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時,我見安逸辰走過來冷冷說:“表妹,不要亂說,父親母親還在等着,我們進去吧。”
蘇小姐冷哼一聲,邁着步子進門去了。四個丫鬟立即跟上。安逸辰對納蘭靜萱笑了笑,將她拉起來,帶進院子裡去。
我跟顧蓮生也跟着進了院子,我頓覺心中暗爽。按照這節奏,沒人看得到我們,一會兒是不是連洞房也能看直播了?
這時,這仨人前後都進了大廳。進大廳之後,大家看到仨人,頓時都有點小尷尬。目測原本的設定是,安逸辰跟蘇小姐拜堂就完事兒了,小妾這種側門進來,敬個茶,就回自己屋就是了。結果現在倒好,原配小妾一起進門。
如果原配夫人是個溫厚的人也行,可看這樣,八成陳阿嬌轉世,不好惹。
不過拜堂還進行的比較順利,只是納蘭靜萱在一旁尷尬地站着看。等安逸辰跟蘇小姐禮畢,倆人都被送回各自的院落去了。
我們倆跟着納蘭靜萱往屋裡走,我突然覺得這安府有點眼熟。仔細一想,臥槽這就是我們住的古宅啊!
看來傳聞有誤,這不是納蘭靜萱的孃家,而是安逸辰祖上的宅子。劉旭的祖爺爺買下古宅的時候,這宅子應該是易過主人。而經年日久,傳說有誤,將安家的宅子傳聞爲納蘭家的宅院。
我見納蘭靜萱的房間正是我後來搬過去住的那個隔壁房,而蘇小姐則是與她遙遙相對的房間。看到這裡,這一段記憶又變得模糊,場景逐漸如煙霧淡去,只留下我跟顧蓮生倆人站在虛無之中。
“沒啦?”我四下看了看,心想這難道一天就兩集麼。
顧蓮生說道:“等等看,會有後續的。”
於是我倆站在原地等。果然,慢慢地,身後的虛無如舞臺佈景一樣逐漸變化,出現的依然是這座宅院,只是場景裡已經入夜,納蘭靜萱的屋裡屋外丫鬟僕人來來回回,似乎神色匆忙。
天上無月無星,貌似這記憶裡是深秋,庭院裡冷風蕭索,葉子不斷脫落下來,鋪上了新掃的臺階。
“怎麼地個事兒?納蘭被弄死了?”我看着來來回回忙亂的衆人跟屋子外面傻站着的安逸辰。
“逗逼,這不是人死啦,應該是生孩子。”顧蓮生說道。
“哎生娃?”我驚訝道:“可納蘭那個女鬼身邊好像沒跟着孩子,難道孩子活下來了?”
顧蓮生嘆道:“未必。並非所有嬰靈都有強大的怨氣。我們去看看那位蘇小姐。”
我一想倒也是,這時節蘇小姐肯定想着怎麼弄死小妾呢,得看看。於是我倆摸到蘇小姐的房間裡。進門一看,見雖然半夜時分,蘇小姐卻穿戴齊整,坐在屋裡,滿臉怒容。
身旁一個丫鬟,對面坐着一個穿着長袍的年輕男人。這人一臉邪相,似笑非笑地看着蘇小姐,說道:“少夫人,雖然老爺夫人對納蘭靜萱的孩子到底是誰的表示懷疑,但是少爺萬般維護,她這孩子肯定是要生下來。而你也不確定這孩子到底是誰的,如果生下之後,滴血認親,是少爺的親骨肉,那你的地位恐怕——”
蘇小姐扶案而起,嘆道:“我就怕的是這個。如果她生的孩子真是安家的骨肉,怕是公婆也對她的態度會好轉許多。你說,我現在還能做什麼?”
