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雖然看着,只有我們三個靜靜地坐着喝茶。
但是,我端起茶杯的那一刻,那些蒲草窗簾,就慢慢地,自己捲了起來,把屋外的光照放進來,給這裡帶來了一室光明。
青花瓷上的人,雖然擺出一副自己正在自己世界中忙碌的狀態,但隱約還是有視線,從那裡傳來。
而屋裡其他的那些裝做傢俱的精怪,或者說已經有了靈氣的傢俱們,都似乎在以一種看戲的狀態,盯着看臺中央的,我們三個。
安靜的奇怪。
我看着低頭品茶,又是聞又是抿的周胥,再看看也端着茶杯淺抿着的水修,真不知道該怎麼做好了。
不過,仔細想想,對方是主,我們是客。
又是來找對方幫忙,於是我覺得,還是先開口的好。
於是,就在對方一直不冷不熱的狀態下,耐着性兒,跟他提到了四合院裡爲搶殘魂,還害死一家人的事兒。
尤其提到了龍家人之前的那些作爲,是如何的殘忍和可怕。希望以此警醒他,讓他知道和我們合作的好處。
我說完,過了很久,周胥都捧着茶杯,連我看都不看一眼。
我都要懷疑他一句沒聽到,準備再說一遍的時候,他突然放下了茶杯,含笑看着我和水修。
而後,漫不經心地說:“你們的意思我聽明白了,現在你們過來,是希望和靈盟合作,讓我們發出消息,通知所有來a省份的修行者,以後往來a省份,需要通關文牒。
並且,希望大家都留意一下這個叫龍爺的,以免他再度害人,對麼?”
我對‘通關文牒’在這裡的用法稍微有異議,不過還是點了點頭,說:“是的,我們希望可以得到靈盟的幫助。
龍家人做事歹毒的可怕,爲一個殘魂,就要了一家人的性命,並且將對方的魂魄捏碎,這樣殘忍的人。至少要阻擋他們的到來,以免再害性命。”
周胥笑眯眯地看着我們,問:“這麼說起來,嗯,是充滿了正義,更是爲善的好事。但是,讓靈盟去配合你們,你們能給得起什麼好處?”
哎呦喝。
這是擺明車馬,不打算跟和我們做好朋友了啊。
若是從前的我,或許會被他嚇住。但是,嫁給水修這兩年,我什麼角色沒見過。
夜修天天面授耳提“您是龍王,您得拿出龍王的氣勢和尊嚴”的一系列嘮叨,在這裡終於起了作用。我一揚眉,故意輕蔑地打量他一眼,不無挑釁地反問:“我龍宮仙家寶地,自然是有凡人想不到的好處。只是,周先生,您又覺得,您有什麼能耐,可以從我們討好處呢?”如果不能做好朋友友好相處,那就狠狠地找茬,讓對方對我們忌憚吧。
周胥並不動怒,依舊是笑容滿面地,用一種理所當然地口吻,說:“就憑,我是周胥。”
我在腦海裡拼了命的搜索這個名字,仍舊是一無所知。
水修更是茫然地看着我,並不接話。
周胥側首淺笑,貓兒般慵懶地淺灰色眸子裡,流露出一種淡淡的鄙視:“看來兩位什麼都不知道呢。這個名字呢,是靈盟的創始人的名字,如今靈盟的實際掌控者。”
這個,我真的沒想到。
本來以爲我們到這裡,迎接我們的最多就是分舵的舵長一類,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身份。
創始人,掌控者?等於是說,這個周胥,是靈盟的盟主啊!
這麼比較起來,對於他這四天的怠慢,我好像有點兒能接受了。盟主的派頭,總還是要擺出來的吧。
而且,既然以盟主的身份要好處,那我們恐怕還真的得給他不可了。
想來想去,我卻不知道給什麼好。
通常來說,主動拿出來喊着要給人的,多半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如果我主動說了給什麼,對方大概也不會覺得好。
而且,龍宮裡的好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傲吉在位的這些年,本來就積攢了不少珍奇,何況在討好夕妃的日子裡,他又是到處搜刮好東西。
所以,其實龍宮裡的每一樣,都是珍品。
雖然我這一年來,看習慣了龍宮裡的東西,覺得好像不怎麼值錢,但是,靈盟的人未必會這麼覺得。
很多東西的價值,我壓根就不知道,萬一給多了,反而,讓別人更加覺得我們好欺負。
這不符合談判之道。
於是,我故作倨傲地看着周胥:“哦,靈盟之主,的確是值得我老龍灣龍宮的好處,卻不知道,閣下是想從我龍宮裡,獲得什麼好處呢?”
周胥瞄了我一眼,雙眸裡滿滿的輕蔑,然後,他眯起眼,呵呵笑了起來。那笑聲越來越大聲,最後一發不可收拾,他竟笑到抱着肚子,蹲在那裡。桃紅的眼角,甚至掛着淚珠。
這笑聲來的太突然了,我被他搞的莫名其妙。
轉過頭去看着水修,剛想問,他卻豎起食指對我擺了擺,不讓我用心傳法,和他溝通。
不能問,也不好打斷周胥,就只能坐着,看着他從狂笑慢慢變冷笑。
他斜睨着我,從鼻子裡哼出一個不屑的音調:“海龍王?不要說你是老龍灣的龍王,即便你是東海龍王,有天大的好處給我,我也不想要。懂麼?”
