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世看着這宦官,笑嘻嘻地道:“是不是朝中有什麼奸臣,居然欺瞞了陛下,以至於陛下連要封賞的人現居何職都不知道?總而言之,這旨錯漏百出,接不了,也沒法接,若是接了,我張安世豈不是也跟某些人一樣,是欺君罔上之輩嗎?你帶着旨,回去告訴陛下,就說,這裡只有罪囚,沒有什麼功臣。”
宦官嚇得汗流浹背。
這個時候,他回過味來了。
倒了血黴啊,怎麼自己……接了這麼一個差事。
他這時不敢再說什麼,只是戰戰兢兢地道:“那奴婢……告辭。”
帶着旨意,灰溜溜地要走。
“且慢!”有人大喝一聲。
卻是那吏部的劉榮。
劉榮急了,他眼裡佈滿了血絲,匆匆搶上來道:“旨意沒錯,沒錯。”
宦官:“……”
劉榮道:“宣讀旨意的諸官,就在此!”
宦官:“……”
劉榮連忙朝張安世道:“威國公……請接下旨意吧。”
張安世冷笑着看他:“我沒你們這麼大的膽子,我膽小得很,也怕死得很,亂命可不敢接,接錯了,是要砍腦袋,殺全家的。”
殺全家三個字自張安世口裡說出來的時候,劉榮的臉驟然變得煞白。
他再沒有了方纔的跋扈,噗通一下,兩腿一軟,便跪在了地上:“威國公……這不是兒戲,不是兒戲啊……”
張安世揹着手,低頭凝視着他,面上掠過冷意:“現在你也知道這不是兒戲了,可伱們不是很喜歡戲耍嗎?你們既然喜歡戲耍,那我張安世就陪你們玩到底。”
“這是誤會……”劉榮帶着哭腔道。
張安世不屑地看着他,見他匍匐在他的腳下,只恨不得捧起他的腳尖來狂舔,卻是哈哈大笑道:“好一個誤會,可就在剛纔,我下頭這些人,差一點不但罷了官,且還要發配去瓊州,自己遭罪也就罷了,還要禍及家人,子子孫孫爲吏。可到了現在,在你口中,就只是成了誤會?你們吏部好大的官威,平日裡都曉得你們厲害,可現在我纔算明白,你們竟有這樣翻雲覆雨的本領。”
說罷,張安世臉上聚滿厲色,怒道:“入你孃的,你們這是以爲我張安世好欺,是嗎?現在纔來告訴我說誤會,你難道不覺得可笑?”
這劉榮聽罷,臉色慘然一片。
張安世隨即便踱了幾步,朝人道:“來人,給我召僉事陳禮來,陛下待會兒可能有旨意要下,教內千戶所給我待命。”
“是。”
張安世轉而看向那宦官,厲聲道:“你還死在這裡做什麼?”
宦官直接給嚇到猛地一抖。
他本還想看看,雙方是否還有和解的餘地,可現在見張安世殺氣騰騰,便再也沒啥想法了,立即轉身便走。
張安世則是回到了大堂,這府中的書吏,一個個心中歡暢,就在此前,他們還覺得朝不保夕,畢竟連高同知他們都落到這樣的下場,他們這些協助張安世的文吏,等到新官上任,接下來必定是要收拾他們了。
至於現在沒收拾他們,那是因爲他們還不夠格。這些文吏嗅覺是最敏感的,自然曉得官場傾軋起來有多狠。
神仙打架,一旦輸了,下頭的阿貓阿狗,都會死得很難看。
而如今……他們一下子心裡踏實了。
渾身都是勁,水漲船高,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無數個念頭,在他們的腦海裡浮現出來。
不,這一次不是一人得道,是整個太平府……都飛昇了。
所有人前呼後擁地跟着張安世,張安世坐下,他們便去端茶遞水,張安世口裡罵這羣畜生。
大家便紛紛點頭,點頭的時候,要表現得極認真,一個個就好像新聞裡的主播似的,正兒八經的樣子,露出憂國憂民的模樣,紛紛點頭:“公爺說的是極。”
“公爺說出了學生的心聲。”
“這些殺千刀的……”
很快,整理了交割情況的高祥等人,紛紛來到了大堂。
張安世讓人搬來了座椅,衆人一個個落座,他們正襟危坐,沒有發出任何聲息。
他們的官職,在廟堂的袞袞諸公們眼裡,可能不值一提,可是久在地方上歷練,早就將人情練達的本領鑄就得爐火純青。
其實不必張安世提醒,他們已知道了怎麼回事。
因而,每一個人的心裡大石落下,卻也都表現出不卑不亢的樣子。
闔府上下,只是偶有人低聲飲茶,亦或偶有幾聲輕微的咳嗽。
…………
宦官匆匆入宮。
不過他膽小,不敢直接去見朱棣,而是火速地先去見了亦失哈。
“大公公,救奴婢一救吧。”宦官苦着臉,倒頭便拜。
亦失哈站起來,顯得很不高興,皺眉道:“咋咋呼呼做什麼,還知道規矩嗎?”
