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勁東並沒有走開,而是站在門外點了一支菸,然後低低的聲音自問:“真的會輸嗎?”
伴隨着外面傳來士兵們訓練的口號聲,龐勁東感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
這個問題很快就得到了答案,龐勁東一支菸還沒吸完,就聽見唐韻在裡面如同殺雞一般喊了起來:“跌了!跌了!終於跌了!”
龐勁東近乎條件反射似的,立即推開門回到辦公室裡,只見唐韻手舞足蹈的喊着:“跌!繼續跌!”
因爲“跌”這個字與“爹”的發音相同,所以如果不是唐韻後面還跟了一句“繼續”,龐勁東會以爲她真的神經失常了。
這時的唐韻臉蛋紅撲撲的,性感之中帶上了一些可愛。龐勁東看了她一會,才把目光挪到電腦屏幕上。
股指在向上衝了一下之後,就突然掉頭向下狂跌起來,速度之快如同從高處落下的蘋果,一絲反彈的跡象都沒有。如果牛頓當初炒股票而不是坐在蘋果樹下發呆,可能同樣會發現萬有引力。
轉眼之間,龐勁東和唐韻的虧損就被全部彌補回來,而且開始出現鉅額盈利。看着賬面上不斷增加的數字,唐韻簡直心花怒放,龐勁東則在輕鬆之後,感到了些許的悲哀。
唐韻注意到龐勁東的表情,奇怪的問:“你怎麼了?”
龐勁東長嘆一聲:“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遭殃了!”
唐韻脫口而出:“婦人之仁!”
“你就是婦人,沒發現你有多麼仁慈!”
“所以你尚且不如我!”唐韻輕哼一聲,不屑說:“股票市場就是這樣弱肉強食,你賺到的錢就是別人賠掉的。如果你覺得自己的錢太多,我不介意你進來賠錢做善事,但是這一次絕對不行!”
“我明白!”龐勁東無奈的點了點頭,問:“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讓股指跌成這個樣子!”
唐韻查了一下,發現一條新發布的消息,新世紀金融宣佈已經瀕臨破產。如果說股指剛剛的上揚是迴光返照,那麼這條消息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新世紀金融……”龐勁東低低的聲音,默唸了一遍這個名字。
“怎麼了?”
龐勁東思考片刻,回答說:“陳宇博的目標是美國金融服務公司,俗話說樹大招風,這個第一大次級貸機構被很多人關注着,其中包括各大財團和國政府,恐怕不是那麼容易吃下的。而且我們和陳宇博現在還沒有決裂,沒有必要去和他爭。”
“你的意思是退而求其次,把目標放到新世紀金融?”
“對!”
“也好!”唐韻贊同的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說:“我現在就重新擬定計劃!”
話雖這麼說,但唐韻沒有立即重擬計劃,而是緊緊的盯着屏幕,笑容越來越誇張,嘴角幾乎已經接近耳根了。最後到收盤的時候,她“噌”的從椅子上跳起來,興奮的問:“你知道我們賺了多少錢嗎?”
道瓊斯工業平均指數跌2%、標準普爾指數跌2.04%、納斯達克指數跌2.15%,通過保證金的槓桿放大效應,龐勁東湊的一億多和唐韻的一千萬美元,不需要計算器也能夠大致算出賺了多少。
面對如此鉅額的盈利,龐勁東也拋開了那種兔死狐悲的感慨,感到很是興奮。不過,龐勁東沒有像唐韻這樣溢於言表,只是淡淡說了一句:“明天繼續!”
龐勁東的這種淡定在唐韻看來,實屬裝逼的表現。不過她沒有把話說全,撅起小嘴只吐出了一個字:“裝……”
龐勁東正要回擊唐韻,卻見米麗婭門也不敲,興沖沖的衝了進來,後面跟着同樣樂不可支的伊莎貝爾。
“怎麼了?”龐勁東奇怪的看着兩個大咧咧的女孩,大感還是唐韻有女人味。
米麗婭勉強收住笑容,一本正經的報告說:“劉弗懿撿了個人回來!”
“是被遺棄的嬰兒嗎?”
“不!是個大活人!準確的說是個大男人!更準確的說是個男性乞丐!”
