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忽然下起了細雨。
人間有學說稱天人感應,或許的確如此,悲傷的氣氛總是與清冷的雨更加搭配,晏酥跑上山的時候,身上都被淋溼了,她也渾然不在意,終於,她找到了大家。
然後,她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數千具狐狸的屍體擺放在一起,而其他活着的狐妖,都跪在一旁,哭泣的聲音,隨着晏酥的忽然出現,戛然而止。
她們一臉茫然地看着晏酥,從她身上,她們能感受到同類的氣息,而晏酥看到晏傾城,立刻奔跑了過去,嘴裡還呼喊道:“奶奶!”
晏傾城看向晏酥,表情十分驚愕,眼裡還有些陌生,晏酥知道一定是因爲自己化形了,奶奶很吃驚吧。她欣喜地撲向晏傾城,想要去她的懷裡撒嬌。
然而,迎接她的,並不是晏傾城溫暖的擁抱,而是狠狠的一巴掌。
晏傾城迎頭一巴掌,將晏酥扇得跌倒在了地上。
“奶奶……”
晏酥茫然無措,她不知道爲什麼晏傾城會這麼對她,她做錯了什麼?
雖然不知道,但她連大聲呼喚晏傾城的勇氣都沒有了。
“說,你在外面做了什麼!”
晏傾城憤怒地看着晏酥,此時,方冷也趕到了現場,看到晏酥被一巴掌扇倒在地上,他頓時勃然大怒,天空忽然響起一聲炸雷,方冷的身邊也縈繞着朵朵紅蓮。
所有狐妖的注意力都被方冷吸引走了,包括晏傾城,她看着方冷憤怒的眼神,忽然有種要死的感覺,晏酥看到這一幕,連忙拉住了方冷的手,道:“別亂來,她是我奶奶!”
方冷身邊的火併沒有傷害到晏酥,聽她這麼一說,方冷也冷靜了下來,他沒有下殺手,只是用手撫摸着晏酥臉上的手指印,心疼地道:“疼嗎?”
“不疼。”
比起臉上的疼,晏酥覺得心更疼。
而方冷手摸過的地方,晏酥的臉上,也恢復了白嫩的樣子。
方冷又看向晏傾城,道:“不許兇她!”
護妻狂魔方冷已上線。
如果晏傾城不是晏酥的奶奶,她現在已經化成灰了。
大概也是因爲知道有晏酥在,方冷不會拿她怎麼樣,晏傾城雖然能感受到方冷的恐怖,卻依然沒有露怯,她只是看着晏酥,道:“你在外面是不是闖禍了!”
晏酥弱弱地回答道:“我沒有……”
她一直很安分,雖然因爲貪玩跑了出去,心裡卻一直記着晏傾城的教誨,遠離人族。
“純陽門有一個弟子死了,說是我青丘狐族殺的,如果他們沒說謊,那就只有你了,只有你不聽勸告跑出去了,現在又化爲人形,你說,是不是你殺的!”
“我沒有殺過人!”
晏酥大聲地辯解道,晏傾城這才愣住了,她相信晏酥是不會說謊的。
其他狐族這時候纔出面安慰着晏傾城,她們都相信晏酥,說沒有,就肯定是沒有。
而晏酥則是靠在方冷懷裡抽泣,她覺得好委屈,但是她不怪晏傾城,她知道,一定是有理由的。
晏傾城擺擺手,讓那些勸慰的人退下了,她開始講起了事情的經過,今日青丘是因何而遭受大劫的,聽到這裡,其他的狐族又開始哽咽了。
而晏酥則是呆在了當場。
她沒有殺人,但是,方冷殺了人。
“這麼說來,是那些道士的欲加之罪。”
晏傾城心裡鬆了一口氣,她也很害怕晏酥真的是那個罪人,所以打那一巴掌,也是不得已爲之,打一巴掌,就算真的是晏酥乾的,她或許還能保下晏酥一條性命,否則,悲怒交加的狐族會做出什麼事情,晏傾城也無法保證。
然而,晏酥呆愣的樣子,又讓晏傾城緊張起來了。
“怎麼了,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晏酥默然不語,她內心也在掙扎,要不要說出來,她如果說出來了,這些族人大概會恨她吧,只要她說謊,這件事就死無對證了,方冷現在呆呆的,不問他,他也不會主動回答。
但是……
晏酥還是選擇了說出來。
她沒有逃避責任。
“我想起來了,他是我殺的。”
晏酥沒有說是方冷殺的,她擔心族人會找方冷的麻煩,於是,她把責任攬在了自己的身上。
“怎麼回事,你不是說沒殺過人嗎!”
一個謊言,需要用更多的謊言去彌補,晏酥開始說起了前因後果,講到自己僥倖發現了十色花,而且陣法已經破了,吃了十色花,那十色花卻是另一個道人看上的,所以起了衝突,最後她放火燒死了那個道人。
當晏酥說完這一切,空氣忽然都安靜了。
一種詭異的氣氛充斥在青丘之上。
不過,方冷並沒有讓晏酥承擔責任,他不知道晏酥爲什麼要說謊,卻知道這樣對他不好,於是,方冷主動告訴這些狐族,人,是他殺的。
晏傾城終於對方冷問道:“你是什麼人,和小酥是什麼關係!”
“我叫方冷,是晏酥的夫君。”
晏傾城的身體顫了顫,這樣一來,他殺的,和晏酥殺的,又有什麼區別。
“晏酥,你對得起你的名字嗎!”
晏傾城冷冷地看着晏酥,晏酥也低着頭跪在了地上,她的內心也十分悲痛,她從未想過,自己上山吃了一朵花,竟然給青丘帶來了滅頂之災。
然而,這件事從客觀上來說,不能完全責怪晏酥,修行界的規矩從來就是寶物有緣者居之,殺人奪寶從來不稀奇,何況那一朵花,本就是無主之物,殺人的,也是方冷,而不是晏酥。
可是,事實是對方知道了晏酥是青丘的,找到了青丘,讓青丘狐族傷亡慘重。
這讓青丘狐族如何能客觀地去評價對錯。
或許晏酥沒有錯,但的確是爲青丘招惹了禍事。
“對不起。”
晏酥的身體微微顫抖,方冷看着這一幕,也是心如刀割,卻不知道做什麼纔好,只能蹲在她的身邊,將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對不起有什麼用,我殺了你這個不肖子孫!”
晏傾城狐爪畢露,抓向晏酥,顯然是沒有留情的,不過,一隻手攔在了前面。
“誰敢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