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龐勁東已經決定不再找林靄雯的麻煩,但是麻煩卻主動找上龐勁東了。
一大清早的時候,龐勁東就被急促的門鈴聲從牀上拉起。帶着不肯消退的睡意,龐勁東出去打開門,發現沈家瑤站在門外。
沈家瑤低着頭,看着腳下的地面,腳尖像圓規一樣正畫着圓圈。聽到門打開的聲音,她急忙擡起頭,對龐勁東說:“我過來看看你……”
“哦!歡迎!歡迎!”龐勁東立即精神抖擻起來,把沈家瑤請進了客廳。
到客廳落座後,龐勁東聽到從衛生間傳來隱隱約約的水聲,立即明白是林靄雯在那裡洗澡。
沈家瑤也注意到了這個聲音,問龐勁東:“你這裡還有其他人嗎?”
龐勁東立即澄清說:“一個朋友在我這裡借住幾天。”同時不安的向衛生間的方向看了一眼。
沈家瑤沒有過多在意這件事,因爲她的注意力被另外一件事吸引了。龐勁東身體裸露在外面的部分,有許多還沒消褪的青腫,有的還塗抹着藥膏。她急忙問:“你的身體還好吧?”
“沒什麼!”龐勁東看了看那些已經接近復原的傷,解釋說:“不知道爲什麼,平常總是磕磕碰碰的。”
“這麼大的人了,爲什麼還這樣不小心?”沈家瑤說着,露出了幾分嗔怪之色。
龐勁東問:“你到我這裡來,不是爲了探望病號的吧?”
“我不知道你是病號,不過的確是來探望你的。”沈家瑤低下頭去,過了良久才繼續說:“事後我想過,那天你和我說的話是對的。”
龐勁東笑了笑,說:“我很高興你能這樣想。”
“我不得不承認,我對你的認識可能有一定偏差。我並不想爲自己開脫,但是仍然要說,你對此要付有很大責任,因爲你始終對我保留了許多,使得我不知道今天的你到底是什麼樣子。”
龐勁東嘆了一口氣,說:“我始終認爲,如果你肯相信我,那麼無論我是否表白自己,你仍然會相信;如果你不肯相信我,就算我把自己說成天使,你也會認爲我來自地獄。”
“但是你至少應該給我一個機會,以讓我相信你,不是嘛?”
龐勁東點了點頭,無奈的承認道:“你說的對。”
“至少你應該告訴我,在國外的這十年,你都做了些什麼。”
“瑤瑤,我不想告訴你,是因爲那不是一段美好的回憶,而我只願意和你分享美好的東西……”龐勁東本來想繼續說下去,卻被門鈴聲打斷了。
龐勁東站起身,不耐煩的走到門前看了看可視對講。
站在門外是米麗婭,她能主動來找龐勁東,肯定是因爲有事。
龐勁東回頭看看沈家瑤,很不願讓她見到自己當初的戰友。想了想,龐勁東走到沈家瑤面前,告訴她:“檢察院派人來調查點事情,麻煩你暫時迴避一下!”
“還是關於CDB土地的嗎?”
“對!”
“既然這樣,我還是告辭吧!”沈家瑤說着,拿起提包就要往外走。
“不,不,不,不!”龐勁東急忙攔住沈家瑤,告訴她:“我們難得有機會能夠進行這樣愉快的談話!請你耐心等一下,他們只是例行公事,馬上就好!”
龐勁東一邊說着,一邊把沈家瑤推進了主臥,然後不管她是否願意,就把門關上了。
米麗婭一進門,就對龐勁東說:“傑瑞,我聯繫不上巴尼了!”
“我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如果過幾天仍然沒有消息,我馬上着手調查。”
“傑瑞,我感到很不安,因爲巴尼和我不一樣,他已經和中間人斷絕了聯繫,不接受新的任務了。”
“我也很擔心,但是在沒有得到進一步的消息之前,我們什麼都不能做。”
龐勁東正要把米麗婭打發走,門鈴第三次響起,這一次來的竟然是陳冰晗。
“她怎麼來了……”龐勁東對這個小蘿莉實在很頭痛,卻又無可奈何。
米麗婭注意到龐勁東痛苦的神色,好奇的問:“你怎麼了?”
“一個討債的冤家,你先躲起來,等我把她打發走!”
