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一切,嶽梓童感慨萬千。
想到叔叔嬸嬸的白眼,想到她曾經養過的一隻小花貓,想到了對她無比嚴厲,其實卻很疼愛她的爺爺——她想到了很多,但大多數都是苦澀。
她以爲,自從母親離開後,這輩子她都不會再回來了。
尤其她被逐出家門後,這兒更不值的她想念。
但現在,她卻主動回來了。
望着衚衕深處雕樑畫棟的門樓,嶽梓童慢慢摘下墨鏡,露出滿是複雜神色的雙眸。
如果不是無計可施,她怎麼會回來!
可就算她硬着頭皮回來了,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岳家會看在她身上流淌着岳家的血脈份上,答應她的要求嗎?
就在她發呆時,一箇中年婦人從背後走過,看了她一眼,隨即驚喜的問道:“咦,你是梓童?”
“啊,王嬸,你好。”
嶽梓童眼睛一眨,看向了女人,笑着打招呼問好。
王嬸,是岳家的家政人員,從年輕時就在這兒工作了,算是看着她長大的,連忙放下手裡的菜籃子,拉住她的手:“什麼時候回來的呀,怎麼不回家呢?”
剛說完這句話,王嬸就想到了什麼,趕緊鬆開手,訕笑着後退了幾步。
嶽梓童當前與岳家是什麼關係,王嬸這種家政人員不是很清楚,不過卻知道她很不被待見,如果讓岳家人看到倆人握手親熱寒暄,肯定會對王嬸有看法。
王嬸在這幹了那麼多年,實際上早就成爲了岳家的一份子,自然不想因此而失去工作,飛快的看了眼衚衕裡,低聲說:“梓童,別怪我——”
“王嬸,別說了。我都清楚,不會怪你的。”
嶽梓童搖了搖頭,笑道:“王嬸,幫我個忙,告訴我爺爺一聲,就說我來了。”
“老爺子,已經不在這兒住了。”
“什麼?”
嶽梓童一呆,問道:“我爺爺去哪兒了?”
王嬸搖頭:“不知道。”
老嶽身份超然,他病癒從岳家家主位子上退休後,選擇了去外面頤養天年,至於他到底去了哪兒,王嬸這個檔次的人,還沒有資格知道。
“那現在,誰在家?”
“大少爺。”
王嬸所說的大少爺,就是嶽臨城,年輕時的稱呼,現在也沒改過來。
嶽臨城,可以說是嶽梓童最不願意見到的人了。
小時候,他就看着嶽梓童不怎麼順眼。
是他,在驚聞遠在墨西哥的嶽梓童叛國投敵後,不等塵埃落定,就急吼吼把她逐出了家門,結果卻鬧了個天大的笑話,連帶着整個岳家都被人看不起。
還是他,羞惱嶽梓童給他帶來的恥辱,不顧他的身份地位,想法設法的竭力打壓她——對這個大伯,嶽梓童是沒有半點的好感。
“梓童,還要我進去說一聲嗎?”
看嶽梓童臉色忽青忽白的,足足半分鐘都沒說話,王嬸小心的問道。
“麻煩王嬸,告訴我大伯,就說我想見他,有要事相商。”
“好,那你稍等。”
王嬸提起菜籃子,剛走了幾步又想到了什麼:“對了,梓童,今天是你大伯母的生日,有很多客人在家裡。我怕——”
王嬸在爲嶽梓童着想,擔心她被嶽臨城毫不客氣的拒絕,讓客人們看笑話。
嶽梓童也沒想到,今天會是大伯母的生日,皺了下眉頭隨即笑道:“沒事的。”
“好,那你稍等。”
王嬸沒有再說什麼,提着菜籃子快步走進了衚衕內。
岳家的後院內,擺了七八桌宴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部分都是嶽臨城夫妻的朋友,還有一桌是岳家的世交後輩子弟。
賀蘭扶蘇,林依婷就是其中的兩個人。
看得出,林依婷與扶蘇哥哥的感情很好,坐在一起,女孩子還挽着他的胳膊,神采飛揚滿臉都是幸福神色。
“依婷,什麼時候與扶蘇公子訂婚呀?”
一個圓臉女孩子,用不加修飾的羨慕眼神,看了眼賀蘭扶蘇,開玩笑的問道。
“快了呢。”
林依婷眼角餘光掃了眼賀蘭扶蘇,甜甜的笑着回答:“燕子,到時候別忘了來祝福我哦。”
“那是自然,哪怕天上下刀子,我也會去。”
燕子端起高腳杯,建議道:“各位,咱們就借花獻佛,預祝扶蘇公子與依婷,早日走進結婚殿堂吧。”
“好!”
“對。”
一桌年輕人都舉起杯子,輕笑道:“這杯酒,都得乾透。誰不幹透,就是對扶蘇公子,或者依婷有想法。哈,哈哈,我看誰敢不幹透。”
“多謝大家的吉言。”
賀蘭扶蘇微笑着,端起酒杯時,就聽到旁邊長輩席上,有人低聲怒叱:“她怎麼來了?讓她走,岳家沒有她這號人!”
大家下意識的看過去,就看到方纔還與親朋好友談笑風生的嶽臨城,此時已經拉長了臉,低聲訓斥一個家政人員:“王嫂,你現在就去告訴她,岳家不歡迎她!”
誰呀?
誰來了?