這宦官帶着哭腔道:“大公公,陛下……陛下……的旨意,威國公……他不奉詔。”
亦失哈一愣,隨即就問:“什麼情況?”
宦官便磕磕巴巴地將事情前因後果講了起來。
其實只是大略地講了之後,亦失哈就立即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
他眼眸眯成了一條線,若有所思地道:“那吏部……京察……懲處的竟多是太平府的人?”
京察的結果,其實關注的人並不多。
不是因爲京察不重要,而是因爲……傻子都知道,吏部所定下的所謂劣等,一定是早就在京官之中邊緣化的官員。
無論是高祥,還是李應、周展這些人,大家只掃了名單,都覺得這些名字很陌生,想來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小角色而已。
亦失哈現在才明白,這些人……竟多與太平府有關。
亦失哈立即道:“沒想到,真沒想到……”
他揹着手,來回踱步,口裡道:“陛下本就在盛怒之中,若是這事傳過去,必定是火上澆油……”
這宦官這下子就更怕了,便哭着道:“奴婢也是這樣想着,大公公,您得教一教奴婢,何時送去,能……”
亦失哈道:“陛下的火氣,是因此而生,不是因爲陛下有火氣,這氣消了,他便不會動怒。不管如何,這事重大,耽誤不得……”
宦官道:“奴婢現在去送?”
“你別去了。”亦失哈道:“咱去吧,到時你只在外頭候着。”
宦官頓時如蒙大赦,心內由悲轉喜,忙磕頭感激地道:“大公公……奴婢……奴婢……”
亦失哈揮揮手:“少說這些有的沒的,你畢竟太年輕,以後再碰到這樣的事,你得向張安世討要一份奏疏,說帶回去給陛下覆命,你自己上奏,和張安世上奏,結果是不同的。陛下看了張安世的奏疏,喜怒也都在張安世的身上,可你只將旨意帶回來,這陛下的喜怒,就都得撒在你身上了。真真是糊塗人……”
說着,他取了這宦官手裡的聖旨,邊走邊道:“隨咱來。”
到了文樓,那宦官等在了門外頭,亦失哈徑自走了進去。
朱棣此時還在沉吟長思,見亦失哈躡手躡腳地來,不由問道:“怎麼了?”
亦失哈笑了笑,道:“陛下,旨意送去了太平府,可太平府那邊,威國公不肯奉詔。”
此言一出,朱棣不是憤怒,而是震驚。
“張安世哪裡有這樣大的膽子,這小子見殺雞都嚇得魂飛魄散。”
亦失哈道:“是因爲威國公……害怕欺君。”
朱棣察覺到亦失哈話裡有話,只吐出了一個字:“說。”
亦失哈道:“據聞是吏部在陛下之前,便已對陛下要封賞的諸官進行了懲處,譬如那本要封賞的少尹高祥,其實已不是同知了,已經被吏部開革,流放瓊州爲吏……還有其他人……大抵也都是如此……”
朱棣瞳孔猛然收縮,他好像是見了鬼似的,沉默了很久,才道:“吏部爲何如此?”
亦失哈道:“吏部說,這是陛下的旨意。”
朱棣:“……”
亦失哈一點也不奇怪朱棣的反應,耐心地道:“陛下,您忘了,此次京察,陛下有過交代,對京察劣等者,要從重處置。”
“你的意思是……京察劣等者,竟都在太平府?”
亦失哈深吸一口氣,其實他已感覺到了朱棣身體內的一腔怒火,可現在,他不能躲避,也無法敷衍,便直面朱棣道:“是,三十一個劣等者,其中太平府,就佔了大半……這些人……就在幾個時辰之前,已經罷黜官身,嚴重的,還被髮配。”
朱棣身子僵硬,只是他眼底深處,一雙眸子,像是已開始燃燒着什麼。
他胸膛開始起伏,而更可怕的是,在這剎那之間,因爲過於激動,他的大腦好像開始陷入了一種無意識的癲狂。
到了最後,朱棣怒極,直接抄起了案牘上的硃筆,便朝亦失哈身上拍去。
啪……
這筆份量頗重,砸的亦失哈腦袋一沉,不過他沒吭聲,只站在原地,依舊一言不發。
朱棣道:“賊子安敢?”
亦失哈:“……”
朱棣氣得臉發紅,喝道:“他們這樣戲耍朕,這是將朕當什麼,當他們的木偶嗎?朕還沒死呢,朕還沒死!”
