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每天早上八點,陳大力等人都會聚集在董世雄的辦公室內,一起緬懷下昔日的美好後,再乘坐一輛麪包車去青山段黃河岸邊,出義工挖淤泥。
就連身體狀況都不怎麼樣的林晚晴,也得去。
“公司不養閒人。”
這是康維雅的原話。
因爲林晚晴也要出工這件事,閔柔曾經極力反對過。
不過反對無效。
“嶽總說了,青山集團這邊全都是我說了算。閔副總,您還是管好您的新廠建設工作吧。”
就因爲不小心“購買”了閔柔,才落到如此地步的康維雅,心中對她的怨恨,那絕對是天地可鑑的。
只是礙於嶽梓童的淫威,不敢表現出來罷了。
閔柔也曾經氣憤的給嶽總打過電話。
可結果呢?
結果並沒有比陳大力等人給嶽總撥打電話後的結果,好多少。
這讓她驀然明白了一件事。
現在的嶽梓童,再也不是以往那個情同姐妹的嶽總了。
而是,華夏京華岳家的家主!
只要嶽總不主動召見閔柔,她連見人家面的資格都沒有。
搞清楚這一切的閔柔,心中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就暫且不提了。
單說原本是英三島社會名流貴女,結果就因爲買錯了“產品”,導致李南方追殺到那邊,最終被英某大臣當替罪羊推給嶽梓童,淪落成打工仔的康維雅,能不怨恨這兩個人嗎?
她不敢動閔柔。
也不敢對李南方怎麼着——關鍵是那傢伙已經死翹翹了,但她可以收拾李南方的心腹手下啊。
她出掌開皇集團的大權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洗,排擠“親李派”,大力提攜向她靠攏的董君等人。
董君原先是賀蘭妖女的得力干將,與陳大力等人原本就不怎麼對眼。
賀蘭妖女折戟沉沙後,本來意氣風發的董君,也成了沒孃的孩子,整天擔心會不會受牽連。
不過他的運氣不錯,代表嶽梓童的康維雅,主動對他伸出了橄欖枝。
在青山,康維雅就是岳家主的代言人。
積極向康總靠攏,間接就算抱住了嶽總的大長腿了。
你說董君能不在看出康總要打擊陳大力等人時,出謀劃策,大效犬馬之勞嗎?
馬行,就是董君提拔上來的,頂替了陳大力安保處處長的職務。
同時,馬處長也擔負着率領陳大力等人去黃河邊上出義工的“重任”,職責是監工。
今天他在外面等了足足半小時,都沒等到人出來,這才進來看看,卻發現大家在這兒吹着空調抽菸,能不生氣嗎?
“草,你特麼說什麼嗶話呢?”
正在滿心悲苦的陳大力,騰地就從沙發上蹦起來,抄起案几上的菸灰缸,狠狠砸了過去。
如果屋子裡只有一幫男人,馬行說大家思春就思、春吧,反正男人有時候確實會這樣。
可林晚晴在屋子裡啊。
無論是陳大力王德發,還是老周凡主任他們,都把身世悲苦的林晚晴當做親妹妹來呵護,疼愛的。
更何況她又是老大李南方的義妹,哪怕老大已經死翹翹,大家混的再慘,也絕不會允許她被人不敬。
尤其不敬林晚晴的人,是王德發昔日在開皇集團幹保安隊長時的手下,仗着得了老王幾分真傳——抱上了董君的大腿,這才把大力哥給取而代之的。
“哎喲,你敢動手!”
幸虧馬行反應速度也不慢,及時偏頭,掛着風聲砸過去的菸灰缸,擦着他耳朵砸在外面走廊牆壁上,咣地粉碎。
馬行被嚇得面如土色,連聲尖叫:“臥槽,反了,反了!來人啊,都給我過來,把這些暴亂分子給我抓起來!”
馬行頂替陳大力後,當然也會排除異己,安排忠於他的人了。
所以在他接連吼叫幾嗓子後,七八個保安就跑了過來,一個個手拿橡膠棍,虎視眈眈的瞪着辦公室裡,只等馬處長一聲令下,就會嗷嗷叫着撲進去。
“大力,冷靜些。”
就在陳大力獰笑着,怒罵着“一幫小比崽子,還敢和你爺爺我吹鬍子瞪眼”,伸手抄起一把椅子要衝過來時,董世雄擋在了他面前。
大力哥可不是那種不拿老鼠的叫喚貓,馬行這些人還真沒被他放在眼裡,畢竟人家也是曾經試圖刺殺過馮大少的宇宙無敵橫掃千軍如卷席——
“董副總,你給閃開,讓我把這小比養的弄死。”
陳大力不住地吼叫着,高舉着椅子要衝過去。
王德發也過來幫忙勸他凡事三思而後行——被一肩膀撞開後,董世雄只好給妻子使了個眼色。
林晚晴會意,走過來輕聲說:“大力哥,我們去會議室內坐坐吧。別爲了這點小事,就招來警方的插手。”
對於林晚晴的建議,陳大力還是能聽得進去的。
他知道林晚晴心臟不好,還真怕管不住自己真惹事了,讓她擔驚受怕。
唯有滿臉惡狠狠的點着馬行鼻子,罵了個沙比,被林晚晴拽着走出了辦公室。
“大力哥,別這樣,馬行只是康總用來踢走我們的一把槍。你揍了他們,只會讓康總有理由把我們都踢出公司的。”
拽着陳大力來到會議室內,關上房門後,林晚晴輕聲勸道。
“我知道。”
陳大力煩躁的點了點頭,右手伸進口袋裡去拿煙:“可我真是氣不過姓馬的這樣囂張。草,昨天下了那麼大雨後,新聞裡都說官方已經取消了義務工工作,他卻還趕着我們大家去黃河邊上,這不是欺負人嗎?”
