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朱棣揹着手,看着這些忙碌的帳房。
索性,他讓人搬了一把椅子在一旁坐下。
終於,等到了星辰漫天,夜深時分。
在搖曳的燭火下,一個老帳房終於站了起來,將賬目送到了張安世的面前。
朱棣也禁不住湊過去看。
只是這一看,卻覺得裡頭密密麻麻的數字,自己看不懂,當下就對張安世道:“你來說。”
張安世看過之後,心裡有了底,便道:“前幾日,商行在集市裡的營收,大抵是在每日千兩上下。”
千兩也不算小數目了,包括了租金的收入,還有商行自己開的一些店鋪。
林林總總下來,能有這樣的營收,就等於是有了一個現金流,一個月三萬兩,一年也有三四十萬兩紋銀。
朱棣不得不承認,當初將張安世安排在棲霞,絕對是一個極聖明的決策。
張安世則是繼續道:“而今日的收益,卻更是嚇人了,且不算船運的收益,單說集市,今日新開的二十一家鋪面,就帶來了一萬三千兩銀子的營收。若是除掉了那文房四寶,幾乎不掙銀子的營收,也有五千二百多兩,純利至少在兩千兩紋銀以上。”
朱棣聽罷,目光更亮了,驚喜地大笑道:“竟有這麼多?”
這收益絕對不小了,最重要的是穩定。
張安世道:“主要是各種酒肆還有書鋪的利潤驚人,讀書人消費力強,手頭都是有銀子的,文房四寶雖然沒有掙到銀子,可在其他地方,卻是加倍掙來了,臣打算這些日子,再多開一些店鋪,除此之外,這兒的街道也要規劃和修繕一下,只有吸引更多的讀書人,將來的收益才更驚人。”
朱棣卻是道:“據朕所知,讀書人愛在文廟一帶,此番他們只是來購文房四寶,就怕過一些日子,他們就不來了。”
張安世笑道:“所以纔要提升吸引力啊!請陛下放心,臣會將他們留在此,到了明日,一個新的東西開張,保準教他們流連忘返,只要留住了人,這又是商行的一個財源了。”
朱棣意味深長地看了張安世一眼,卻沒有去詢問張安世那準備要開張的東西是什麼。”
只是此時覺得心裡舒暢,便起身道:“朕今夜就在此歇一歇吧,給朕和魏國公備寢。”
張安世詫異道:“陛下,住在此?”
朱棣道:“朕在哪裡沒住過,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張安世忙道:“那臣去安排。”
徐輝祖一直沒有說話,看着這君臣說到銀子的時候,眼裡都在放光的樣子,等張安世走了,他忍不住低聲道:“陛下,爲何不問一問,那新東西是什麼呢?”
說實話,徐輝祖心裡有些好奇。
朱棣笑了笑,也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一眼徐輝祖,才道:“你還是別問啦,朕乃天子,你是國公,更是皇后的兄弟,有些事,不問纔好。朕只坐着收銀子便是,不問其他。不然……若是問得仔細了,有失體統。”
這朱棣說得神秘,更讓徐輝祖百爪撓心,
其他的人,他懶得去管,可這張安世,他不得不問一問,於是當下便道:“莫非陛下已猜着了?”
朱棣眼底帶笑,帶着揶揄道口吻道:“伱既然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那麼……朕就和你說了吧,這張安世,十之八九……經營的乃是青樓。”
徐輝祖:“……”
徐輝祖的表情有點僵。
徐輝祖是個正派的人,他有些無法接受。
張安世掙銀子,他覺得這也算是經濟之道,就算有時候,這掙錢的手段五花八門,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經濟之道嘛,就當他是大明的管仲好了。
可……這個……讓他滋生猶豫:“陛下何出此言呢?”
朱棣揹着手,智珠在握的樣子:“你呀你,真是糊塗啊。從小你就老實,到現在腦子也不靈光,朕來問你,這讀書人最愛幹什麼?“
徐輝祖:“……”
看着徐輝祖一時呆愣的樣子,朱棣道:“你可知道,爲何許多讀書人在夫子廟流連忘返嗎?因爲那兒……緊鄰着秦淮河。這秦淮十里長堤,朕從錦衣衛的奏報來看,真是夜夜笙歌。”
“張安世既說要將讀書人吸引至此,那麼……十之八九,就是和這秦淮的青樓有關了,朕敢篤定,張安世明兒要開的這個店,便與此有關。”
說罷,朱棣不無得意的樣子,接着道:“這張安世……想和朕賣個關子,卻殊不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朕早就料到了他的算計。朕沒有繼續追問,終究是此等買賣不體面,可沒辦法呀,朕實在缺銀子啊,所以……只好張安世來做這個壞人了。反正朕也不多問,當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
徐輝祖覺得心口堵得慌。
這不等於是龜公了嗎?
