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派出所的問詢室裡,雲無爭身着一件白色短袖,下身是一條灰色西褲,腳上一雙有些褶子的舊皮鞋,看上去就像一位很普通的幹部,他身邊左右各有一人,左手邊的是徐志軍的戰友,綽號蛇仔的嶺南人,他的大名叫陳志超。
雲無爭右手邊站着的是一個年紀三十出頭,戴着一副窄框眼鏡的斯文男子,這人面色白皙,身形略胖,一看就是個缺乏運動的室內工作者,但是他那雙格外明亮的眼睛很是引人注意。
“監控室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老闆,等詢問結束我們的人會拷貝走錄像,並徹底刪除留存資料。”
“嗯,那準備開始吧,小陳,讓他們將人分開帶來,就從陳浩明開始吧。”
“好的,我這就去安排。”
陳志超並不是派出所的人,而是區治安科的人,勉強,也能算是分管主管,但是他今天能在這裡,顯然是沾了徐志軍的光,雲無爭又不是不通世故的人,他知道該怎麼用人。
沒一會,陳志超就跟另外一個民警帶着一個面容憔悴,頭髮糟亂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民警將帶着手銬的年輕男子按在詢問室專用的座椅上,然後還謹慎的給他扣上了限制鎖釦,做好這一切,他瞄了一眼雲無爭之後就離開了。
陳志超回到桌子後面,在雲無爭的身邊坐了,低聲道:
“他就是陳浩明,爲了讓他保持清醒,我們給他打了一針緩解劑。”
“嗯,那開始吧。”
後半句話雲無爭是對左邊坐着的手下說的,然後他看了一眼陳浩明之後,將視線放在了桌面上的問詢記錄上。
眼鏡男咳嗽了一聲,將陳浩明驚慌的眼神吸引到塔身上:
“陳浩明,看着我。”
眼鏡男的話好奇怪,陳志超不由得側頭向眼睛男看去,眼鏡男雙目注視着陳浩明,根本就沒理會陳志超的觀察。
“陳浩明,一會要如實的回答我的問題,我們的談話不會被記錄,也不會對你產生任何不好的影響,明白麼?”
“明....明...白。”
陳浩明的眼神忽然變得渙散了,身體也有些奇怪,那種怪異的感覺很可能是由他身體擺出的姿勢帶來的,那種姿勢有着強烈的違和感。
等到陳浩明艱難的開口回答時,陳志超終於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這...難道是傳說中的催眠?!
陳志超的眼神有些慌,然後他看到了扭頭看向他的雲無爭,那雙眼睛很平靜,但是卻嚇得陳志超立刻轉移了視線。
“你沒猜錯,就是催眠。”
雲無爭竟然主動給陳志超解釋了,陳志超受寵若驚的想要回應一下,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自己的大腦中此刻竟然一片空白。
眼鏡男似乎沒聽到雲無爭與陳志超的低聲交流,而是自顧自的開始詢問陳浩明:
“陳浩明,你的年齡多大?”
“二十...三歲。”
“籍貫?”
“川西省百安自治州...”
眼鏡男問一句陳浩明就答一句,從一開始僵硬的回答,慢慢的變得比較流暢了,但是身體的違和感依然那麼強烈,就像是筋縮的那種感覺,看得陳志超格外的難受。
陳志超現在終於想到了,徐志軍這位長輩,很可能就是傳說中那個應急部門的人,跟這個神秘部門搭上關係,真的有些禍福難料呀。不過,陳志超是一個上進心很強的人,只是稍微猶豫了一下,他就決定賭一賭,試着抱上這條大粗腿看看。
眼鏡男的催眠術很厲害,陳浩明是問啥答啥,完全沒有保留,對比之前的問詢記錄,眼鏡男問出了更多的內容和細節,如果按照這個口供送檢,估計公訴人可以將陳浩明穩穩的送進去呆五年以上。
隨後,雲無爭又詢問了陳慧穎的父母,顯然,真相併不像這兩個老人之前所說的那樣,他們對於兒子的違法犯罪行爲其實大都是知情的,如果真要追究,可以用從犯來起訴他們,不過,雲無爭並不打算這麼幹。
“小陳,接下來看到的事情你最好永遠都不要跟別人提起。”
雲無爭的語氣依然平淡,但是陳志超的後背都被冷汗溼透了。
“是,我明白,保密紀律我很熟悉。”
“嗯,那就好。進行下一步吧。”
後一句是對眼睛男說的,眼鏡男隨即將話題引向了陳慧穎。
“你有幾個女兒?”
“兩個。”
“她們的名字是什麼?”
“大女叫陳慧蘭,小女叫陳慧穎。”
“她們很能幹吧?對家裡的幫助也很大吧?”
“大女沒出息,白白便宜了人家,小女能賺錢,不過不夠她弟弟用。”
“你愛你的女兒麼?”
