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被夜風吹散,一個青年道士出現在那兒,背上桃木劍穗上掛着的銅質鈴鐺輕響,一派仙風道骨的樣子。
張曉霜不由停下腳步,想看看對方要做什麼。
鬼新娘墨茹擡袖將臉上血淚拭去,問那道士:“三郎呢?你們全真教囚了他這麼多年,還不將他還給我!這就是你們名門正派的作風嗎!”
那青年道人表情仍是淡淡的,語氣裡卻帶着不容置疑:“孫墨茹,你已帶了他的心走,還要怎樣?”
孫墨茹忽然淒厲一笑:“哈哈哈!我帶了他的心走,可我也將自己的心換給他了呀!”
張曉霜聽着這聊天內容越發詭異,不由往旁邊走了幾步。
此時街上雲霧瀰漫,沒有行人,張曉霜的存在肯定被那一道一鬼所知,只是他們並不把她放在心上,仍自顧自的說話。
道人搖了搖頭,說:“師尊已經下山了,你若是再不入輪迴,恐怕……”
孫墨茹卻笑:“那老不死的囚了我的三郎,現在又想來殺我?”
在一旁的張曉霜好想吐槽:孫小姐,你已經死了,不能被殺第二回。
那道人又嘆了口氣:“師弟已經平心靜氣的過了這麼多年,你還要他再受苦嗎?”
孫墨茹反問他:“若是早放了他走,又何必讓他過那種日子!讓三郎受苦的可不是我,是你們的好師尊!”
道人又搖了搖頭:“無心是貧道師弟,貧道自是不忍他受苦的。只是你一直活取人心……你知不知道,你每一次活取人心,你的心都會歉疚不已,而他就跟着你的心意情緒低落,胸中悶痛不止。你這樣到底是在救他還是害他?”
孫墨茹沉默了一下,說:“原來我的心竟是如此軟弱。我原本以爲……罷了,只要你們將我的三郎還回來,我就把他的心換回去。”
那道人卻不同意:“當年你實行換心之術,正巧遇上天時地利人和,這幾年師弟在山中,被師尊以符籙鎮着,這才相安無事。你是鬼魂,尚且不輪,可師弟是血肉之軀,如何能再經得起一次換心術?你聽貧道的,就此收手,貧道渡你去投胎,總好過如今兩廂折磨,更何況師尊他……”
“別提你們師尊!”孫墨茹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無憂師兄,我今日念着你給我通風報信的情份,再喚你一聲師兄。只是你所說的,我卻萬萬不能答應!三郎本不是道門中人,又何必守那些刻板的清規戒律?”
“墨茹……”
“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孫墨茹忽然扭頭朝張曉霜一笑,“這位小妹妹,故事也該聽夠了!”說着五指勾曲成爪向她襲來!
周圍無遮無攔,張曉霜原地拔高往後疾掠。
道人也沒想到她說出手就出手,身形一晃,就阻在一人一鬼中間,起手想要攔住對方,沒曾想孫墨蕭只是虛晃一招,在半途中就飄身遠去。
道人往前追了幾步,遺憾搖頭:“又讓她跑了!”
張曉霜逃過一劫,心裡咚咚直跳,見那道人轉身向她行來,一時有些忡怔。
道人看了張曉霜幾眼,忽然疑道:“咦,你身上有龍虎山的符籙氣息,可是看你的樣子,又不像是龍虎山中人。”
張曉霜想了想,老實答道:“家祖師承龍虎山。”
道人表情柔和了些,眼中似有幾分笑意:“原來是小道友。”
張曉霜見道人溫和好說話,便問他:“那孫小姐爲什麼變成這樣啊?”
道人搖頭嘆氣:“一言難盡。不過……”他打量了張曉霜一眼,“道友身上殺伐之氣甚重,但是孫小姐是貧道師弟心上人,只是機緣巧合才變得如今模樣。貧道師尊不日便要下山,孫小姐一事,還請小道友不要插手。”
張曉霜遲疑了一下。
她和白雋抽到的考試內容是要除掉總是活取人心的鬼新娘。可是如果是考場裡的其他人動手,算不算他們考試得分呢?
道人見她遲疑,便說:“是貧道考慮不同,我教坐視其坐大多年不理,確實令小友不得輕信。這樣,貧道有符籙一張,待貧道師尊下山之時,貧道通過它請小友過來,小友可信?”
共同行動嗎?
張曉霜點了點頭。
道人行了禮,作了個法術,在一片濃霧中消失了。
張曉霜一看這大半夜的,城主家是不能去了,便想摸回賣餛飩的老大爺家,卻在半道兒上遇上個人。
她本來也沒注意,只是路過一條暗巷的時候聽到巷口有人發出呻吟聲,就往裡看了一眼。
“於二?”
雖然和去追魏俊志的於二是差不多時間衝出城主家的,但是於二的臉她倒是認得。
見到對方似乎斷了一條腿,耷拉着靠在牆角,張曉霜遲疑了一下,還是先給他做了簡單的止血,至於傷口,她現在沒條件包紮。
就在張曉霜起身要走的時候,於二擡了擡眼皮,聲音粗啞的說:“你是張妮兒?”
張曉霜想否認,卻聽對方繼續說:“我現在動不了,你可否去我家通報一聲,叫人來獅子衚衕口接我?”
張曉霜想着,要自己親自送他回去不太可能,不過報個信兒還是可以的,便同意了。
繁體字不會寫,留字條不可能,張曉霜仗着於家只有於大見過自己,便想叫了門,傳個口信。
正欲上前拍門,卻趕上於大黑着臉回來。
“嗯?張妮兒?”於大見到她,臉上一個獰笑,“你個小娘皮!居然敢偷跑!”
眼看於大的手就要抓着自己,張曉霜往後一滑,冷冷的說:“你若還想要命,就帶上兩個人跟我走!”
於大本來在主家就受了一肚子氣,見着偷跑的小侍女想抓回去出出火氣,聽到對方大言不慚,不怒反笑:“你這小娘皮……”不過很快就笑不出來了,他瞪着正對着自己咽喉的不知何時被對方抽去的火銃,不自覺的嚥了口唾沫。
“女俠,有話好說!”
張曉霜也不廢話,只叫對方帶上兩個跟班跟她走。
直到見到那斷了腿的兄弟,於大才鬆了口氣:“姑奶奶,原來是我兄弟傷了,你倒是早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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