徐輝祖禁不住搖頭苦笑道:“現在的年輕人……臣看不懂。”
“怎麼,後悔你家靜怡的婚事了?”
徐輝祖神色複雜,一時不吭聲。
朱棣哈哈大笑,道:“朕知人善任,張安世身上有好有壞,他那點小伎倆,朕都熟諳於心。”
二人也是累了,當下,再沒多深談,在張安世安排的地方安然歇息。
許是昨夜睡得晚,次日醒來時,已近正午了。
朱棣張開眼眸,呼喊一聲,一人便從外頭竄了出來:“小的張三,奉伯爺之命在此伺候。”
朱棣擡眸看了他一眼,道:“亦失哈呢?”
“去端熱水了。”
朱棣又道:“張安世那個小子呢?”
“有大買賣要開張,所以伯爺清早就去準備了,這個時候,理應是開張大吉的時候,所以……”
朱棣身軀一震,忍不住罵道:“入他娘,白日裡幹此勾當。”
當下興致盎然,讓張三去叫了徐輝祖來。
徐輝祖見了朱棣,行禮道:“陛下,時候不早了,出宮了這麼久,是該回宮了。”
朱棣道:“不急,先去那地方逛一逛,朕看看他這青樓,與其他的青樓有何不同。”
徐輝祖頓時就覺得心口有點堵,我們他孃的是姻親啊,跟大舅哥一起逛這等地方,這是人乾的事嗎?
可朱棣現在是皇帝,後宮佳麗三千,債多不愁。
當下,二人便帶着一干護衛,很快就出現在了街面上。
今日的市集,比昨日更加熱鬧了,顯然是因爲昨日不少讀書人又將消息傳回了南京城,不少讀書人聞風而動,便是一些商賈和富戶也跟着來瞧熱鬧。
即使是尋常的百姓,瞧着新鮮,也抱着趕集的心態來。
朱棣看着這些來往的人,只覺得好像有無數的元寶在流動。
他猛地想到什麼:“夫子廟那兒,朕聽聞也很熱鬧,可爲何那裡不能給國庫和朕帶來收益呢?”
這般一想,朱棣心裡便覺得有些不太美妙起來。
一面是百姓窮困潦倒,苦不堪言,所以要輕徭役,要減賦稅。
一面卻是有人錦衣玉食,一擲千金。
此等世情,也難免當初太祖高皇帝動輒大動肝火了吧。
而這棲霞,無非將來可能是第二個夫子廟而已,唯一不同之處就在於,它真的能給朱棣帶來財源。
啪啪啪啪啪……
就在此時,爆竹聲是從遠處傳來的。
甚至還有一個沖天炮,轟隆一聲,聲震瓦礫。
當下,朱棣與徐輝祖便朝着東北較爲偏僻的角落走去。
這裡道路更爲寬敞,而遠處,則是一個巨大的建築。
朱棣依稀記得,這建築,似乎在去歲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平整土地在修建着什麼了。
當時,朱棣還以爲是營造張安世的府邸。
可現在看這巨大的建築,一排夥計站着迎客。
不少讀書人狐疑地站在門前徘徊。
這裡佔地很大,有數十畝之多。
很快便聽到有人吆喝:“請進,請進……今日免費,免費了……”
沒多久,朱棣與徐輝祖二人便到了門前。
擡頭,赫然看到一個巨大的牌匾:“棲霞圖書館。”
圖書……
朱棣和徐輝祖面面相覷。
“陛下,這是什麼名堂?現在的青樓,都叫圖書館了嗎?”徐輝祖很費解。
朱棣:“……”
進去的讀書人不少。
有不少是來買文房四寶的,因而在這街上閒逛,這裡動靜大,又掛着圖書館的名號,更是聲稱今日免費,一下子……便吸引了許多的目光。
至於張安世,那是鐵定不會出現在門前迎客的,畢竟……現在張安世攬客的作用爲負,可能會捱打。
朱棣也沒有猶豫,眯着眼,低聲道:“朕非要進去好好瞧瞧,這裡頭是個什麼名堂。”
隨即便進入了這大宅,便見這大宅裡,坐落着十幾個閣樓。