“好!”
米麗婭雖然學過一些漢語,但是對漢語豐富的表達能力卻沒有掌握多少。她不知道“冤家”這個詞在漢語中有多種含義,因此以爲龐勁東真的欠了陳冰晗的錢。
等到米麗婭躲進了客臥,龐勁東打開門,問陳冰晗:“什麼事?”
陳冰晗噘起了小嘴,不滿的問:“好多天不見了,你就這樣對我說話?”
龐勁東尷尬的笑了笑,回答說:“這是因爲我不知道你會來,所以很驚訝!”
“我前幾天去普吉島玩了,回來之後第一個見的人就是你!”
“我感到十分榮幸!”龐勁東說着,硬擠出了一絲笑容。
“你表達榮幸的方式,就是讓我站在門外?”陳冰晗仰着臉,不客氣的質問道。龐勁東始終攔在門口,絲毫沒有把她請進去的意思,使得她對此很是不高興。
“我還有事要做,咱們改天聊!”
陳冰晗看了看四周,又向別墅裡面張望了幾眼,然後問:“不會是不方便吧?”
“你就當我不方便!”
“哦!”陳冰晗用手指點了點龐勁東,若有所思的說:“你肯定在裡面藏女孩子了,對不對?”
龐勁東苦笑着問:“你的想象力怎麼這麼豐富啊?”
“你等着,我要告訴瑤瑤姐,你慘嘍!”
“您誤會了,陳大小姐能紆尊降貴光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啊!”聽到這句話,龐勁東立即恭維起陳冰晗,但是仍然沒有請她進屋的表示。
對峙了一會之後,陳冰晗的耐心耗盡了,乾脆將龐勁東推到一邊去,自顧自的走了進去,龐勁東只能無奈的跟在她的身後。
陳冰晗坐到沙發上,責怪的說:“我這段時間這麼想你,可你竟然這樣對我!”
這句足以讓許多大女孩臉紅心跳的話,在陳冰晗說來竟然顯得如此輕鬆自然。龐勁東暗忖:“這些九零後的蘿莉,縱然天真可愛,卻也要比其他年代的女孩更加開放一些!”
龐勁東未等答話,林靄雯已經洗好澡,從衛生間出來了。她披散着頭髮,身上只圍着一條浴巾。
兩個女孩一對視,都愣怔了一下。
林靄雯從七八歲開始,就跟隨在她的父親身邊,看着別人打打殺殺。雖然現在年紀不大,卻是有着十幾年經驗的老江湖了。她能夠通過一個人的氣質和言談舉止,立即大致判定這個人的社會層次,因此她第一眼看到陳冰晗,就知道對方和那天晚上的三個女孩完全不同。
林靄雯衝着陳冰晗努了努嘴,問龐勁東:“是什麼人?”
龐勁東急忙回答:“女人!”
陳冰晗挖苦說:“難怪你今天表現得怪怪的,原來果然是金屋藏嬌了。”
這句話讓林靄雯很不高興,警告陳冰晗:“小丫頭,管好自己的嘴,別胡說八道!”
陳冰晗“噌”的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嚷道:“你比我大幾歲?你纔是小丫頭呢!”
事實上,林靄雯用來形容陳冰晗的這三個字,並不能說是不確切。雖然論起實際年齡,林靄雯頂多比陳冰晗大上兩三歲。但是如果按照心理年齡,以三年一個代溝計算,兩個人之間至少差了兩條溝。
兩個女孩就像鬥雞一樣,氣勢洶洶的看着對方。就在她們眼看就要動手,而龐勁東不知所措的時候,門鈴第四次響起了。
“這回又他媽是誰啊……”龐勁東這一次不看可視對講,而是一把將陳冰晗抱了起來,直接扔進了另外一間客臥。
陳冰晗被龐勁東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面紅耳赤,嬌羞的問道:“你幹嗎啊……”
“有人來找我討債,你先在這裡躲一會!沒叫你就別出來,否則會很危險!”龐勁東說罷,立即趕回客廳,把剛剛愣在當場的林靄雯往衛生間裡推。
“你幹嗎啊……”林靄雯問出了一個同樣的問題。
“你快進去洗澡!”
“我已經洗過了!”
“那就再洗一次!”