懂麼?
我真的怒了。
直接就站了起來,學着他冷笑,說:“周胥,我敬你是靈盟的盟主。但你現在這是什麼意思?
我們來了四天,你就怠慢了我們四天,這些我們都忍了,畢竟我們有求於你。
可你今天叫我們來,難道不是爲了談判?
我們處處忍讓,你處處逗着我們玩。怎麼,涮我們有意思?”
“丟丟,好了。”水修好像早就料到了一樣,他拉住我的手,捏了捏,淡然的看着他,問:“盟主,請問,您爲何不肯相助?”
“你是趙混蛋的徒弟吧?難道你來之前,他沒有和你提過我?”周胥淺灰色的雙眸裡,終於不再是面具似溫暖笑意,而是出現了一絲憤怒。
我心裡莫名地升起了一種大事不妙的感覺。
趙老闆不會坑了我們吧?!
水修似乎也意識到了這點,略帶遲疑地搖了搖頭。
一簇小火苗立刻在他的眼眸裡跳了起來:“吶,現在我告訴你們哦,姓趙的混蛋,是我情敵!難道你們覺得,我寬宏大度到了,會去關照情敵的徒弟,情敵的徒弟媳婦,情敵的徒孫?”
臥槽,什麼情況?
趙老闆的情敵?
我想想趙老闆拿着紙扇,仙風道骨的模樣,的確是很好看,可是再好看,那也是個外貌有五十多歲的老頭子啊!
我又看看周胥,一個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的暖男,還長得很好看,卻輸給了一個大爺,難怪他氣不平了。真是可憐。那個妹子審美也太奇葩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憐憫的目光助長了周胥失敗者的自卑心理,他越發惱怒了:“我怠慢你們是麼?你們來之前,也該問問趙混蛋,他和我的關係,怕是你們知道了,就不會覺得我是怠慢,反而覺得,我厚待了你們。”
水修不悅地打斷他:“我雖不知道,你和家師有什麼矛盾。但是,家師並沒有妻室。同爲修行者,還請周盟主慎言,不要造下口業。”
周胥瞪着他。一瞬間,一股巨大的壓力,從他身上勃然而發,朝我們威壓過來。
我身下的椅子,都朝地板裡陷入了幾分。
氣氛,頓時緊張氣來。
水修的表情越發不悅了,身上的靈力也運了起來。將我保護起來。
眼看他們就要開掐,我腦中靈光一閃,福至心靈,領悟了一個周胥惱怒到出手攻擊我們的真相,那就是:周胥喜歡的人不喜歡他,喜歡趙老闆,但是,趙老闆把妹子給拒絕了。又但是,即使,趙老闆把妹子拒絕了,妹子依舊對趙老闆癡情不改,死活不回頭看周胥。
年度狗血大戲啊!
難怪水修問他,他解釋不出來,直接惱怒了。
水修對於感情上的事情,一向遲鈍,還在火上澆油:“家師今年已經五十八歲了,周老闆難道也五十八歲了?我本以爲靈盟不過是狗眼看人,現在看來,還喜歡胡亂找藉口生事!”
他坐在椅子上,一撥茶杯蓋子,一道靈氣呼嘯着,朝周胥打了過去。
周胥端起被子,捏着茶杯蓋,繞着那道靈氣一撥,將靈氣收到了杯子裡。茶水咕嘟嘟的冒起泡來,於是同時,周胥也有了些冷靜:“我是秦朝人士。”
我去。
我驚呆了。
也就是說,他至少2300多歲了。難怪靈盟勢力那麼大!
我忽然感覺到了深深的壓力。
一個紮根這塊土地,兩千多年的修行者,他的勢力應該有多牢固。
這塊土地上,有什麼事情,他是不知道的呢?
他會不會,其實就是認識龍爺?或者龍爺就是他?
細思恐極。
我揚起笑臉,小心翼翼地選擇着措辭,試探他:
“盟主,雖說您和我丈夫的師傅有仇,但此事關係重大。難不成您以爲,以龍爺此人的行事風格,你們靈盟,且有完卵?”
周胥聽完,眉頭皺了起來。
正當我以爲,他想到龍家人的惡毒,準備和我們合作的時候,卻聽到他說:“你們提到的這個龍爺,我是知道的,但我從來就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當然,如果這個龍爺要去找趙混蛋的麻煩,我是歡迎之至的。
但是,修行者的事,不該牽連到普通百姓。如果只是給你們行個方便,配合你們,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們須展現你們的實力。
我靈盟,只和強者合作,若你們毫無能力,還是請回吧。”
他果然是知道的!
雖然不是龍爺,卻知道對方的存在和行事。那他,怎麼能眼睜睜看着龍爺,禍害無辜的人!
我們縣那些被拐賣做成小鬼的孩子,豆角村那些被當成豬狗監禁的女人,雲南瀘沽湖下那些幾乎被滅族的神女族人的臉,在我眼前不斷的晃動。
難道是活的太久了,將人性都磨滅了嗎?
他怎麼能眼睜睜看着龍爺,禍害那些人呢?
我幾乎要控制不住地攻擊他了。
我不需要這樣沒有人性的夥伴,這個世界也不需要這樣的修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