亦失哈雖是此前已經預想到朱棣的怒氣,卻還是避免不了嚇得心驚膽跳,連忙拜倒道:“奴婢萬死之罪。”
朱棣沒理會亦失哈,繼續罵道:“這些人,已到了這樣的地步,這是欺朕的刀不利了嗎?”
朱棣瘋狂地在這文樓中疾走:“好,好得很哪,朕要嘉獎的人,原來在他們眼裡,都是昏官、庸官,好一個吏部,看來……朕應該退位讓賢,讓他們坐這裡好了。”
這話已足夠嚇人,亦失哈流下淚,哭着道:“陛下……別說了,別說了,陛下豈可說這樣……這樣有悖列祖列宗的話。”
朱棣冷聲道:“列祖列宗……朕的列祖列宗,被他們欺瞞,到了現在,他們又來欺瞞朕,無恥,無恥!”
亦失哈道:“陛下若是動怒,大可以罷他們的官……”
“罷官?”朱棣大笑道:“朕罷他們的官做什麼,朕便要親自看看,這些人……是怎麼欺瞞朕的。他們倒是惡毒得很,教他們去京察,他們拿太平府的人來充數,還口口聲聲說什麼,是要整肅綱紀!朕真是瞎了眼,竟還交代要嚴懲。歷來奸臣,也未必敢如此,就算秦檜再生,敢這樣幹嗎?”
亦失哈不敢說話了。
“太平府那邊怎麼說?”
亦失哈只好道:“太平府那邊,接到了兩份旨意,分不清那一份是真的,哪一是假的。被封賞的諸官,也不敢接旨,現在正準備收拾東西,準備交割,而後……”
後面的話,朱棣顯然沒心思聽了,打斷道:“去太平府,下旨!下旨給錦衣衛!還有你們東廠,先將吏部圍了,所有關係到京察事務的人,哪怕只是跑腿的,也都給朕先拿下。到太平府,朕要看他們對質,他們不是一直都在說,朕行事要公正嗎?不是一直要求朕要明察秋毫嗎?那朕就明察秋毫給他們看。”
亦失哈輕聲道:“陛……陛下,那蹇……部堂也……”
朱棣道:“一併索拿,沒有結果之前,一個都不要放過。下旨北鎮撫司,牽涉此事者,人要拿到,他們的在京城的住處,也要先圍了,莫要走了一個,等辨別了真相,再該抓的抓,該放的放。”
亦失哈道:“奴婢遵旨。”
他摸了摸自己被陛擊腫的額頭,心有餘悸。
朱棣怒氣衝衝地道:“走。”
朱棣率先出了文樓。
外頭候着的宦官,早已嚇得魂飛魄散。
等見到亦失哈撫着額頭出來,這宦官趴在地上,腦袋卻仰起來,擔心地看着亦失哈,想說什麼。
亦失哈一面亦步亦趨的跟着朱棣,一面朝他擺擺手,示意他此時不要鬧出什麼動靜。
於是宦官便感激涕零地深深瞥了亦失哈一眼,垂下腦袋,繼續誠惶誠恐地匍匐跪着。
…………
吏部。
這裡還是和往常一般,相比於其他各部,這裡顯得更肅穆了許多。
所有人進出,都是躡手躡腳,這望而生畏的吏部部堂,彷彿有一種魔力一般,教任何人都對它心生敬畏。
此時,有人匆匆而來。
這人狂奔着進入了部堂。
這正是從太平府回來的郎中劉榮。
這劉榮好像瘋了一般,哪裡還有平日的官儀。
“我要見部堂,我要見部堂……”
差役們將他攔住:“劉郎中……怎的了……”
許多人從自己的公房裡探出腦袋來。
“我要見部堂,禍事了,禍事了。”
“誰在此咆哮!”
