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這句話用在別人身上的時候不會有什麼感覺。
用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才知道這句話的分量有多重,遠不是那麼的輕描淡寫。
羅竸寧還記得自己上次落淚應該是在老爺子葬禮上。
這次,是在自己好兄弟的告別儀式上。
不久前還在一起吃飯喝酒聊天打屁的好兄弟,這會兒安靜地躺在擔架牀上永遠閉上了眼睛。
看着吳明士原本白白胖胖的臉這會兒沒有了往日的白皙,變得鐵青,羅竸寧心裡就像是堵了一堵牆一樣。
無比的壓抑,無比的難受,眼淚不受控制的不斷從眼角滑落。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你特麼的還這麼年輕,怎麼就這麼走了呢!”
“以後老子心情不好了跟誰吐槽,找誰喝酒?你他孃的怎麼就這麼走了呢!”
“你小子看看幾點,怎麼晚了還沒回來?”
“什麼!人……人沒了?”高敏聽到兒子的話後無比的震驚。
高敏聽到兒子的話後,同樣替吳明士感到可惜。
雖然他平日裡總是對吳明士罵罵咧咧的,嫌棄他胖,嫌棄他吃的多,嫌棄他笨手笨腳。
如今,抱負還沒施展呢,宏圖也還沒實現呢,人先走了,換成誰也會感覺傷心。
跟曹海明閒聊幾句後,羅竸寧回到病房去跟張勁武和張倩父女倆匯合。
“倩倩這孩子怎麼這麼苦命呢!”
曹海明把他們調查的事故原因一五一十告知羅竸寧。
“哦,麻煩曹警官了,事故原因……”羅竸寧擡眼看向曹海明,詢問事故原因。
醫生幫張倩檢查完後很快便得出了結論也給出了診斷。
可事情已經發生了,誰也沒辦法改變,在張倩最脆弱的時候,咱們更應該堅強。”
“怎麼了張叔?發生什麼事了嗎?”
“如果我也跟着一塊兒回去,說不定事情也會有所轉機。”
一想到自家女兒今後的生活狀態,張勁武是打心眼裡心疼自家姑娘。
羅竸寧連忙說:“我不用的張叔,你去休息吧,換我在這兒守着張倩就行。”
在羅竸寧的勸說下,張勁武的情緒緩和了許多,兩人一塊兒把張倩送到了一間病房裡的病牀上。
“……”羅竸寧聽完曹海明的話後內心又是一陣自責。
一通電話打完,高敏主動結束了通話,羅竸寧轉身回到張勁武和張倩父女倆所在的病房。
扭頭看了一眼張倩,她這會兒還沒醒,但臉上的表情已經舒展了許多。
羅竸寧起身,看向張勁武說道:“張叔,先找個地方讓張倩休息會兒吧。
這次吳明士發生意外,殞命京城,他這位未來老丈人內心的悲痛一點兒不比羅竸寧少。
你猜那畜生怎麼說?他說不關他的事兒,愛死哪兒死哪兒去!
這特麼是人說的話嗎!好歹也是胖子的親爹,人怎麼可以絕情冷漠到這種程度。
“人……沒了。”羅竸寧一想到今後再也見不到自己最好的哥們兒了,不禁悲從心中起。
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事情已經發生了,這會兒再說什麼也晚了,再做什麼也於事無補。
高敏聽到兒子的話後緊張道:“交通事故?嚴不嚴重?人現在怎麼樣?”
“家屬現在還懷有身孕,用藥的時候一定一定要注意!”
但張勁武是真的打心眼裡喜歡胖子,要不然也不會答應他和張倩的婚事。
“就算不考慮老子,你怎麼不想想張倩和她肚裡的孩子呢!有你這麼當爹的嗎!”
“醫生!病人家屬哭暈過去了,你快去看看怎麼回事兒!”
“***,吳建雲,他特麼就不是人!”
他知道吳明士跟吳建雲這對父子不和,但他沒想到在處理胖子後事的時候,吳建雲那個親爹也能那麼冷漠!
“竸寧,胖子能有你這樣的哥們兒,值了。”張勁武一邊說着一邊抹淚。
碰上這種生離死別的事兒,就算路再難走也得走,沒別的辦法。
“怎麼……怎麼回事兒啊!”
