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說要做爺的助力,爺一個皇子,要什麼助力?”
四阿哥恨聲道:“這是存了奪嫡的心思,怪不得汗阿瑪容不下!”
佟傢俬心太重。
得了甜頭,出一個太后得了一個承恩公,出了一個皇后又得了一個承恩公。
這是想要再出個皇子,使得佟家更進一步。
之前將佟妃留到二十好幾是爲了這個,現在來蠱惑他也是爲了這個。
“難道爺是傻子?瞧不出他們的狼子野心?別說東宮儲位穩固,就算真有個萬一,還有大哥在……”
四阿哥絮叨着,道:“幸好不傻,曉得是打發心腹送信,要是落到旁人眼中,爺成什麼了?”
真是不做賊也心虛了。
讓外人曉得了,還以爲是他生了什麼大不逆的念頭,得添多少麻煩。
四福晉耐心聽着,並不多加點評。
她曉得四阿哥心中,佟家人是不一樣的。
四阿哥接着說道:“更不該拿小九的婚事說嘴,這勳貴人家,起起伏伏算什麼,只要兒孫爭氣,下一輩就起來了,偏偏不走正路,就琢磨這些邪門歪道……”
說到這裡,他鬆了口氣道:“幸好小九親事塵埃落定,要不然他們不死心,誰曉得鬧出什麼來!”
四福晉點頭道:“雖說早有風聲出來,可到底叫人懸心,如今真是大喜,過幾日入宮,我去給妹妹賀喜。”
四阿哥臉上帶了嫌棄,道:“補熙年歲小了些,爲人也怯懦,人才只是尋常。”
四福晉道:“妹妹性子溫柔,如此夫妻倆和和氣氣的,長輩們也省心。”
四阿哥曉得她說的是鄂倫岱脾氣暴躁之事,輕哼道:“就是汗阿瑪太縱着了,才失了規矩!又不是傻子,哪裡真的不知道輕重?這大半年來,怎麼沒聽說他有什麼猖獗不規矩的地方!”
四福晉想想,還真是如此。
這一年來,佟家可是鳥悄的。
就是這位愛作妖的公爺,也老實的不得了。
不單佟家如此,赫舍裡家跟鈕祜祿家也差不多如此……
*
大長公主別院。
大長公主跟榮憲公主也得了九格格指婚佟家子弟的消息,祖孫倆神色各異。
大長公主眉頭舒展開來,感嘆道:“真好,大清強大了!”
滿蒙聯姻,依舊是國策,可是與早年截然不同。
不再需要蒙古女人正位中宮,皇帝的公主也不會任由蒙古部落求娶。
依然是撫蒙,可到底不一樣了。
榮憲公主也帶了笑,心中不無酸楚。
自己也曾被太后教養過,可是跟小九這種養在太后跟前的還不同。
汗阿瑪孝順,小九有福氣。
大長公主發現了孫媳婦的沉寂,岔開話道:“你婆婆那邊,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算要跟朝廷求親,不是應該求宗女麼?
求個勳貴之女做什麼?
榮憲公主振奮起來,道:“聽婆母提過兩次,說是遏公的孫女,她的親侄女,如今父母雙亡,怪可憐的,就想要許給老三,去年寫過一次信,不知怎麼沒說好,後來京裡過去信,不知怎麼又說好了。”
大長公主露出不贊成來,道:“聽着就單薄,就算念着孃家人,也不該用兒子貼補。”
大長公主早年喪夫,老來喪子,對於孫輩很是親近。
榮憲公主道:“內裡實惠,這位表妹是佟家外孫女,生母是孝懿皇后庶妹。”
大長公主嘆氣道:“你都曉得佟家富庶,佟家女嫁妝豐厚,那旁人也曉得,這吃相太難看了,叫人笑話。”
榮憲公主對於小妯裡的人選,並不在意。
左右巴林部不可能再下降一個公主,那就算求來郡主,身份也在她之下。
區區勳貴之女,更不以爲意。
大長公主無奈道:“既是早遞了摺子,估摸皇上心裡早有了定奪,我們等着恩典就是。”
祖孫正說着,就有太監送了帖子進來。
有人送了拜帖,想要求見大長公主,給大長公主請安。
大長公主聽了,來了興致。
老一輩的兄弟姐妹雖凋零的差不多,可還有人在。
“是常舒麼?”公主探身問道。
這是她唯一在世的兄弟了,今年也六十好幾了。
那太監道:“是鈕祜祿家的人,王府長史尹德,想要攜妻女來給大長公主與公主請安……”
大長公主聽了,意興闌珊,望向榮憲公主,道:“就是他們家麼?”
榮憲公主點頭,道:“那位表妹父母雙亡後,就帶了同胞的弟弟去了叔叔家,就是這位尹德大人了,還有三個庶兄弟,依舊是靠着公府那邊。”
大長公主擺手道:“不耐煩見,等到親事敲定了再見吧,要不然外人還以爲我老湖塗了,盯上京裡的勳貴之女。”
骨肉生離,有幾家捨得的?
宗女沒有法子,姓愛新覺羅,受朝廷供應,爲了大義也當撫蒙。
可是勳貴之女,憑什麼要犧牲婚事?