這時,有人閒庭散步一般,從公房中出來,厲聲喝問。
衆人見了此人,一個個嚇得縮了脖子,這便是吏部天官蹇義。
蹇義乃老臣,他出身名門,哪怕是小時候讀書,師從的也是當時元朝的中書左丞殷哲,並且這位元朝的宰相對蹇義的平價極高,對人說:“是兒將來遠到非吾所及,當成就之”。
在這樣的環境長大,改朝換代,並沒有影響到蹇義。他果然如自己的恩師所評價的那樣,十分順利的中舉、金榜題名成爲進士,並且也很快的得到了朱元璋的器重。
可以說,蹇義的人生,可謂順風順水。
如今官拜吏部尚書,不過他卻以秉心正直,淳良篤實示人。
他也確實這麼做的,平日裡沒有什麼娛樂,也幾乎不和其他的大臣結交,每日只辦好自己手頭上的事。
是以這蹇義,有極高的聲望。
若是往日,劉榮見了他,必定是戰戰兢兢,大氣不敢出,可今日,他此時依舊如方纔那般驚慌地高呼:”蹇公,蹇公……禍事啦……“
蹇義道:“到老夫公房來。”
劉榮卻道:“陛下……下旨褒獎太平府,將太平府升格爲京兆,張安世及太平府上下,雞犬升天。”
此言一出……
吏部之中,許多人身軀一顫。
而後,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緊接着,吏部之外,卻傳出人聲馬蹄,一個錦衣衛百戶率先衝進來,一面大喝:“給我圍好了,一隻蒼蠅都不得出入。”
說着,一步步按刀進來,他手裡捏着一份駕貼,旁若無人一般:“哪一個是蹇公?駕貼來了!陛下有旨,請蹇公與吏部上下,至太平府對質。”
蹇義從始至終,其實什麼話也沒說,他只是眼裡露出了一絲複雜之色,而後平靜地道:“遵旨。”
說罷,他平靜地回頭,看向諸官:“駕貼至,諸公都放下手頭的公務,隨老夫去棲霞面聖吧。”
劉榮已嚇癱了。
其餘的郎中、主事,還有當值的堂官,也早已個個或臉色蒼白,或臉色鐵青。
百戶按着刀,警惕地看着他們,面上沒有絲毫表情,殺氣騰騰。
…………
朱棣火速至棲霞。
落馬,便有一隊禁衛自覺散開,三步五步,結成崗哨。
亦失哈想要先行一步,前去知會張安世。
朱棣則道:“不必等他們來接駕,朕還有腿,能走。”
說罷,直接進入了太平府府衙。
這太平府內,出奇的安靜。
所有人都聚在大堂中等候,直到有宦官尖細的聲音道:“陛下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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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安世便立即起身,道:“去接駕。”
說着,對高祥道:“你們雖是罪官,戴罪之身,可也隨我來。”
於是衆人紛紛要走出大堂。
可此時,朱棣卻已疾步入堂:“誰是罪官?”
“陛下。”
張安世剛要行禮。
卻見朱棣雙目如刀,殺機畢露。
張安世道:“臣……”
朱棣揮揮手:“哪一個是高祥?”
“賤民……在此。”高祥從容地道。
他現在早已回過味來了,跟着張安世不會吃虧的,他本以爲,出了事,張安世不會保他,哪裡想到,這位公爺直接來了一場大的。
如今他也算是有靠山的人了,心裡自然清楚,張安世已給他搭好了臺子,接下來,就看他的了。
這事關的,已經不是當不當官的問題,而是自己的身家性命。
他前行一步,朱棣打量他。
卻見高祥頭上並無烏紗帽,身上的官衣,也已換成了尋常百信的圓領衫。
此時朝朱棣行了個禮:“賤民高祥,見過陛下,吾皇萬歲。”
朱棣瞥了高祥一眼,見這高祥,相貌平平,便道:“你何時成了賤民?”
“臣昏聵無能,如今已被罷黜,遵陛下旨意,如今乃瓊州府下吏。”高祥應對得十分平靜。
可這一句話,卻是一下子刺痛了朱棣。
朱棣立即勃然大怒,齜牙裂目地道:“是否無能,不是別人說什麼便是什麼,朕自有公斷。”
“賤民萬死之罪。”
朱棣怒氣衝衝地道:“你從前擔任何職?”
“太平府同知。”
“主管府中什麼事務?”
“負責分掌地方鹽、糧、捕盜、江防、海疆、河工、水利以及清理軍籍、撫綏民夷等事務。”
“徵糧也歸你管?”
“是。”
朱棣道:“今歲徵糧幾何?”
“回稟陛下,九十七萬四千五百六十石。”
這個數目,和朱棣所看的糧簿是對得上的,他繼續凝視高祥,道:“刨除掉損耗呢?可入戶部府庫多少?”
高祥定了定神道:“沒有損耗。”
“沒有損耗?“朱棣一愣,驚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緩了緩,才道:“怎麼可能沒有損耗呢,但凡徵糧,都有損耗。”
高祥道:“所有糧食,杜絕火耗,一切糧食的運輸,所有運輸的人員,都付給實銀,要求他們運出多少,入庫多少。”
朱棣道:“那若是被雀鼠偷食的損耗呢?”
“不管。”高祥道:“出了多少庫,入庫之後,該多少就多少,運輸的銀子……付了,確保沒有損耗,是運輸之人負責的事宜。”
朱棣聽罷,不禁微微一愣,這顯然是和歷朝歷代的情況不同。
“如此一來,運輸的費用,怕要大漲。”
“運輸有運輸的帳,糧食有糧食的賬,怕就怕這賬都混淆在一起,就說這火耗,到底被雀鼠偷食了多少,沿途徭役吃了多少糧,是說不清楚的。可若是說不出清,於是就有了各種加派和攤派的名目,與其這樣,不如直接釐清,如此一來,每一本帳,就清清楚楚,絕不會產生混淆,也就少了加派的空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