每一處閣樓,都掛着牌子,有《唐宋詩詞》,有《孔孟程朱諸學集註》,有《音律話本》,有《秦漢諸遺書》,有《二十三史及野史遺集》,有《唐宋元遺篇》,有《本朝諸文集》……
一個個的牌子,看得人琳琅滿目。
朱棣一看,皺眉道:“這……這是什麼……”
可是……不遠處,卻有讀書人驚喜道:“快看……快看,走,我們去那兒瞧瞧。”
說話的這幾人,正是曾棨幾人。
他們這一次約了更多的同年一道來,此時,這七八個讀書人,已是一下子衝進了孔孟程朱朱學集註之中。
很快,有人大驚道:“天吶,這裡竟有劉向的《劉子政集》。我尋了許多年都不曾見……”
許多人目光熱切地看着這樓中一排排的書架。
裡頭的書冊多得令人目不暇接。
曾棨的臉色也隨之變了。
他自詡是當今吉水年輕才子第一人。
這固然是因爲家學淵源,曾家爲了教育,有自己的書齋,書齋裡也存着大量祖祖輩輩抄錄來的各種書籍。
在這種文化薰陶之下,再加上吉水縣的文風鼎盛,經常與人交流,才造就了紀念日的曾棨。
可是……即便是如此,他看到這浩瀚的書海,都不禁爲之欣喜萬分。
這還只是一棟小樓。
而像這樣的小樓,有十幾棟之多,分門別類,一部部的書,數都數不清。
這就如一個人,一下子走進了寶庫之中,這種喜悅,是尋常人無法替代。
這個時代,因爲印刷成本高昂的緣故,所有人對於知識的渴求,靠的多是家學,學堂裡所學的知識,大抵都比較粗淺。
因此,許多世家大族,非常注重藏書。
他們會想盡辦法,去搜羅各種書籍,甚至很多孤本,進行抄錄,然後藏於家中,秘不示人,只供自己的子孫後代閱讀。
可即便是有再顯赫的家世,家裡的藏書其實也是有限的,一方面可能家道中落,書冊遺失,也有可能保管不當,子孫們不愛惜。
當然……最大的可能是,一個家族再如何努力,也無法將天下的書籍收入囊中。
像曾棨這樣的人,已算是家學淵源深厚,可他閱讀過的書,本質上,相對這浩瀚書海而言,不過是萬分之一,甚至十萬分之一罷了。
對於讀書人而言,若是能得到一部仰慕已久的書,就足以讓他欣喜若狂,因爲書籍是寶貴的,而且蒐羅書籍,費時費力,花費的代價太大了。
讀書人之所以能高高在上,本質上利用的也就是這種信息不對稱。
尋常人要讀書,太難太難了。
即便是殷實人家,如曾棨,看着這許多的書冊,絕大多數也是未曾拜讀過。
有些書,他久聞其名,但是無法去閱讀,難免心裡生出無窮的遺憾。
可在此……
“啊……是西漢劉向的《劉子政集》?裡頭是否收錄了《戰國策·敘錄》?我一直在尋此文……”
劉向乃是西漢的宗室,曾經奉命在朝中修書,而且此人也是荀子的弟子,荀子是儒家承上啓下最重要的人物,而要研究荀子的思想,通過劉向文集,纔可掌握許多第一手的資料。
“快看,這裡有劉韻的《古文尚書》。”
“哈哈……”
“不可喧譁。”有人大聲喝道。
於是乎,所有人的聲音都輕了許多。
大家連走路都躡手躡腳起來。
每一個人都暗暗地激動,在這書架旁,正擺着一張張的桌椅,於是尋了書,便坐在桌案跟前低頭去細細看起來。
這真的有點老鼠掉進了米缸裡的意味了。
很快,十幾個樓裡竟是滿座。
裡頭本可容納數百人,但現在進出於此的竟有千人之衆。
沒有座位的,索性便站着低頭看書。
朱棣和徐輝祖對視了一眼,然後朱棣發現徐輝祖正用一種看猴子的眼神看着他。
