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少年不知悔

於曉嵐一見到站在班主任身邊的謝承文,就有種立刻扭頭逃跑的衝動,但是她知道,跑是沒有用的,該面對的始終還是要面對的。

面前臉色發白的於曉嵐,先是緩緩低下了倔強的頭,然後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謝承文心裡有些心疼,也有些生氣,並不是因爲於曉嵐弄壞了那條手鍊而生氣,而是因爲於曉嵐向外擴散手鍊的真正作用而生氣,幸好這次事情侷限於單純的學生之間,如果於曉嵐泄露消息的對象是社會人,那事情可就要糟糕了。

自己記得當時有告誡過她的,不要隨便向別人透露這條手鍊的作用,誰知道她還是沒聽。

當然,跟另一件事比起來,這都是小事,讓謝承文感到吃驚的是,幾天不見,於曉嵐竟然破繭成蝶,自行凝聚出了一個靈魂凝聚體,這實在是太驚悚了!

雖然謝承文早就看出來,於曉嵐是一個不錯的苗子,她的意志很堅定,信念也很純,同時,身邊又有不少尊敬乃至崇拜她的同學給她提供養料,所以,她的靈魂強度原本就不錯。

但是謝承文絕對想不到,這麼短的時間裡,於曉嵐就能打破樊籠,成功的凝聚出一個基本成型的靈魂凝聚體,這也許只能解釋爲上天的厚愛,她的靈魂因爲某種特殊的原因得到了一次突發性成長。凝聚出靈魂凝聚體的於曉嵐已經擁有並固化了一個極爲堅定的信念,只是,這個信念的表現形式有些奇怪,那凝聚體是一條鐵鏈吧!?

靈魂凝聚體未必一定是生物,這是謝承文已經確認的,比如樑老爺子那個金石印章的凝聚體,所以於曉嵐凝聚出一條鐵鏈也不奇怪,但是爲什麼是一條鐵鏈呢?人家樑老爺子畢生的心血都在金石研究上,凝聚出一個金石印章作爲靈魂凝聚體是理所當然,那於曉嵐呢?

這條奇怪的鐵鏈到底代表着什麼?是一種什麼樣的信念?是她與親人的羈絆?還是與朋友的羈絆?或者說,這條鐵鏈其實是代表正義對邪惡的困鎖?

完全搞不清楚啊!

光輝和小初心經過激烈的討論後,則另有一番見解,她們認爲這條鎖鏈未必是凝聚體的全部,換而言之,於曉嵐心中形成的信念可能還是不完整的,只是一個初步的想法,而這條鐵鏈也只是一個局部,至於完整的整體如何,可能只有等到於曉嵐最終完善了心中的信念才能獲得答案。

這個解釋倒是挺合理的,但是兩位夫人對另一件事的解釋,謝承文就不那麼看好了。

光輝和小初心覺得於曉嵐之所以能快速凝聚出靈魂凝聚體,很可能跟這次的打人事件有關係,或者說,跟手鍊損毀這件事有關係。如果進行一次換位思考,從於曉嵐的角度看,這條手鍊上不但寄託着她的未來,也許還寄託着她朋友的未來,還有她心中對父親的承諾、對自己的認知和定位,更重要的,還有她對謝承文的承諾以及謝承文對她的期待。

這麼重要的一條手鍊現在卻毀掉了,這對涉世未深的於曉嵐來說簡直是滅頂之災,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這塌天之禍,毫無疑問,在這麼強力的打擊之下,她的靈魂必然經歷了一次最絕望的墜落,幸好,如今她敢於站在謝承文面前,併成功的凝聚出靈魂凝聚體,說明她已經從自我否定的深淵中爬了上來。

而要戰勝這種絕望,她經歷了什麼或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但是毫無疑問,她用某種東西戰勝了絕望,或許,這種東西就是她凝聚出來的那條鎖鏈,至於她鎖住的到底是什麼,也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低頭無聲垂淚的於曉嵐以及沉默嘆息的林老師,都不知道呼吸之間謝承文就想了這麼多東西,等到林老師扭頭看向沉默的謝承文時,謝承文卻笑着擡手按在了於曉嵐的頭頂上,輕輕的揉了揉道:

“別哭了,又不是什麼大事,在我看來,那只是很小的事情。”

於曉嵐驚訝的看向謝承文,見謝承文真誠的笑着,她終於忍不住嗚嗚的哭了起來,但是生怕自己的哭聲驚擾別人,她使勁的用手捂着自己的嘴,任由洶涌的淚水漫過了手背。

“你這孩子,越說越來勁了是吧,走吧,我有些事情要問你,別在這裡讓人免費圍觀了,你可是以暴制暴的女俠呢,也不怕丟人。”

“撲哧!”

