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0章 吹衷（22）
面朝着‘熱軋巴’的那張‘白紙臉兒’飛快淡化。
四周一切情景都變得模糊。
門口的老人仍在顫抖不休，但他的面容已經恢復正常，沒有第三隻細長如麪條一般的手臂從身側伸出來，搖晃鈴鐺；
沒有一張白紙臉兒長在頭顱上。
方纔蘇午所見的那一幕，彷彿是一個幻覺。
但這個幻覺，長久地駐留在了‘熱軋巴’的思維裡，成爲盤桓在他思維之中，揮之不去的一個念頭。
今下就是這個念頭的詭化，造成了熱軋巴的異常。
蘇午從熱軋巴詭化的念頭之中脫離，順帶着將這道詭化念頭徹底拔除，摧毀乾淨。
熱軋巴就此從幻覺中掙脫出，恢復了正常。
高瘦的中年僧侶‘熱軋巴’眼神茫然地看着車廂裡的衆人，衆人的目光此時大都落在他身上，眼神莫名，讓他一頭霧水。
要麼就被神漢撫過額頂。
不過，我們旺堆村以前有過一家富戶，請過一位吹衷巫，那位富戶請吹衷巫來，召請佛陀降下法旨，指他的兒子爲附近一個小寺廟‘旺堆寺’的首座。
他微微轉頭，目光看向熱軋寺的諸馭詭者僧侶。
看似與熱軋寺天然具有某種緣分。
而他們藉助神靈所下達的種種預示，卻都在之後一一應驗。
但是，此下衆多大僧侶在幼年之時遇到過的吹衷神巫，卻與那些冒牌的吹衷家族有天壤雲泥的差別。
聽到他的問話，熱軋巴神色卻更驚懼，擡眼看了看他，就倏忽低下頭去，默默不言。
蘇局稍等會兒，我去知會總調度室，停下這列高鐵。”王平安回了蘇午幾句。
那個吹衷神巫渾身發顫，好像真的被神靈附身了。
他們幼年時並未如蘇午所說的那樣，被吹衷神巫預言過未來。
在若干年後的今時，這些被吹衷巫預示、被密藏域神靈選中的大僧侶們，齊聚於這輛高鐵列車的同一節車廂上，背後卻不可能沒有密藏域諸般詭異力量的佈局！
受‘幻覺’吸引，不斷扭動自己的脖頸，直至將自身頸骨擰斷，渾身血肉被骨骼絞成肉糜而死。”蘇午看着熱軋巴，已然看透了對方腦海裡轉動的所有念頭，張口就道出了次仁丹巴已死的事實，令熱軋巴心中寒徹。
這時，被巴彥提及的那位詭調局蘇局也轉頭來看他。
布匹下隆起模糊的人形輪廓。
“我們乘坐的是無人駕駛高鐵，倒是不用知會高鐵司機。
諸僧紛紛開口言語。
家裡也窮，當然不會有人給我請神漢來預言……”
因爲自心中那個詭化念頭被摧毀乾淨的原因，熱軋巴已經不記得吹衷巫舉行的那場儀範中，涉及‘白紙臉兒’、‘細長手臂’的幾個具體畫面，但此事中透漏出的詭異感覺，卻對他影響深遠，讓他無法忘懷！
——自身在高鐵列車上，高鐵列車尤在繼續行駛，除了先前有次仁丹巴一人陷入幻覺擰斷脖頸而死以外，其餘一切已經漸歸正常。
他每多說一句話，熱軋巴的神色便多一分驚懼。
熱軋巴眼皮猛地跳了跳。
自身落地即是無想尊能寺的預備僧侶，此後一直在諸法寺之間輾轉，也就更甚少接觸當時的吹衷巫。
“巴彥，發生了什麼？”熱軋巴喊了其中一位馭詭者僧侶的名字，向其發問道。
其意爲‘護法神’。
此下他已經蒐集到了車廂中所有關於今下詭異侵襲事件的線索，卻總覺得此中缺少了極其重要的一環，那缺失的一環，讓他無法見知整件事的全貌。
法寺裡的馭詭者僧侶們，此下正圍着詭異調查局的那位蘇局，向其連連鞠躬合十道謝。
當下的詭異侵襲事件好似已得解決。
莫非家中都爲你們請過吹衷神巫，預言你們將來會如何如何？”
蘇午念頭微轉，進而看向人羣裡的王平安：“王隊，現下需要先把高鐵停下來。
“差不多，我的經歷和絨布寺首座的經歷相似。
如不是蘇局出手相助，結果怕是十分不妙！”
但蘇午至今都未查見次仁丹巴的殘魂，正是這極不尋常的一點線索，讓他確信，這件厲詭侵襲事件並未真正得到解決。
在僧侶們看來，請吹衷神漢降神降旨，在密藏域是頗正常的事情，這有什麼值得拿出來說的？
但偏偏蘇午說出這些事情，卻引致熱軋巴神色大變。
未被白布完全遮蓋的靠背頂端遍是乾涸的暗紅色血跡。
但被神靈附身以後，那吹衷神巫看着富戶家的兒子，卻一言不發，反而指了指在人羣裡看神巫表演的我。”
因此諸多吹衷家族與諸呼圖克圖家族互相勾連，令諸法寺的呼圖克圖世世代代地出自一家。