這讓朱棣心裡不忿,他低聲道:“圖書……圖書……張安世這傢伙,搞來了這麼多書,看來……他是早有準備……這東西,比青樓厲害。”
諾大的讀書館裡,安靜得可怕,可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不少人聞訊而至。
在一棟棟樓,一個個書架裡徘徊,尋找着各類的書籍。
除此之外……便有許多的夥計,在這裡頭穿梭。
給讀書人供應糕點和茶水。
讀書人們一個個不出聲,都看得如癡如醉。
朱棣瞠目結舌,看這些讀書人的模樣,顯然……這裡確實比青樓……還要有吸引力。
偶爾,有人低聲竊竊私語,興奮地說着自己手中書的內容。
恰在此時,張安世出現了。
張安世無聲地朝朱棣一笑。
朱棣揹着手,無事人一般地跟在張安世後頭,到了後面的一處書齋。
這裡應該是圖書管理員們的場所。
他們要負責的,乃是對各種圖書進行分類,並且細心地在這一排排書架上,標上書錄,方便大家來查閱。
當然,還有一部分人,是給人斟茶遞水的,人在此讀書,難免廢寢忘食,茶水總要喝兩口,糕點也得來兩塊。
張安世笑着道:“陛下,爲了讓天下的讀書人都有書讀,臣真是煞費了苦心。請了人至天下各處尋找圖書,還有許多的孤篇遺本。幸好,各省書鋪的代理們,在當地售書,可能其他的事,他們幫不上忙,可要說蒐羅各類圖書,他們倒是有幾分本事。”
有時候書就像特產,可能在某縣,這裡的讀書人都看過此書,可到了數百里之外,許多人對此書就聞所未聞了。
其實這也不難理解,畢竟這個時代的信息交流本就有着天然的障礙,哪怕是數百年之後,在物流業沒有徹底地發展起來之前,特產二字,還是人們出門在外回鄉送禮必備之物。
更何況是在這個信息幾乎是隔絕的時代了。
朱棣道:“你這蒐羅了多少書?”
“蒐羅到之後,立即請人去抄寫,大抵的圖書有九萬七千本,其中有四百多本是讀書人常見的書籍,其餘的……都是許多私藏的文集和古代孤本,各行省的代理們,可是挖空了心思,臣這兒,上上下下,花費也在十數萬兩紋銀以上呢!”
十幾萬兩銀子這銀子……足以讓任何人瞠目結舌了。
可這時代就是如此,書籍的花費就是如此昂貴,不只如此,你還要費盡心機地找人抄寫儲藏。
以至於歷朝歷代的統治者,都要修書,所謂的修書,其實也就是蒐羅天下的書籍進行分類,往往都需要一個宰相級別的人來做總編撰,還需花用大量的人力物力。
正所謂‘盛世修典’,其實也就是這個意思,國家不到盛世的時候,這種花費大量人力物力的事,根本幹不成。
張安世用了十多萬兩就搞出九萬多本書,都已算是便宜了,畢竟他握着天下各處書鋪的資源!
可換做其他人來做,便是花二十萬、三十萬兩銀子,只怕也未必能幹得成。
朱棣道:“就爲了給讀書人在此看書?”
“正是。”張安世道:“這些書……價值十數萬兩,放在這裡,對於讀書人而言,都是無價之寶,陛下想想看,這些讀書人,他們還肯走嗎?”
朱棣道:“你的意思是……將來此處,會匯聚大量的讀書人?”
“正是。”
這一點,張安世倒是可以確保的,畢竟讀書人還是很卷的,現在眼前十數萬兩銀子砸出來的圖書館,你不看,就浪費了。
而且讀書人往往只和讀書人打交道,若是其他人都博學多聞,大量用各種你聞所未聞的典故和你對話,你若是應對不上,那麼就難免會被人排斥了。
想要融入這個羣體,你沒有任何選擇。
朱棣卻是道:“這樣說來,豈不是虧死了?”
