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3章 從地獄來（12）
些微天光透過頂上拳頭大、蒙着一層鐵格網的窟窿傾瀉下來，血肉腐臭、體液發酵的氣味在此間混合成極其濃烈的味道，不斷衝入蘇午的鼻翼間。
他低着頭，看着自己一身襤褸的衣衫——
在身履‘元空的過去人生’這一剎那，他已經感應到——自己的體魄衰弱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連同體內的厲詭也被模擬器的力量遮蔽了。
如此種種，讓他心生懷疑。
自己此次的模擬，究竟是進入了同一時間軸上、另一重世界線裡的‘模擬人生’，還是真正回溯到了過去，自身就是過去的那個‘元空’？
他微微活動被釘在牆壁上的手腳，一陣陣錐心刺骨的疼痛從四肢傷口處放射開來。
但隨着他軀殼活動，蘇午確信，自己體魄的衰弱只是一時的。
並且，此般衰弱倒更有利於自身‘人王咒印’的積累、進展。
自身就好似一個瓶子，以往這個瓶子內裝滿了水，引致於此後的每一次提升，相對於瓶子內儲蓄的海量水液而言，都微不足道。
但此下自身這個‘瓶子’，已經瀕臨破碎。
“是這裡的諸佛犯了罪。
其一雙手掌十根手指缺了四根，更沒有了一隻左腳掌。
蘇午看着那個身形枯瘦、皮膚黢黑的囚徒。
我剁了你的頭——你的頭，骯髒的，你的血，噁心的，你的腸，污穢的，不能獻給菩薩，不能獻給菩薩！”人熊瘋叫着，舉起頭，一刀就斬向了蘇午的腦袋！
那明晃晃的刀子驟斬而來！
他聲音不大，
卻讓人下意識地豎起耳朵、集中意識去聽。
右邊的人熊見那活人囚犯不願張口，他嘆了口氣，把刀子放在一邊，一手從牆角掏出了幾件工具，乃是一柄火鉗般的‘工具’，火鉗頂端連着兩塊磨得明晃晃的鐵片，他將那連着鐵片的一端伸進囚犯嘴巴縫隙間，雙手抓着‘火鉗’的兩隻耳柄，猛然一分，就將囚犯的嘴巴分了開來！
“啊！”
在蘇午所處位置的側方，石牆上釘着一個血淋淋的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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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側的‘人熊’端着那把被他磨得明晃晃的刀子，抵在了那四肢被釘在牆壁上的活人囚犯胸口，但其未將刀子真正扎進囚徒胸膛中，只是用沒有感情的聲音說道：“把嘴張開，讓我把你的舌頭切下來，免得聽你亂叫。”
當！
一聲巨響！
火星四濺！
說着，將腰間的刀子抽出來，在胳肢窩的氈布上隨意抹了抹，一刀就將那被剝皮的腦袋剁下來，丟進了旁邊的籃子裡，
他還未深究，那兩個腳踝、手腕上俱纏繞着鎖鏈、人熊一般的人已經拖着鎖鏈，蹚過遍佈血肉的地面，走到了蘇午左右兩邊。
“嘿——”被稱作‘薩古’的‘獄卒’此時忽然掏出一柄鐵鉤來，照着老囚犯嘴裡的舌頭就紮了過去！
“他犯了什麼罪？要被如此對待？”
嘴角都被撕裂了，流出汩汩鮮血！
要將蘇午的腦袋西瓜似地劈成兩半！
蘇午微笑看着鐵刀斬來，斬在自己的額頂！
此即說明，這道繩梯的另一端必然延伸到了頂上十數米、乃至數十米的位置，蘇午此下所處的囚牢，乃是在極深的地下。
“那也得把刀磨好。
他緊緊閉着嘴，眼中滿是乞求之色，似乎覺得自己閉着口，對方就不能割下他的舌頭，他也不必因此而死了一般。
蘇午看着那人手裡的刀子，
又看看頂上孔洞裡傾瀉下的光芒，忽然皺了皺眉。
唯獨整張皮被扒下來，不知被這最底下的獄卒送去了何處。
那老囚犯臉上淚水橫流，連連向‘獄卒’低頭，祈求地叫喊着：“爺爺，薩古爺爺，狗奴錯了，狗奴錯了——”
“我拔了你的舌頭！
幸好不用剝皮，不然時間要來不及。
蘇午眉心輪中，意能量徐徐流轉，照映周身四肢百骸，恢復着自身的力量。
老囚犯眼中淌下滾滾淚珠，呢喃着道：“狗奴給‘尼格桑領主’清掃馬圈的時候，吃了一把馬豆子，餓瘦了他的馬，就關在這哩……”
囚犯惶恐又痛苦地大叫起來！
今下自己如是在某處山體隧道、或是身在十數米的地底下的話，緣何頂上還能見有天光傾瀉下來？
“你呢？”
