，人最少，靠着街，剛剛站定要點菜，寧北辰的褲腳被人扯了一下，低頭一看，原來邊上橫躺着一名乞丐，渾身髒兮兮地看不出來顏色，頭髮留得老長，胡亂地纏在腦後，身上一股惡臭……
“閃開！”乞丐看着邋遢，卻拽得很，寧北辰倒是無話，默默地讓開，原來乞丐正死死地盯着大排檔老闆鍋裡的炒粉，眼神就像夜裡見到食物的狼……
寧北辰沒有遲疑，讓老闆炒出一份，出鍋後端着盤子，思忖了一下放在桌上：“起來吃。”
乞丐看着寧北辰，眼神直楞楞地，用力地嚥下一口口水，冷冷地說道：“你什麼意思？”
“我如果放到地上，你就真的成乞丐了。”
乞丐不言語，寧北辰抽出一雙筷子放在桌上：“人的命自己選的，成爲乞丐或許可以享受飯來張口的命運，但你丟的何止是顏面，還有一身傲骨。”
那名乞丐不再言語，突然站起來坐在桌邊，拿起筷子大口地嚥着炒粉，蘇雪見他吃得快，給他倒杯水放在一邊：“你慢點吃。”
這名乞丐的臉上原本髒污一片，頭髮又老長蓋住了臉，根本看不出年紀，此時爲了吃飯扒開了面前的頭髮，露出大半張臉面，這麼仔細一看，居然是一名稚嫩的少年！
看年紀不過十四五歲，寧北辰掃向他的眉眼，登時看得入神，龍眉！
彎彎濃秀號龍眉，拔萃超羣舉世知。兄弟衆多皆主貴，高堂福祿望期頤。此眉人家世豐厚，手足衆多，名聲遠場。
這小乞丐人不可貌相，來頭應該不小，但不知道爲什麼遭遇變故，居然淪落街頭，淪爲乞丐，小乞丐突然擡頭，正對上寧北辰意味的眼神，嘴裡嚼着食物，卻沒有開口說話，他越是如此，寧北辰越覺得他有些不對，尋常乞丐哪有食不言的良好素質？
終於，小乞丐嚥下最後一口，喝口水，眼神直愣愣地瞅過來：“你看什麼？”
“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沒有名字。”
“那好，我就叫你小毛頭了。”
“我都說自己沒名字了，怎麼能隨便給我起名？”
“你的手下不來找你嗎？”
小乞丐突然緊張地弓起身子，不妨寧北辰已用雙腿絞住他的腿，不容他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