一進門,羅竸寧看到張勁武呼哧呼哧喘着粗氣,臉上是一臉的怒容。
“如果我態度強硬一些,就是不放他倆走,就不會有如今的慘劇。”
陳剛的愛人和孩子都在石市,原本是沒多遠的路程,但好巧不巧地遇上了這種大範圍降雪的極端天氣。
“這……”張勁武一臉感激地看向羅竸寧。
“吳建雲他怎麼了?”羅竸寧追問一句,他對吳建雲這個名字並不陌生,知道他是吳明士的親爹。
張勁武說着說着,眼淚也忍不住流了下來。
“那我先去休息會兒,張叔有事兒隨時叫我。”
醫生先是蹲在張倩身邊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後又摸了一下手腕上的脈搏,最後又用聽診器在心臟位置聽了聽。
“嗯,去吧,這兒有我守着呢。”張勁武點點頭,示意羅竸寧不用擔心。
聽到陳剛的死訊後,雖然不像聽到吳明士的死訊時那麼傷心,但羅竸寧的心情同樣很沉重。
“對了,倩倩有沒有跟你聯繫?那會兒她說感覺胸悶出去透透氣,這一走都一個多小時了還沒回來,打電話也不接,我是真怕那孩子出什麼事兒。”
羅竸寧毫不隱瞞,說道:“老高,我這會兒在積水潭醫院這邊處理點事兒。
張勁武和羅竸寧同時向醫生道謝。
一出門,羅竸寧生怕老高掛了,趕忙手指一劃接通電話。
“唉,誰說不是呢,老天爺真是瞎了眼了,胖子和倩倩都是好孩子,兩人的命怎麼這麼苦呢!胖子還那麼年輕,還……”
哥倆雖然不是親兄弟,但比親兄弟還親,要不然,羅竸寧也不會無條件地投資2000多萬給吳明士去玩。
“唉,死胖子就這麼一走了之,我們倩倩以後可咋辦啊……”
值班醫生在太平間裡見慣了生離死別,無奈嘆口氣安慰羅竸寧等人一句後起身離開了。
要不然,也不會給他啓明印刷廠的乾股,讓他在享受超高待遇的同時還能享受年底分紅。
羅竸寧嘆口氣,說道:“張叔節哀順變吧,誰也不想發生這樣的事兒。
有他這個大靠山在,張倩她們娘倆今後的生活就有了一定的保障。
“通知……家屬了嗎?”羅竸寧擡眼看向曹海明,聲音微微有些哽咽。
航班延誤,火車晚點,高速封路,這個時候想要從石市那邊來京城,只能是走下面的國道。
雖然他跟陳剛認識的時間不長,相處的機會也不多,但他真把陳剛當自己人。
我會替胖子照顧好張倩她們娘倆,不讓她們受一點委屈。”
高敏一聽兩人跑大雪天跑積水潭醫院了,頓時腦子裡感覺有點兒亂,有點蒙圈。
就算是國道能走,也只是湊合能走,平常一小時的路程,在這會兒這種極端天氣下,可能要走四五個小時,甚至更多。
羅竸寧和張勁武這邊剛安頓好張倩,曹海明又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不過,他最終也沒能從死神手裡逃脫,也從此告別了人世。
張勁武一句話國罵說出口,再度老淚縱橫,嗚嗚地哭出了聲。
羅竸寧回過神後趕忙衝出太平間向守在門外的醫生求助。
張倩哭着哭着突然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張勁武趕忙招呼羅竸寧讓他去叫醫生。
“沒什麼大礙,只是傷心過度導致氣鬱,血氧供給不足才暈了過去,讓她好好休息休息就好了。”
“小吳那孩子性格那麼好,老天爺也太不長眼了。”
“昨天小吳還來病房看你敘叔來着,怎麼突然就……”
車輛在行至龍澤地鐵站高架橋的時候方向失控衝下了大橋,最終釀成了慘劇……”
“我……知道了。”
電話那頭,響起高敏絮絮叨叨的聲音。
羅竸寧腦海中閃過無數個拯救自己好兄弟的“可能性”,但也只能是“可能”了。
羅竸寧兜裡的手機突然響了,掏出手機,來電顯示的名字是“老高”。
張勁武止住哭聲,氣憤道:“剛剛我給吳建雲那孫子打電話告訴了他胖子的事兒。
她知道兒子喜歡開玩笑,但她也知道,兒子絕對不會拿這種事情跟自己開玩笑。
她現在身子骨弱,不能讓她再跟這兒哭下去了。”
羅竸寧嘆口氣說道:“張叔放心吧,胖子不在了還有我呢。
“羅先生,陳先生經過搶救後也沒能搶救回來,節哀順變。”
“你跟倩倩在積水潭醫院?怎麼了寧寧?發生什麼事兒了嗎?”