“沒煙了?哦,我記得休息室裡還有幾條開會時的用煙,給你拿來。”
看到陳大力伸進口袋裡找煙抽時,纔想起已經給了王德發後,林晚晴立馬乖巧的去拿煙。
她不想再提起這件事。
她只希望陳大力能忍忍,最好是能勸他不要再被夫妻倆和老王所連累,主動辭職免得留在這兒受氣了。
她剛要走向休息室,門卻開了,有人冷冷地說:“既然姓馬的敢欺負你,爲毛不把他滿嘴牙都打掉?”
轟!
這個冷冷地聲音聽在陳大力,林晚晴的耳朵裡,就像昨天凌晨在窗前炸響的炸雷。
不,要比炸雷還要響十倍!
只把陳大力給劈的小臉蹭地雪白,林晚晴的嬌軀則猛地晃了下,擡手捂住了心口。
兩個人都像傻了那樣,呆呆望着從休息室裡走出來的人。
足足半分鐘,都沒說話。
卻有大顆大顆的淚珠,從林晚晴逐漸漲紅的小臉上滾落。
接着,她就低低的叫了一聲哥,撲向了李南方。
一下子,她就把李南方抱在了懷裡,無聲哭泣了起來,肩膀一抖一抖的。
李南方死在海外的消息傳來後,林晚晴也是這樣趴在董世雄懷中,哭到幾乎暈眩。
但現在的哭聲,卻包含着無法形容的狂喜。
清晰感受到義妹心情有多激動的李南方,坦然抱住她的腰肢,右手在她後背上輕輕拍打着,擡頭看向了陳大力。
陳大力嘴巴張的能塞進個大鴨蛋去,可望着李南方的眼裡卻沒有驚喜,唯有恐懼,發出了模糊的音節:“鬼、鬼。”
“你特麼的,滾過來。”
林晚晴都沒說他是鬼,陳大力堂堂一大男人就嚇成這個鳥樣,讓李南方很是氣憤。
陳大力明明不想過來的,可卻像是被施了魔咒那樣,乖乖走了過來。
李南方又說:“轉身。”
他轉身。
李南方再說:“擡起屁股來,四十五度角。”
擡到四十五度角的屁股,踢起來讓人最舒服了。
陳大力也很清楚這個道理,所以在被李老闆一腳踢趴在地上後,他很傷心——像個娘們那樣,拍打着地板,母狼般的低聲嚎哭起來。
從這一腳的力道,角度以及疼痛感來分析,大力哥能確定踢他的人不是鬼,真是老大回來了。
老大沒有死!
老大又回來了!
兄弟們都沒有白白遭受大半年的排擠,吃苦。
他們的苦日子,終於在這個大雨傾盆的第二天,結束了。
大力哥此時淌下的淚水,是興奮的淚水。
哭出的聲音,自然也是最動人歌謠了。
至於明明已經死了大半年的老大,怎麼會沒死呢?
陳大力不想去多想。
只要老大還活着,這就已經足夠了。
看到當初拿把刀子就敢刺殺馮大少的陳大力,此時居然像孩子似的趴在地上大哭,李南方心裡也不是很好受。
他當然知道,不受約束慣了的陳大力,爲什麼要留下來,甘心被排擠欺負了。
是因爲這夥人裡最能打的陳大力走了後,誰來保護董世雄夫妻倆?
不過這傢伙總是趴在地上哭,讓李老闆感覺特別沒面子。
攙着林晚晴坐在椅子上後,李老闆走過去,又在陳大力屁股上踢了一腳,罵道:“滾起來,擦乾貓尿。想去做什麼,就去做什麼。無論做了什麼,老子給你頂着!”
陳大力嗷的一聲,就從地上爬起來,接着衝進了休息室。
“這貨看到老子後,激動傻了?”
看到陳大力沒衝出去,反而跑進休息室後,李南方有些不解。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會議室內休息室的牆上,掛着電警棍。
“記住,老子暫時不想讓人知道我回來了。”
凶神惡煞模樣的陳大力衝向門口時,李南方提醒了一句。
也不知道陳大力有沒有聽到,開門就衝了出去。
林晚晴有些擔心,連忙擦了擦淚水問:“哥,沒事吧?別鬧出人命來。”
“沒事。大力以前在街頭上打架打慣了的,下手還是很有分寸的。”
李南方搖了搖頭,坐在她對面椅子上:“晚晴,和哥說說,我走後公司裡都是發生了哪些事。”
就在林晚晴給李南方詳細敘述他死後,哦,不,是他走後,大家遭受了何等的不公正待遇時,董世雄辦公室內,馬行一隻腳踏在案几上,滿臉囂張的拿手指點着老王:“怎麼,王副總,不服氣啊。那就反抗嘛,就來打我啊。”
他的話音未落,就聽背後門口傳來獰笑聲:“沙比,這可是你主動讓人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