那‘人熊’驚怒交加地看着蘇午，大叫了起來。
“我沒有犯罪。”
繩梯不停擺蕩着，一直過了約莫一刻時間，才停止擺盪。
左邊的‘人熊’走到那剝皮人跟前，捏開屍體的嘴巴，手指在嘴巴里攪合了幾下。
“唔唔唔！”
“這算是什麼犯罪？”
——在蘇午左側的那個‘人’，已經被剝去皮囊，周圍的牆壁上形成了一個血色模糊的人形輪廓。
蘇午看向自己對面同樣被釘在牆上，畏畏縮縮的另一個暮年囚徒。
蘇午頭顱安然無恙。
他眼神轉動，看向昏暗的、只有一人高的囚牢中間——幾個灰衣僧順着囚牢頂上有水缸大小的圓洞中垂下來的繩梯，次第爬上了囚牢的上一層。
或者是在天然形成的山體隧道石洞中。
對方已經瘦得皮包骨頭了，是個有些年紀的老人。
每一次提升，每一次蓄積水液，都導致瓶子上的裂痕更多一分，直至瓶子最終破碎——然而這個瓶子破碎以後，並不會真正變成一堆玻璃碎片，反而會在原來的瓶子容量基礎上，再提升許多——至於具體能提升多少，便須看蘇午自身的積累了。
隨後又用刀子割開剝皮人的腹部，要把屍體腹部的腸子掏出來。
其餘衆人不論是囚徒還是獄卒，盡皆不可置信地看着蘇午，渾身顫抖，彷彿蘇午是從地獄裡爬出的惡鬼！
他嘴裡咕噥了幾句：“沒有舌頭，沒有舌頭就好……”
這時，他右側傳來一陣陣驚恐的叫聲。
老囚犯懼怕地看着薩古，不敢說話。
我押解它們下地獄。”
“哎……”
他轉頭朝自己右側看去。
嘩啦，嘩啦……
那比‘老囚徒’其實更老一些，已經出氣多、進氣少的囚徒眯眼看着頂上孔洞裡流淌下的白光，微聲說道：“奴老了，奴沒用了，關在這裡，留着獻給菩薩……”
非要讓我用鬼開口，非要讓我用鬼開口！
這下子，嘴角裂了，人頭皮相壞了！
我絕不饒你！
我絕不饒你！”
左邊那個‘人熊’切割完了那具被剝皮的屍首，拎着鐵鉤走到了蘇午跟前，他撥開蘇午面孔上遮蔽的頭髮，忽然發覺這個囚犯的面孔在白光映照下，竟十分好看——‘人熊’呆了呆，咧嘴一笑，向蘇午問道：“你犯了什麼罪？”
“犯了貴人，就是犯罪！”
“外道！外道！”
蘇午看着那人的動作。
薩古手裡的鐵鉤沒有紮下去，老囚犯畏懼地蜷縮着腦袋，緊緊閉上了口。
蘇午搖了搖頭。
囚徒聽他所言，遍是黑泥的臉龐上滿是淚水。
看着那些孔洞裡流轉的光芒，蘇午忽覺得此般光芒散發着陣陣寒意。
刀磨不快，一刀把腦袋剁不下來，多切幾刀的話，腦袋看着就不美觀。上師還是會降下責罰。”右邊那人跟着走來，他的左手衣袖裡，被囚牢頂上孔洞裡漏出的光芒一照，即亮起一截明晃晃的刀光。
這時，被釘在老囚犯另一側，渾身被密而長的毛髮包裹的人開口出聲。
當下蘇午所處的這一層囚牢，已是最底下那一層。
“薩古老爺問你，你就說話，現下先不拔你的舌頭！”薩古不耐煩地道。
‘蠍時’快要到了。”
那人形四肢完整，身上零件還算完整。
其正大叫着，那人熊就一巴掌狠狠打在了老囚犯臉上，看着對方滿是鮮血的嘴角，厲聲道：“讓你老實伸舌頭出來，你斷了舌頭，不聒噪，我還能給你個痛快！
腳下硬實的岩石地面上，堆滿了各種高度腐敗、化作爛泥的屍體——那些屍體大部分屬於老鼠、毒蛇、蠍子，但其中還夾雜着一兩張人皮、零零碎碎遍佈青綠膿汁，依稀能辨認出的內臟器官、還有叢叢毛髮捲成一團，堆積在囚牢的角落。
“犯了什麼罪？”薩古有些茫然，他轉頭看向老囚犯，“你犯了什麼罪咧？”
“啪！”
此時，囚牢某處陰暗角落裡，響起了拖動鎖鏈的聲音，
伴着那陣響動，兩個渾身裹在厚氈布袍子裡，氈布表面沾附着厚厚一層青黑黏液，滿頭毛聳聳長髮都打了綹子、如同人熊的身影從陰暗角落走了出來。
左邊那人口中發出含混的聲音：“快乾活了，咱們這裡須得出三顆頭、三副腸、兩桶血。
那柄明晃晃的刀子斷成兩半，一半被獄卒緊攥着，巨大的力道反折斷了他的手臂，一半旋轉過來，抹過了他的脖頸，切下了他的頭顱！
頸間血汩汩噴灑！
蘇午活動着脖頸，四肢震動着。
某個瞬間，他雙臂一震，彈飛了釘在手腕、腳踝上的鐵釘，被鐵釘扎穿的窟窿眼飛快彌合——他一步臨近目瞪口呆的薩古，將其雙手雙腳上的鎖鏈拎起來，盡數纏繞在了對方的脖頸上，輕輕一勒，勒斷了對方的脖頸！
囚牢內陷入徹底的寂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