“不用理他說什麼,他吳建雲算個P!胖子的後事不用他管,我管!”
“謝謝醫生,麻煩您了。”
大雪極端天氣導致路面溼滑,再加上吳先生和陳先生所乘坐的那輛車在發生事故的時候時速過高。
“按目前的天氣情況來說,我估計家屬最早也要等到後天才能過來了。”
“你特麼是人嗎!有沒有一點男人男人的擔當!”
“唉,沒什麼,不用這麼客氣,誰也不願意碰上這種事情,你們也節哀順變吧。”
這還是人嗎?就是個畜生!”
大晚上的,天黑路滑,從全國最好的醫院,跑到全國排名第二的醫院,玩呢?
“胖子……胖子開車的時候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
那會兒羅竸寧和張倩走的匆忙,都沒來得及告訴高敏一聲。
曹海明說:“根據我們勘察事故現場得出的結論,這是一起單方事故,不存在什麼爭議。
雖然吳明士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小胖子,沒有什麼過人之處,也沒什麼大的本事,但卻是他在這個世界最好最好的朋友。
羅竸寧跟張勁武點頭示意一下,轉身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媽你困了就先睡吧,醫院這邊還有點兒事兒沒處理完,我得去處理處理。”
羅竸寧聽到張勁武的敘述的情況後同樣氣得不輕,捏死吳建雲的心都有了。
吳明士今年才25歲,正是施展抱負一展宏圖的年紀。
張勁武堅持道:“你身體纔剛剛康復,現在正是需要休息的時候,還是我來守着倩倩吧!
面對吳明士的不告而別,而且還是永別,羅竸寧恨不得把他從牀上拽起來給他幾個大巴掌。
“那會兒已經通知家屬了,陳先生的愛人和孩子正在往這邊趕。”
曹海明扭頭看了一眼窗外還真飄落的雪花說道:
“嗯好,你去吧,知道你在哪兒,知道你沒事兒媽就放心了,那先這樣,掛了。”
曹海明這次說的是陳剛。
羅竸寧一進門,張勁武感受到了他身上那股疲乏的感覺,趕忙叫他去旁邊的空閒牀位上休息。
“老子還等着在你的婚禮上給你一個大大的驚喜呢!你他孃的怎麼就不給老子這個機會呢!”
陳剛送來的時候情況比吳明士好點兒還有一息尚存。
“竸寧,這邊暫時也沒什麼事兒了,你去那邊牀上躺會兒吧。”
“那……好吧。”張勁武盛情難卻,羅竸寧只好是勉爲其難聽從了他的安排。
“先去看看再說。”醫生答應一句,擡腿跟在羅竸寧身後進到了太平間內。
竸寧你去牀上歇會兒,我要是困了會叫你來替我。”
羅竸寧指了指門外,小聲說道:“張叔,我去接個電話。”
羅竸寧進門後隨手帶上房門微微皺眉問道。
直愣愣地看着吳明士的遺體,羅竸寧心中除了無盡的悲傷,還有無盡的憤怒。
叮鈴鈴,叮鈴鈴--!
還有就是不用擔心張倩了,她跟我在一塊兒。”
羅竸寧也不知道該怎麼向老媽說這件無比悲痛的事情。
“如果……”
“喂媽。”
“倩倩!倩倩!竸寧!快去叫醫生,倩倩哭暈過去了!”
羅竸寧一來是架不住張勁武的好心安排,二來他這會兒是真有點兒困了。
於是,便順水推舟似的答應了他的安排。
張勁武最後再交代一句說:“好好休息會兒吧,有事會叫你。”
羅竸寧點點頭,擡腿朝着張倩躺着的那張病牀左手邊的一個空閒牀位走去。
躺在病牀上,鼻子裡聞着醫院病房特有的消毒水味道,眼神有些散漫地在醫院的天花板上亂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