於曉嵐忍不住笑了出來,鼻子上噴出一個大大的鼻涕泡,於曉嵐頓時羞紅了臉,不知所措的想要用手背去擦鼻涕,林老師趕緊遞上了一條手帕,謝承文有些驚訝的看向林老師,現在用手帕的人不多了。

於曉嵐看着老師的手帕有些遲疑,不過最後還是接了過去,小心的將自己的鼻涕眼淚擦了一下,然後將手帕收了起來,抽噎着低聲說道:

“林老師,弄髒了呢,我給您換一條。”

“不用,洗乾淨還能用呢。”

林老師溫和的笑着,於曉嵐眼睛又有些紅。

謝承文擺了擺頭,轉身向前走去,於曉嵐看了林老師一眼趕緊跟上,林老師則站在原地不動,目送兩人拐進樓梯間,她才掏出電話撥打起來。

謝承文將於曉嵐帶到樓下僻靜處,這才轉身看着仍然一臉羞愧的於曉嵐:

“曉嵐啊,對我來說,那東西其實算不得什麼,我看重的是你對我的承諾,你明白麼?”

於曉嵐怔了:

“我的承諾?這,我不明白,我不覺得我有那麼大的價值。”

“呵呵,莫欺少年窮啊,你也知道我不是普通人,難道你對我的眼光那麼沒信心?我或許是看中你的潛力呢?”

“呵呵,不可能,我這麼笨,什麼都不懂。”

“隨你怎麼想吧,反正,我再重申一次,希望你能記住,我看重的是你的承諾,那條手鍊並不重要,壞了換一條就是了,你根本不必那麼在意的。”

“哈?可,可是我辜負了...怎麼會這樣?”

於曉嵐有些失神,當她看到手鍊被損壞的那一刻,覺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認爲自己的人生可能已經完蛋了,所以她瘋狂的攻擊那個同學。在隨後短短的幾個小時,她像是在坍塌成廢墟的世界中過了一輩子似的,而且,還是痛苦絕望的一輩子。

可是現在謝承文卻輕輕的告訴她,那手鍊根本無關緊要,這種感覺真是太糟糕了,就像是螻蟻站在神面前的那種絕望和失落,但是同時,謝承文卻又告訴她,他看重的是她的承諾,這種受寵若驚的重視感,又讓於曉嵐有種被認可的踏實和狂喜。

強烈的失落和充實的幸福感同時涌了上來,這種感覺好矛盾啊!

一直覺得自己很笨的於曉嵐,根本說不明白自己此時此刻到底有啥感覺,又從中得到了些什麼,或者失去了什麼,更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迴應。

所以,她乾脆的呆住了。

謝承文安靜的看着表情變幻的於曉嵐,直到她眼神漸漸的凝聚,謝承文才開口道:

“好了,咱們還是先說說你的事吧,別的,回去慢慢說。”

“啊?哦,好,好的。”

於曉嵐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努力讓自己冷靜鎮定下來,現在謝承文已經將她心頭那座最沉重的大山給移走了,於曉嵐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

“我大概能猜到你當時的心情,但是打人是不對的。”

“嗯,我知道錯了,我會承擔責任的。”

於曉嵐低頭認錯,滿臉的慚愧和後悔。

“責任是肯定要承擔的,當然,不單你要承擔,你爸,還有我也要承擔,你爸沒有盡到教育的責任,而我可以說是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我們一起承擔吧。”

於曉嵐猛地擡頭看向謝承文,雙眸中閃耀着異樣的光芒。

“嗯!”

於曉嵐用力點頭,給了謝承文一個簡短的回答。

謝承文嘆了口氣道:

“你現在知道了吧?以往你總是習慣用暴力說話,習慣於無視規則挑戰規則,這已經成了你的行動定式,我希望你改掉這個習慣。”

“嗯...我會的,謝叔叔。”

“當然,我並不是讓你習慣於屈身規則之下,而是希望你明白,就算是挑戰規則,其目的也不是爲了叛逆或者吸引別人的注意,而是爲了改變不合理的規則,否則,你就不要去挑戰它。還有,要長腦子,頭鐵的人只能成爲先烈,懂方法的人才能笑到最後,懂?”

於曉嵐愕然的看着謝承文,然後點了點頭又搖頭:

“不大懂。”

於曉嵐更加不明白的是,謝承文爲什麼要跟自己說這些,連自己的父親都沒有跟自己說這個,可是現在才見過幾次的謝承文說了,而且還一本正經的說了,就像是在教導自己的孩子一樣。

“不懂也不要緊,你記着就好,以後你會懂的。”

“哦。”

“那麼接下來,我需要你向被打的同學和他的父母誠懇的道歉,能做到麼?”

“能!”

“很好,還有你朋友,你需要讓他們明白這個道理,暴力並不能解決所有問題。”

“好,我會告訴他們的,也讓他們去道歉。”

“嗯,還有最後一件事,我記得當初告訴過你,手鍊的事情不能擴散,可是你沒做到,我需要一個理由。”

於曉嵐的臉頓時成了紅柿子:

“我,我...我錯了,謝叔叔,對,對不起。”

“我不需要你道歉,更不需要你認錯,因爲你本來就錯了,這是個事實,我需要的是你的解釋。”

謝承文認真的看着於曉嵐,於曉嵐在謝承文的臉上看不到生氣的樣子,於是鼓起勇氣道:

“我不希望失去自己的朋友,所以...我想幫他們。”

謝承文嘆了口氣:

“幫助朋友是沒錯的,但是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你知道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嗎?你覺得自己能承擔的起這個後果嗎?還有,如果你的這些朋友中有居心叵測的人,那又會有什麼後果?”

於曉嵐的臉刷地白了,她被謝承文一連串的問題給嚇壞了,回頭仔細一想,自己果然是個不怕死的傻大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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