張安世笑道:“哪裡虧了?這圖書館,一看就得要幾個時辰,這幾個時辰裡,他們總要吃喝的吧!若是天色晚了,趕不上回城的渡船怎麼辦?這衣食住行,樣樣都逃不開。”
“臣已打算好了,準備在這附近開闢一塊土地,多營建一些客棧,供人寄居暫住。再有,將來來此的讀書人會越來越多,這棲霞每年的收益,只怕早將這十數萬兩銀子賺回來了。”
張安世如數家珍地繼續道:“再者說了,讓讀書人在此讀書,對國家也有莫大的好處,若是放任自流,這些人免不得要惹出事端。臣還想好了,這圖書館裡,每隔三五日,還要弄一些活動,比如讀書會,比如講座,要請一些知名之人,比如我的師弟,來給人授授課,這樣一來,又可增加人氣了。”
張安世頓了頓,接着道:“還有,臣還有一些安排,隔壁有一塊空地,臣打算建一座清議堂,讓讀書人喝茶歇息用,在那兒……讓他們交流讀書的心得,他們不就很喜歡幹這樣的事的嗎?再遠一些,便是臣營造的學堂,只是這學堂得建得結實牢固一些,不然裡面的犯人……不,裡頭的讀書人逃了怎麼辦?所以那學堂,只怕還需一年半載,才能完工……”
張安世興致勃勃地繼續說着自己的計劃:“這裡有文房四寶,有圖書館,接下來還得建一個蒙學堂,陛下,你看這裡聚集了這麼多的讀書人,文風鼎盛,若是子弟們在此讀書,豈不也沾了這文氣?到時不知多少人,巴不得將子弟送來此開蒙呢。“
“有了這些作爲基礎,這附近的道路的路邊,都得栽種一些樹木,要讓這裡綠樹成蔭,不只如此……隔壁的棲霞山上……臣也打算修繕一番,讓文人騷客們去山上寄情山水時用!”
“陛下,讀書人有銀子,他們在京城不事生產,啥事都不幹,都是靠老家寄來的銀子養活的,他們家裡這麼多的土地,收益驚人,衣食住行都要丟進這兒,絕不會虧的。”
說着,張安世從袖裡掏出了一份草圖來,接着道:“陛下請看,這裡是集市,這邊則是以圖書館和學堂爲中心的文人集散地。再遠就是渡口,那邊是景區,這兒……臣打算辦成住宅區域,每一個區域都不一樣,集市要的是熱鬧,渡口也要重修!”
“爲了便利客商來往,碼頭要大建,這一片,爲了供應棲霞,還要大建數百畝的貨倉。至於文人集中的所在,臣要在這附近,大量地種植樹木,要綠樹成蔭,哪怕是沿途!還要有假山,有池塘,還有十三個亭子。總而言之……來了就別想走,留在此就要把銀子留下。”
朱棣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這他孃的居然還有草圖。
瞧這張安世的樣子,可真是將讀書人的心理都給摸透了,想到那些讀書人,對張安世罵聲不絕於耳,另一邊,張安世摸準了他們的心態大賺特賺的樣子,朱棣一時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朱棣道:“這都是張卿想出來的?”
張安世眨了眨眼睛道:“陛下,有什麼不對嗎?”
“朕問你是不是你想出來的?”朱棣突然厲聲道。
張安世一臉尷尬,似乎聽出朱棣頗有幾分怒氣,於是忙道:“是李希顏出的一些主意。”
朱棣大驚:“李先生一直隱居,沒想到有此治理之才?”
治理之才?
張安世立即道:“其實,主要還是臣想出來的,李師弟年紀大了,平日都在做學問,他可沒心思管這個。”
朱棣怒道:“那你方纔爲何拐着彎子推到李先生的頭上?”
張安世尷尬道:“陛下,你這一驚一乍的,臣有些……害怕。”
“他孃的!”朱棣罵道:“有什麼好害怕的,你以爲朕是皇考嗎?還能誅你三族不成,你見過朕何時隨意誅人三族了?”
這題,張安世會:“方孝孺,還有……”
“夠了。”朱棣瞪着他道:“他們不一樣,他們這是該死,你休要在朕的面前胡攪蠻纏!”
頓了一下,朱棣臉色漸漸緩和一些,便道:“這圖書館,很有意思,可是太費銀子了,朕在兩年前,曾命解縉、姚師傅主持編纂《文獻大成》,收錄天下圖書,凡書契以來經史子集百家之書,至於天文、地誌、陰陽、醫卜、僧道、技藝之言俱都收錄其中……”
“你這邊……讓人與解縉……不,還是去和姚師傅接洽,且看還有什麼書,是這《文獻大成》裡有,而你這邊沒有的,能省一點是一點!哈哈,咱們要勤儉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