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泉此時更加有理由相信對方並非自己之前想象中的那般不堪,也許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突然他又想到了一件事,頓時目光一斂,擡起右手,把全身的力氣都凝聚在手掌中,猛地向自己的胸口拍去。
“噗——”易泉吐出一口鮮血,五臟六腑都顫抖了一下。
看到這詭異的一幕,洪哥大驚失色,就算要放老子走你也不用自殘吧?可轉念一想,他總算明白了易泉的良苦用心,如果他沒有受傷的話,誰又能相信自己可以從他手底下逃脫呢?就算外界的人不清楚易泉的真實身份,但那個組織也一定能查出來的。
在這一瞬間,洪哥感動得想哭,恨不得坐到地上大哭一場。
然而易泉還沒完,用虛弱的聲音道:“撿起你的槍,隨便挑一條腿,在我大腿上給一槍吧。”
“有必要嗎?你已經傷得不輕了。”洪哥瞪大了眼睛,語氣雖然還是沒有半點感情,但身體明顯在微微地顫抖,內心的感動更是翻江倒海。
“就憑我現在這點傷,弄死你還不是像捏螞蟻一樣?乾脆點,老子要回去睡覺了。”易泉沒好氣道。
“但你怎麼出去?就算你能走出這片山脈,也未必能攔到車。”洪哥說道。
“我有開車過來,有個同事在山下等我,一會還沒看見我回去的話,她也會過來找我的。”易泉違揹着良心道。
其實杜海椒纔不會來找他,更不會在山下傻傻地等,因爲中南海保鏢注重的是完成任務,保護僱主的生命的財產。所以即使用p股想也知道她現在已經奔在高速公路上了,估計兩三個小時後,纔會派人過來尋找自己的屍體。
洪哥不愧是條硬漢子,動作乾淨利索地撿起地上的槍,不再有半分猶豫,朝着易泉的左腿開了一槍。
“砰——”
易泉緊緊咬着牙關,沒發出半點聲音,彷彿中槍是一種享受。當兵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主動要求別人對自己開槍,以前是打死也不幹這種事的。
但直覺告訴他,這個“洪哥”值得自己付出,以他當年“國際特工”的身份,是絕對不會選擇去做賊的,必然有很大的貓膩,甚至他所執行的任務絕對不比自己輕鬆。
看到對方中槍手連眼皮都沒眨一眨,而且沒有半分提防之心,所有的死穴都曝露在自己的槍口之下,這要何等的胸襟和勇氣才能做到?洪哥要是還能保持淡定,那心臟一定是石頭做的。
他的心臟自然是肉做的,面對易泉這種人,也沒必要繼續裝b了,瞬間就溼了眼角,跺着步子走過去給了易泉一個擁抱,說道:“如果還有機會見面,我一定請你喝酒。”
易泉嘿嘿笑着,拍着他的肩膀道:“不醉不歸。”
“小弟身負重任,委屈你了,先走一步。”洪哥放開手,迅速轉身,腰竿子挺得筆直,朝着深山內行去。
易泉全然不顧自己的左腿正在流血,愣愣地看着那個漸漸消失的背影,良久才失笑道:“你妹的,怎麼看你都比我大十歲,還自稱小弟,鐵骨錚錚居然也賣萌,噁心!”
“咳……”易泉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比起腿上那一槍,剛纔吃了自己一掌,內傷更加嚴重,看樣子就算走出這座山,也只剩下半條命了。
但這些事情他從來就沒有考慮過,怕不怕死是一回事,關鍵是他有足夠的自信。曾經多少次面對槍林彈雨,他都活下來了,如今只是受了點傷,如果這樣都能死得去,那就是真的沒天理了。
易泉撕掉自己的背心,用一塊布暫時把腿上的槍傷包住綁起來,然後走到一具歹徒的屍體旁撿起一把有子彈的手槍,一瘸一拐地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太陽已經升到了三十度角的高度,陽光照射在他光溜溜的背上,已經有了麻辣辣的感覺,這天氣真是叫人蛋疼。幸好森林比較茂密,大部份時間都有樹陰遮擋一下猛烈的陽光。
山路的盡頭處,山腳下!
杜海椒一口氣拿掉法拉利車頂的樹枝,將國寶箱子放在後座上,自己跨上駕駛座,打響了發動機。
但她坐了很久,始終沒有開動車子。她糾結了。
到底是工作和規則重要,還是義氣重要?真叫人蛋疼。自古衷義兩難全,今天這種操蛋的選擇居然降臨到她的身上,只覺得此刻的菊花無比燦爛,恨不得爆掉。
“等他?先走?還是去找他?”杜海椒緊緊地抓着方向盤,焦頭爛額地琢磨了很久都拿不定主意,快要崩潰了。
焦急中,她腦海裡莫名其妙地浮現出許多畫面。第一次,爲了替何倩雨出頭,跟他大打出手,卻第一拳就被他給抓住了,那是在學校裡頭一次遇到對手,而且給人的感覺是那麼的深不可測。
後來倒也沒多少能談得上深刻的印象,只是打籃球那次讓人記憶猶新,尤其是那王八蛋最後一招殺手鐗:吐口水。用一口口水把自己打敗了,這樣的經歷誰忘得了?除非得了老年癡呆證。話說當時雖然氣得瑟瑟發抖,可如今回想過來,也挺瘋狂蠻刺激的,這纔是青少年該乾的事情。
所謂少年時代的瘋狂,就是一百年後回想起來還能爲之失笑的惡趣味往事。杜海椒的少年時代都交給了國家,所以留下了不少無法彌補的遺憾。然而認識易泉後,她算是有了一段惡趣味的往事。
“王八蛋……我幹嘛要猶豫這麼多?走算了……”杜海椒把心一橫,踩下了油門,發瘋似地穿過一條小路,奔上了大馬路。
最終,杜海椒還是走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對易泉來說,算是一次對生命的挑戰。
車子足足開出了十幾公里,突然間打了個盤旋,調了車頭。這一段路來往的車輛並不多,杜海椒握着方向盤的手在發抖,紅了眼睛,又是狠狠地一咬牙,直接逆向行駛,又返回了山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