“我之前不是教少奶奶一種厭勝之術麼?那東西還在麼?”那人問道。
蘇小姐對旁邊的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回身去了裡屋,半晌後取出一隻木匣子來,放到那男人跟前。
男人將那木匣子打開,我瞧見裡面放着一隻草編的偶人。但是這偶人身上居然點了幾點紅色,頭上也被縫了黑色的頭髮,倒是挺像那麼回事兒。這是常見的一種低級厭勝之術,但是對付一般人足夠了。在七竅扎幾根針什麼的,通俗易懂,容易操作,是宅鬥常備神器。
只需知道對方的生辰八字就成。看來這次的詛咒人偶不僅是放了生辰八字,甚至還加了納蘭靜萱的頭髮和血液。八成那滲透在人偶身上的紅點,是納蘭靜萱的血液染成。頭頂的黑色頭髮,也是她的。
“少夫人,關鍵時刻不能心慈手軟啊。”那男人說道:“之前你一直沒怎麼下狠手,可現在這孩子有可能威脅到你的地位。你要考慮清楚。”
蘇小姐猶豫半晌,問道:“如果真的用了,她是不是會死?”
“命大的話,只是孩子死,她沒事。但是,一般來說,一屍兩命。”那男人低聲道。
蘇小姐蹙起眉頭,看着眼前的人偶不語。一旁的丫鬟低聲道:“小姐,你來了這麼久,姑爺何曾給過你好臉色?尤其那個納蘭屋裡的丫頭也敢背後嚼舌根數落你的不是。想想小姐從小何曾受過這種委屈?我還記得姑爺小時候去咱們家裡,對小姐那是百依百順百般寵愛的,現在他什麼時候給過你好臉色?小姐,這種氣不能白白忍受了!”
聽到這裡,蘇小姐的臉色逐漸冷了下來,咬牙道:“確實,表哥以前對我有多好,現在有多疏遠,我都是知道的。都是那個狐媚女人,一個青樓妓女敢奪走我的丈夫!”
“對啊小姐,要是她死了,沒有迷惑姑爺的狐媚子,他會跟以前一樣待你好的。”丫鬟說道。
蘇小姐聽到這裡,似乎下定決心,一把將那稻草人人偶抓在手中。丫鬟立即捧上一隻盒子。我見裡面幾根極長的銀針閃着寒光。
蘇小姐伸出手去捻起一隻,對準那稻草人,遲遲未敢下手。此時,那男人說道:“少夫人,遲疑不得。再過半個時辰,她可能就把孩子給生出來了!”
蘇小姐定了定神,捏緊那長銀針,對準人偶的肚子狠狠地紮了下去。此時,我突然見暗沉的天空裡一道炸雷響起,似乎炸出電光火石一般,我似乎見火花從天邊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臥槽,這個幻境怎麼還帶音響視覺效果?”我吃驚道:“這不是深秋麼?哪兒來的閃電響雷?”
“不是天氣變化,而是天怒。”顧蓮生看着窗外頭頂的旋轉陰雲,嘆道:“世人覺得做壞事,殺人放火,罔顧人命都沒人管,豈不知道老話有句,舉頭三尺有神明。雖然未必真的有神,但是人死的怨怒會化爲強烈的氣,人的邪氣也會化成同樣的氣場,影響原本有秩序的空間。於是自然界會出現一種奇特的現象,比如六月飄雪的竇娥冤。我看這並非是真的杜撰,而是怨氣衝擊,也就是所謂的天怒,人怨。”
“天怒有什麼用?你也說了,只是人的怨氣所致。天氣是不會殺人的。”我嘆道:“枉死的人還是死了,惡人也許還是活着。”
顧蓮生搖頭道:“不,萬事萬物講求一個平衡。如果一旦打破平衡,比如惹來這種天怒,那世間萬事就會出現不一樣的連鎖反應。就像是蝴蝶效應。比如天怒降下,兇手由於懼怕和良心譴責,可能在未來的日子裡都不會好過,也可能自己把自己嚇死。畢竟人性複雜,沒有人完全是鐵石心腸,毫無懼怕。”
“你說的倒是有道理。”我苦笑道。
此時,我見那蘇小姐紮下第一針之後,毫不留情地紮了第二針,第三針,一下比一下更深,原本明豔動人的臉,在雷電的光芒映照下居然猙獰無比。
只聽暗夜裡一聲女人的慘呼聲響起,把蘇小姐也嚇了一驚,最後一針扎歪,扎到自己手上去。鮮血立即在針孔處凝結出一點小血珠。
“少奶奶,不好了,納蘭夫人昏死過去了,生下的小少爺也死了!”有丫鬟慌忙進門,跪下稟報。
我回頭去看蘇小姐的臉色,見她的神色從最初的心虛變成隱然的喜悅,最後定格爲陰狠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