蒙古是重視滿蒙聯姻,可是那僅限於宗女。
博爾濟吉特氏跟愛新覺羅氏血脈相容,世代相依,草原跟朝廷才能更好的安定。
榮憲公主心中有數,吩咐那太監道:“就說大長公主靜養,不耐煩見外客,勞煩他們惦記着。”
到底是婆婆的孃家人,榮憲公主回覆的比較客氣。
可是這被退回去的拜帖,也使得尹德夫婦神色大變。
尹德之妻,三十多歲,容長臉,丹鳳眼,看着是個幹練的,也是出身高門,是已故湖廣總督董衛國之女。
丈夫心善,董氏也不是心狠之人,幫扶遺孤也是應有之義。
可是這一出出的,鬧的他們夫妻裡外不是人。
自從郡王太福晉的信到了,說是已經跟皇上請旨,夫妻兩人就等着旨意下來。
到時候趕緊送到巴林部,也算了了這一樁事。
如今,要砸手中了?
董氏着急道:“不會是有人說什麼了吧?大長公主之前可是住在宮裡。”
尹德搖頭道:“應該不至於,要是九福晉插手此事,這幾個月也不會風平浪靜。”
董氏頭疼道:“我只今兒這一回,答應老爺跟着上門,如今拒了就拒了,再沒有臉面貼上去,老爺也別指望我,你樂意背黑鍋當個拿侄女換頂戴的叔叔,我還不樂意當那個黑心的嬸嬸……”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道:“既是覺得自己及笄,已經大了,那就讓她自己做主好了,不是覺得小姑母好麼?那就去國公府!”
尹德無奈道:“不過是孩子,一時關心則亂,失了分寸,你跟她計較什麼?”
董氏脾氣再好,也受不得這個,起身道:“老爺自己留着吧,我可不敢有這樣的孩子……那是單單牽扯董鄂家麼?自以爲上三旗跟正紅旗打不上交道,就沒了顧忌,出爾反爾?那後頭還有九阿哥跟十阿哥!”
尹德漲紅了臉道:“阿哥會體諒的,兩位阿哥關係最好……”
董氏冷笑道:“老爺也知曉十阿哥與九阿哥關係最好,體諒不體諒的,旁人不曉得,老爺也不曉得?”
尹德無奈道:“事已至此,還能如何?”
他又不是傻子,如何能察覺不到十阿哥的冷澹跟疏離。
不說別的,就說中秋節禮,跟上半年的端午節禮,就天差地別。
董氏道:“是不能如何?只怕老爺這長史的位置也不穩了……”
說罷,她摔了門簾出去。
門口站着一個妙齡少女,十五、六歲年紀,穿着粉色旗裝,梳着辮子,身量高挑,相貌清秀,眉眼之間帶了傲氣。
董氏望過去,臉色漲紅,看着少女有些羞惱。
人人背後都說人,人人背後被人說。
這樣被正主碰到,也是讓人尷尬。
“嬸子……”
少女不避不閃,直視着董氏。
董氏惱道:“大格格也十五了,還不曉得做人的道理?非禮勿聽,非禮勿視,這般鬼祟模樣做什麼?”
少女坦然道:“侄女沒有偷聽,只是見叔叔跟嬸子說話,沒有打擾。”
屋子裡尹德聽到動靜,忙出來道:“大格格來了,可是有事麼?”
大格格道:“侄女想要問問去公主別院請安之事……”
尹德訕笑道:“大長公主遠來勞乏,暫時不見客。”
大格格看着他道:“是侄女連累四叔了?那侄女去給十爺賠罪?”
董氏嗤笑道:“你算老幾,這般男女不禁的,要往阿哥身邊湊?真將自己當成皇子表妹了?一耳光打阿哥臉上時,怎麼沒想着那是表哥?”
大格格依舊站得直直的,不卑不亢道:“侄女已經解釋過了,是正泰聽了嬤嬤閒話,誤會了,侄女已經跟他說開了。”
董氏冷笑道:“這時候說是正泰誤會?正泰那個年歲,怎麼曉得將信遞到內館去?”
尹德攔道:“你就少說兩句吧,心是好心,長了張破嘴……”
董氏翻了個白眼道:“好心餵了狗,悔得我腸子都青了……”
說罷,她也不跟叔侄倆繼續掰扯,轉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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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所,正房。
舒舒看了眼時間,估摸着將要午初二刻,就催膳房預備中午這頓飯。
掐着點,現在熱水燒齊備了。
等到九阿哥回來,正好可以直接煮麪,上桌還能快點。
今天吃蕎麪餄餎面,用的是酸菜澆頭。
舒舒突然想起來了,就是想要吃這一口,可是也忍着,想着等九阿哥回來一起吃。
畢竟這是新鮮吃食,之前二所膳房沒有吃過的。
因爲九阿哥的胃不好,吃不得太硬的,可是這餄餎面用的是調和麪。
三分蕎麪,配七分白麪,就是借個味兒。
她還專門吩咐了,到時候分開和麪。
自己這碗要硬麪,九阿哥那碗要軟面。
等了一上午,飢腸轆轆談不上,但是卻是饞壞了。
她啃着沙果乾,想着酸菜湯頭的香氣,真是口水都要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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