自幹龍皇帝以前，密藏域諸法寺佛子的確立，吹衷的預言是重要參考項，甚至有時吹衷一言就能確立一座法寺的佛子。
他看着熱軋巴驚懼的神色，卻忽然話鋒一轉：“在你幼年時候，你家請過吹衷巫？”
衆多大僧侶幼年時曾遇到的吹衷巫，是否是同一個，今下難以確定。
請調度室做好準備。”
對方眼神沉靜，看着他並未說話。
‘次仁丹巴’……死了？
“假若時間再晚一些，你說不定會和次仁丹巴一樣。
撥打過電話後，他就在駕駛室內安靜等待。
還是密藏域諸般詭異力量的源頭？
他從前身履密藏域時，吹衷巫早已成爲了過去式。
而王平安語氣輕鬆說出的幾句話，卻讓蘇午眉頭愈發緊皺！
他未有說話，目視着王平安走到車廂最前頭，輸入指紋，進入了駕駛室。
自身極可能還處在某種無形的鬼蜮中！
直至幹龍確立另一種規則，
終至各吹衷家族地位一落千丈，如今已經淪落得與神漢、問米婆相差無二的地位。
‘熱軋巴’……你名爲熱軋巴。
《密藏輯要》有載：作法降神，俟神附身，則可指明呼畢勒罕（佛子）所在。
他們是遵循密藏域何種神靈的法旨，作出地種種預言？
熱軋巴被蘇午三言兩語問得驚惶失措，過了片刻才定住心神，擡眼欲要同蘇午言語幾句之時，蘇午卻已經轉過頭去，不再看他，看向了其他幾個法寺的呼圖克圖、首座。
“陷進了厲詭的幻覺中……”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個蓋着白布的坐席位置，是白貞寺‘次仁丹巴’呼圖克圖的座位？
你因此得以進入僧學院修行，並真正在那個吹衷神漢預言的時間到達時，晉位成爲熱軋寺的呼圖克圖。
駕駛室內，王平安打開衛星電話，首先撥通總調度室的電話，請總調度室遠程停止當前高鐵的運行。
“呼圖克圖！”名爲‘巴彥’的馭詭者僧侶向熱軋巴合十行禮，看着熱軋巴的面孔，回道，“你方纔陷進厲詭的幻覺裡去了！
“我小時候家中貧困，卻是請不起吹衷神巫來爲我降神降旨。
熱軋巴喃喃自語，對此毫無印象。
“吹衷巫請來佛陀附身，下達了你十三年後必成呼圖克圖的旨意。
他雖然失去了陷入厲詭幻覺中的記憶，但自身在這節高鐵內的種種經歷，卻並未忘卻——
更無緣瞭解那些吹衷家族侍奉着哪些神佛。
其實是在得了吹衷巫的指點以後，將自己原本名字，改做了這個名字？以‘熱軋’爲名？”蘇午繼續言語着，並不在意對方是否迴應自己的問題。
於是蘇午話音剛落，大僧侶們就紛紛給出迴應。
蘇午一時間擰眉沉思起來。
但經歷過至少一次吹衷神漢的‘附身表演’，且在那神漢被附身之時，與神漢有過某種神秘的交集——即要麼突然被神漢指點選中；
那個手臂盤結如白傘蓋般的神明？
無法做出有效應對。
此下被蘇午提及這些事，他自然會有反應。
於是，此後過了幾年，你家附近的熱軋寺呼圖克圖圓寂，熱軋寺報請平臺進行抽籤，果然選中了你作爲佛子。
在對方的目光注視下，熱軋巴不知爲何，莫名地有些心緒，他目光稍微遊移——就看到了側前方靠窗座位上蓋着的一張白布。
白布被鮮血浸透了，變得暗紅。
幾個大僧侶不像熱軋巴剛剛脫離幻覺，還搞不清狀況，他們此下狀態已經恢復正常，自知當下陷入了厲詭侵襲的事件中，更願意配合蘇午，回答他的問題。
蘇午向那幾個被他瞬間盪滌乾淨詭化念頭，得以脫離幻覺的大僧侶，再次出聲道：“各位幼年之時，應當與熱軋巴呼圖克圖有過類似經歷。
吹衷多借神佛之名，爲法寺、宗府提示種種預言，在一次次似是而非的預言中，不斷強化自身的地位。
周圍人神色莫名，不知蘇午所言有何深意。
所謂‘吹衷’，其實就是類似中土地域的跳大神、問米等等。
麻煩你知會高鐵司機，請他暫時停下高鐵。
等了數分鐘，高鐵仍在高速運行！
此種情況極不尋常，總調度室智能化程度極高，王平安應答密碼，發出停運指令後，總調度室就應該在幾秒鐘時間內做出響應。
但現在幾分鐘過去了，高鐵沒有停止的跡象！
王平安原本輕鬆的心情，驟然間緊張起來。
他目光看向駕駛室控制檯上處在玻璃罩內的紅色按鈕，再度輸入密碼，手掌按在紅色按鈕上，手動停止列車運行——
手動停運無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