“賠錢貨,遲早是人家的人,必須要將好處榨乾淨才能放出門。”
“不,你其實很愛你的女兒,你的女兒也非常孝順你們,如果不是你的兩個女兒的辛苦供養,你們也不會有現在的生活,破壞你們幸福生活的罪魁禍首其實是你們的兒子陳浩明。”
“不,不是的,浩明是兒子,是好孩子,是陳家的獨苗苗。”
“不對,女兒的孩子也可以姓陳,也是你們陳家的血脈,而且陳浩明已經毀了,如果你們繼續受他連累,你們一家子都會毀掉,更別提給你們老陳家傳宗接代了。”
“不,不會的。”
“會的,這是事實,一定會發生的事實,一定會發生的事實,你其實很清楚。”
“事實?事實?我...我...”
“陳浩明已經毀了,你愛你的兩個女兒,你不能讓陳浩明連累了她們,你忘了麼,你一直都是這麼想,也是這麼打算的。”
“不能毀了我的女兒,我的女兒。”
“你的女兒最孝順你,每個月都給你匯錢,供養你們一家子,決不能讓陳浩明毀了你們最愛的女兒。”
“不能,不能毀了我最愛的女兒。”
陳志超忍住心中的驚訝,看着眼睛男一步一步的將陳慧穎父親的想法扭曲,心中不由的冒出一股冷徹的寒氣,下意識的想要離那個有着磁性聲音的眼鏡男遠一點。
一個小時後,等陳志超送雲無爭等人離開後,他竟有種彷如隔世的恍惚感,同時,心中也埋藏了一份深深的恐懼,這位在戰場上都不曾後退的軍人,甚至一度產生了退縮的想法,直到炎熱的陽光慢慢的驅散了他身上的寒氣,他才漸漸的緩過勁來。
怔立了好一會兒,陳志超才轉身往派出所裡走去,他要按照雲無爭的吩咐,將陳慧穎父母放出去,並將陳浩明結案轉交區分局,然後走完流程遞交給公訴部門。
......
另一邊,雲無爭正坐在車上安排人手,讓人盯着陳慧穎的父母,當然,陳慧穎本人也在保護監督之列。
“老闆,我們這麼做會不會打草驚蛇啊?其實,我們大可以等着那些人冒頭聯繫陳慧穎。”
雲無爭當然知道會打草驚蛇了,儘管他們沒有將人轉移到自己的部門,而是低調的來派出所詢問處理,但是難保這些情況不會落在有心人眼裡,更何況,陳慧穎父母忽然的轉變,肯定也會引起對方的警惕,從而將伸出的爪子收回去。
可是,這是謝承文提出來的要求,雲無爭不得不認真的考慮,最後還是選擇了妥協。
謝承文的心思雲無爭也是可以理解的,跟抓住幕後的黑手相比,謝承文更在意的是他朋友的安全,只有在不危急他朋友安全的基礎上,謝承文才會配合雲無爭行動。
再說了,雲無爭也不希望得罪謝承文,相反,按照謝承文的意願行事,也算是賣個人情給他,跟抓住黑手相比,雲無爭更在意能否爭取到謝承文的支持。
“就是要打草驚蛇,事實上我們已經驚動他們了,那就不妨多做一些,逼他們露出破綻。”
眼鏡男一想也是,雲秀已經又出現在公衆面前了,這個信號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了,如果這樣對方都沒有警覺的話,那顯然是不可能的,所以,老闆這是要擺出更強的攻擊姿態,逼着對方出錯啊,又學到了一招。
對於手下欽佩的目光,雲無爭坦然接受了。
“陳浩明交代的線索你跟進一下,速度要快,最好趕在對方清除痕跡之前找到並保護證據。”
“是!”
雲無爭又琢磨了一會兒道:
“這個季度的資源分配表做好沒有?”
“應該還沒有。”
“嗯,放出風聲,這個季度的分配表將進行大幅度的改革,新的分配表將會延遲一到兩週才能公佈。”
“老闆,您這是要搞事情啊?”
“呵呵,搞事情不好麼,這一潭死水沉寂了許多年了,下面都是些腐臭的淤泥,不攪一攪怎麼知道有多臭呢。”
眼鏡男笑了笑沒再說什麼,雙眼卻格外的明亮。
搞事情好啊!對一個年輕的修士來說,鼎革更新絕對是巨大的利好,因爲只有變革才能打破固有的利益鏈困局,帶來更多的機會和可能性,這對每一個有上進心的年輕人來說,都是必須要支持的事情呀。
雲無爭也在笑着,他的目的就是攪混水,不但要將這個陳腐的圈子攪動起來,更要趁機掩飾住自己真正的目的,那就是藉助圈子裡新舊勢力的鬥爭,培養出屬於自己的力量。
其實這個計劃他早就想要試試了,直到謝承文忽然出現在他眼前,並展現了他驚人的才能之後,雲無爭才下定了決心實施這個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