七八桌客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嶽臨城那邊,臉色好奇的竊竊私語。
“臨城。”
與嶽臨城坐在一起的嶽夫人,眉頭微微皺起,偷偷拽了拽他的衣襟。
嶽臨城可是岳家的家主,今兒當着這麼多的客人,無論遇到什麼事,他都該保持他一家之主的鎮定,泰山崩於眼前都不帶眨眼的纔對。
被夫人提醒後,嶽臨城才意識到他的氣度不夠,被客人看輕了,心中更加怨恨嶽梓童,表面上卻不得不忍者,輕哼一聲,語氣放緩對王嬸說:“王嫂,就按我說的去做吧。”
王嫂剛點頭,一個淡淡的聲音從月亮門外響起:“有什麼話,直接對我說就好了,不用麻煩王嬸。”
在場衆人齊刷刷的回頭,看向月亮門。
穿着白色風衣的嶽梓童,雙手抄在口袋中,神色淡然的從外面走了進來。
“咦,這是誰呀?”
有不認識她的人,輕聲問同伴:“怎麼敢擅闖岳家啊。”
“她啊,是被岳家逐出家門的嶽梓童。”
同伴用更低的聲音回答:“你不認識她嗎?前段時間上過新聞的。”
“哦,原來是她啊。”
不認識嶽梓童的人,都恍然大悟。
林依婷也不認識嶽梓童,不過卻早就聽說過,賀蘭扶蘇好像苦苦追求她很多年了,心裡也早就把她當做了最大的情敵,一心想找個機會,好好與她比試一番,看看誰更優秀!
現在,她終於看到嶽梓童了,雙眸微微眯起,心中冷笑,呵呵,我還以爲多麼優秀的一女人呢,不過如此嘛,除了個頭高挑點,長得漂亮些,名頭大了些,還有哪一點能比得上我呢?
眼角餘光再次看向賀蘭扶蘇,他也在看着嶽梓童,臉上依舊帶着符合他身份的淡然笑容,目光平靜,就彷彿只是遇到了個熟人。
不過,林依婷卻能感覺出扶蘇哥哥的內心,遠沒有外表這樣平靜,因爲在嶽梓童剛一露面,他就下意識掙開了她的右手。
這讓林依婷心兒突地跳了下,再看向嶽梓童時的眸光,森冷了許多。
“是誰讓你進來的?”
嶽臨城可沒想到,嶽梓童敢擅闖岳家,感覺被挑釁了,怒火騰地冒了起來,再也顧不得保持他家主的尊嚴了,騰地拍案而起。
“我想進來,就——進來了。”
嶽梓童目光緩緩掃過衆人時,看到了賀蘭扶蘇,也看到了他身邊的女孩子,心中猛地一揪,趕緊看向了嶽臨城。
“出去!”
嶽臨城再次拍桌子,厲聲喝道:“清科,準備打電話報警,就說有人擅闖民宅!”
報警?
擅闖民宅?
呵呵,這該是岳家家主能說出來的話嗎?
唉,區區一個岳家棄女,就讓嶽臨城如此表現,無論是氣質,還是大家風度,與嶽老爺子相比起來,差了不止一倍啊。
有人在心裡這樣想時,嶽梓童說話了:“答應我兩個條件,我馬上就走,以後都不會踏進這個家裡半步!”
嶽臨城笑了:“哈,嶽梓童,你說什麼呢?答應你兩個條件?你以爲你是誰呀,我憑什麼要答應你呢?”
“就憑我叫嶽梓童。”
嶽梓童緩步走了過來:“就憑我爸叫嶽臨東。就憑我的身上,與你一樣,都流淌着岳家的血脈。就憑我在這個家裡,曾經生活過足足二十多年。就憑我被無故逐出家門,岳家必須要給我個說法。”
嶽臨城一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現在他才發現,他這個侄女竟然是這樣的伶牙俐齒,說出這番話,讓他無以應對。
“喲,你還知道你是岳家的人呀?”
一個刻薄的女子聲音,從旁邊桌上響起:“你不說,我都幾乎忘記了。這些年來,你好像只在外面給岳家惹麻煩了,從沒爲岳家做過哪怕丁點的貢獻。”
說話的人,是嶽臨川的夫人,年輕時也是來自別家的豪門閨秀。
她雖說很不忿老嶽把家主之位傳給嶽臨城,但那是兄弟倆之間的矛盾,當‘外敵入侵’時,還是要團結一致的。
“二嬸,我給岳家惹過什麼麻煩了?”
嶽梓童看向女人,淡然說道:“還請二嬸明示,我也好改過作新。”
“你——”
嶽二夫人頓時啞口無言。
她總不能說,嶽梓童被誤會叛國投敵後,急不可耐的岳家搞了個烏龍,弄得顏面盡失吧?
冷靜,一定要冷靜,絕不能被這個小賤人氣昏了頭腦,在人前丟人。
嶽臨城心裡這樣想着,深吸一口氣,緩緩坐了下來:“說說你的兩個要求。”
嶽梓童也沒心思在這兒多呆,尤其是看到賀蘭扶蘇後,既然嶽臨城暫時退讓半步,她也就想快快說完就走:“第一個,請岳家幫我貸款一個億。”
她不能說讓岳家高擡貴手放她一馬,現場這麼多有頭有臉的人呢,雖說大家都知道岳家在暗中打壓她,可只要她提出這個要求,就等於撕下雙方最後一層遮羞布,嶽臨城會即刻翻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