龐勁東不由得皺起眉頭,心中暗忖:“劉弗懿把這裡當成什麼地方了?福利院嗎?”
在米麗婭和伊莎貝爾的帶領下,龐勁東去了劉弗懿的辦公室,果然見到了這個傳說中的乞丐。
雖然國內的大城市街頭,經常可見到各種各樣的乞丐,但通常都是婦女兒童,或者身有殘疾的人。由於國人的性格使然,一見到這樣的弱勢羣體就會同情心氾濫,而見到青壯年男子行乞,輕則會嗤之以鼻,重則在民風較爲剽悍的地方,甚至可能還會動手打一頓。久而久之,基於達爾文學說中“適者生存”的定律,那些有勞動能力的人就退出了乞丐的行列。
拜託於那些涉及丐幫的武俠電影所賜,龐勁東纔對青壯年乞丐有了一個大致的概念,因而分辨了出眼前的這個東西。
說是“東西”並不過分,穿着一身百納僧衣,很多地方爛成了布條垂在那裡,遠看就像是一堆破布。身上數不清有多少個口袋,龐勁東估計以這身行頭穿越回古代,在丐幫的地位絕對無兩。凡是用線縫紉的地方基本都開了,這位仁兄顯然不擅長針線活,於是簡單用膠水粘了一下,看起來硬邦邦的,竟然比龐勁東的軍裝禮服還要筆挺。頭髮不知多久沒有修剪過,長及肩膀,而且亂糟糟的,乍看之下倒有些像是奧運場館。
唯一可以肯定的一件事情是,他已經很久沒吃飯了,屋子裡面進來三個人都不知道,自顧自的在那啃着一大塊麪包,饕餮的樣子讓索馬里難民都自愧弗如。
劉弗懿坐在旁邊,愁眉苦臉的看着這個人。
龐勁東差一點就脫口而出:“你從哪撿來這麼個活寶?”但最終還是沒說出口,只是輕聲咳嗽了一下。
劉弗懿這才注意到龐勁東,慌忙站起身來報告:“他是我的同學!”
龐勁東還沒等說話,身後傳來一陣吱吱咯咯的笑聲,回頭一看才發現米麗婭、伊莎貝爾和追過來看熱鬧的唐韻,此時已經笑做一團了。米麗婭更是悄聲揶揄:“原來西點軍校還有行乞課程!是爲了幫助士兵投降以後謀生嗎?”
龐勁東又咳嗽了一聲,低低的聲音警告她們:“放尊重點!乞丐也是人!”
米麗婭和伊莎貝爾立即強忍住笑,顛顛的走開了,倒是唐韻很自然的收起笑容,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龐勁東。
乞丐這個時候已經不捨的放下面包,尷尬的站起身來,向龐勁東伸出手:“你好!”
“你好!”龐勁東權當作沒注意到對方的手掌有多麼髒,手指甲裡積下了多少泥垢,禮貌的和對方握了握手。
乞丐似乎很想自我介紹一下,但是轉念一想,覺得應該由別人說比較好,於是求助的看向劉弗懿。後者則窘迫的清了清嗓子,娓娓道來。
原來這個乞丐叫唐傳江,是劉弗懿的高中同學。兩人關係還算可以,但也不是很密切的那種。等到劉弗懿進入西點軍校之後,漸漸的就和唐傳江失去聯繫了。
劉弗懿到曼哈頓去採購基地醫院所需的設備和器械,本來這個工作應該是米麗婭和伊莎貝爾的,但是兩個女孩想偷懶,就把劉弗懿支去了。結果劉弗懿偶然遇到了流落街頭的唐傳江,基於一些考慮帶了回來。劉弗懿也是由此才知道了他後來的遭遇。
唐傳江是武術世家,其父親曾師從李小龍,秉承李小龍的武學原則,注重實戰而擯棄無用的花架子,同時吸納各類武術的精華。與空手道和跆拳道高手幾次較量的勝利,使得他在當地很有名氣,全家的生活來源也正是依靠其開辦的武館。
在父母雙雙過世之後,唐傳江肩負起了武館,本以爲這輩子也就是當個武師了,卻沒有想到意外生變。他在一個朋友的慫恿下,參與了一次投資,但是這個朋友卻是個騙子,他就此失去了全部財產,武館作爲抵押也被銀行收走了。
騙子的手段很高明,表面上合理合法,唐傳江曾嘗試追回財產卻失敗了,高額的律師費花掉了他僅存的一點錢。面對這種情況,空有一身武功的他束手無策,連工作都找不到,以致餬口都成問題。經過一番痛苦的自責、愧疚和怨天尤人之後,他流落在曼哈頓的街頭,成爲一個無家可歸者。
劉弗懿介紹到這裡,唐傳江立即說:“幸虧遇到劉弗懿……”一邊說着,一邊看着麪包嚥了一口口水。
麪包是劉弗懿從食堂拿來的,龐勁東日常很注意伙食的質量,不僅高薪聘請高水平的廚師,而且食物的用料也用上乘的。雖然這麪包的確很好吃,但是也只有餓得肚皮貼脊樑的唐傳江,才能對其產生如此之深厚的感情。
唐傳江說得一口流利的中文,讓龐勁東對他的印象多少好了一點。
劉弗懿看了看唐傳江,對龐勁東說:“我有事情向你彙報!”