林靄雯被龐勁東的粗暴動作弄得很是狼狽,浴巾圍裹得鬆了,往下沉去,讓她差一點就春光乍泄。當龐勁東接觸到她裸露在外的肩膀的時候,一種溫潤綿軟的感覺從指間出來,這讓龐勁東不覺心中一動。
但是龐勁東現在並沒有機會享受這種感覺,就算有,也絕不會是從林靄雯這裡。
這一次按動門鈴的是呂菁,這讓龐勁東鬆了一口氣。如果來的是金玲玲,那麼龐勁東恐怕就得哭出來了。
呂菁問:“你今天有時間嗎?一起出去逛街好嗎?”
“我……”龐勁東眼珠一轉,急忙說:“今天公司事情太多,改日吧!”
“好!”呂菁點點頭,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打量了一下橫在門口的龐勁東。
“進來坐吧!”龐勁東注意到了呂菁的目光,索性把她請了進來。
但是林靄雯哪裡肯乖乖的再洗一次澡,呂菁在這邊剛坐下,她就從衛生間裡衝了出來,指着呂菁質問道:“你怎麼又領進來一個?”
“又?”呂菁注意到了這個複數詞,顧不得關心林靄雯的來歷,訝異的問龐勁東:“你家裡有很多女人嘛?”
“沒有啊!”龐勁東苦笑着,聳了聳肩膀。
“怎麼沒有?”陳冰晗聽到了樓下的聲音,立即從房間裡鑽了出來,蹦到幾人面前,用手指着龐勁東,大聲喊道:“怎麼又來一個?你太過分了!”
這一嗓子驚動了沈家瑤,結果她也從房間裡出來了。
事情發展到這一地步,米麗婭也沒有繼續躲下去的必要了,滿臉無所謂的站到了龐勁東身旁。
這幾個女孩互相之間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片刻之後,每一個女孩都指着身旁自己不認識女孩,問龐勁東:“她是誰?”
龐勁東攤開雙手,滿面愁容的說:“你們聽我解釋……”
“解釋個屁!”幾個女孩不約而同的喊出了這句粗話。
林靄雯顫抖着聲音說:“那天半夜領回來三個,今天更過分,竟然領回來四個,而且還是土洋結合!”
“那天半夜……領回來三個……?”沈家瑤機械的重複了一遍林靄雯的話,然後憤怒的看着龐勁東,冷冷的說:“龐勁東,我終於知道你每天都在忙些什麼了!雖然你不是鴨子,但是你比鴨子還過分!鴨子至少是爲了生活,而你是爲了泄慾!”
“你自己相信你的話嗎?”
“我希望自己可以不去相信……”沈家瑤胡亂指了指屋子裡的幾個女孩子,最後一跺腳,扔下一句:“你好自爲之吧!”就離開了。
陳冰晗白了龐勁東一眼,輕哼一聲,跟在沈家瑤身後也走了。
米麗婭見場面如此尷尬,聳了聳肩膀,告訴龐勁東:“我回酒店了!”
最後,呂菁來到龐勁東面前,說:“我願意聽你的解釋!”
“謝謝!”龐勁東看着呂菁真誠的面孔,眼睛瞬間模糊了。
然而呂菁頃刻間就變臉了,嘴裡罵道:“你去死吧!”同時一腳踢向龐勁東。
呂菁今天穿的是涼拖,雖然龐勁東用胳膊擋住了這一腿,但是她腳上的鞋卻射了出去,正擊中架子上的一樣物件。只聽“啪”的一聲,那物件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龐勁東一聲哀號:“我的清代孔雀綠釉青花……”
呂菁懶得撿回那隻鞋,索性把另外一隻也甩掉了,光着腳走了出去。
龐勁東坐在地上看着青花瓷的殘片,喉嚨一陣陣的發酸,感傷之餘唱了起來:“素胚勾勒出青花筆鋒濃轉淡,瓶身描繪的牡丹一如你初妝。冉冉檀香透過窗心事我瞭然,宣紙上走筆至此擱一半……”
“別說,你的歌喉還不錯,唱的比周杰倫好聽多了。”林靄雯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躺在沙發上看起了電視。
“若得阿嬌作婦,當作金屋貯之也。”一千多年前,漢武帝劉徹童年時說出的這句兒語,成爲今天龐勁東痛苦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