龐勁東會意的點點頭,轉身出了辦公室,劉弗懿灰溜溜的跟在後面。
唐韻沒走,而是倚在門框上,津津有味的看着。一見到龐勁東,她急忙說:“我回去了!”
龐勁東白了一眼這個好奇寶寶,問劉弗懿:“你打算怎麼安置他?”
劉弗懿撓撓頭,把問題複述了一遍反問龐勁東:“你打算怎麼安置他?”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人是你帶回來的!”龐勁東心裡感到自己很冤,嘴上吩咐劉弗懿:“給他一些錢,讓他走!人總是要靠自己的,我們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
劉弗懿小心翼翼地說:“可他畢竟是華人……”
龐勁東看了看這根香蕉漢奸,本來欣慰於他還有些民族良知,但是轉念一想,擔心他又是爲了成立僞軍:“你把他帶回來,一方面是爲了幫他,另一方面也有其他原因的吧?”
“是啊!”被看穿了想法,劉弗懿有些不好意思:“你現在手下缺人,我想讓他給你做助手!”
“他?”龐勁東回頭看了看這位蘇察哈爾燦的傳人,正在那裡趁着沒人注意,繼續狼吞虎嚥的吃麪包。那副德行雖然可以成爲襯托自己這朵鮮花的最佳綠葉,但是領出去總是有些丟人的。
見龐勁東猶豫的樣子,劉弗懿加強了攻勢:“我對唐傳江還是很瞭解的,大概和他自幼練武有關係,生性憨厚耿直,完全可以寄予高度信任。”
雖然劉弗懿的話是在讚揚別人,但是龐勁東看着他討好的笑容,仍然覺得這是一副天生的漢奸相。
不知爲什麼,龐勁東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出這樣的場景,一個身穿黑色馬褂、斜挎盒子槍、身材精瘦、滿臉媚笑、梳着中分頭的男人,點頭哈腰的對一個身穿黃色軍裝的人說:“太君,村裡有花姑娘!”
龐勁東覺得自己這時候應該喊一句:“花姑娘?由希!開路滴乾活!”不過話到嘴邊卻變成了:“這樣的人很多!”
真正打動龐勁東的,還是劉弗懿接下來的一句話:“作爲一個華人漂泊在異國他鄉,如果我們這些同胞不幫助他,難道還能指望鬼佬嗎?”
“好吧!”龐勁東點點頭,高興於漢奸要反正了:“看在你的面子上,就讓他留在我身邊做助手!”
“他還可以是你的保鏢!”
人都有疏忽的時候,在一系列的襲擊發生之後,龐勁東覺得自己縱然身手不錯,也確實應該配備幾個專職保鏢。巴尼已經調了回來,龐勁東本來打算讓他擔任,現在多出來一個唐傳江,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劉弗懿看出了龐勁東的疑慮,很有信心的笑着說:“至於唐傳江的身手如何,僅僅憑藉我的描述很難讓你相信,你以後有機會肯定會發現的。”
“我是擔心,唐傳江會答應加入我們嗎?”
“他現在一無所有,又沒有親戚朋友,很想有個安身的地方。在回到基地之前,我已經大致介紹過我們的情況,他很高興的同意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