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藩院值房。
十四阿哥過來,抱怨了一通,眼見着九阿哥不接茬,就帶了幾分失望回戶部了。
九阿哥鬆了一口氣。
真是越大越不討喜,他對這個弟弟的耐心也是到頭了。
娘娘跟惠妃母賜了雙年俸……
九阿哥挑挑眉,覺得這也是“酬功”。
惠妃母雖交了宮權,可還管着兆祥所,這些年沒少費心。
兆祥所管的也好,只看有了兆祥所後,所有送入兆祥所的小阿哥、小格格都平安的度過了週歲,就曉得她的用心。
至於自己娘娘那邊,照顧了十七阿哥幾年,還看顧高庶妃平安產子……
三百兩銀子不多,可是確實叫人熨帖。
九阿哥也帶了歡喜。
到了中午,九阿哥沒有回貝勒府。
初來乍到,總要顯得勤快些。
貝勒府這裡送了膳盒,因不曉得五阿哥今天就換地方,預備了兩個膳食。
九阿哥見狀,就吩咐何玉柱道:“叫伊都立跟阿古拉兩個過來。”
何玉柱出去叫了人。
九阿哥道:“跟着一起吃一口吧,正好也說說官燒鍋的事兒。”
伊都立笑道:“早聽說九爺家裡伙食好,這回奴才們也見識見識。”
阿古拉口拙,只帶了憨厚點頭道:“嗯,嗯,見識見識。”
兩人在九阿哥下首坐了。
今兒的主菜是一道烤魚與烤羊排。
烤魚是紫蘇口味的,羊排用的香辣口味。
伊都立跟阿古拉兩人驚爲天人。
九阿哥只吃了魚肚子上的肉,外加上烤魚裡墊着的黃瓜片配菜,就小口喝湯。
湯是素湯,冬瓜口蘑湯。
這個湯潤肺清火,正適合春日喝。
伊都立少年才子,也是博覽羣書的,吃了一圈後,也留心此湯。
九阿哥見狀,道:“不用琢磨,簡單的很,主要是食材好,上等口蘑泡發,外加上沒有走水的嫩冬瓜,如今就是冬瓜外頭不好見了,爺在地安門有個菜鋪,可以訂菜,回頭你打發人去那邊訂就是。”
他家的暖房大,早年洞子菜少的時候,用來走禮,孝敬宮裡;後頭大家的暖房都用起來了,這洞子菜有了富裕,就在地安門經營了一個菜鋪。
伊都立點頭道:“嗯,嗯,奴才落衙就去地安門,立春以後,奴才阿瑪就開始咳嗽,換了好幾回方子,都不大管用。”
從去年冬天開始,他阿瑪也纏綿病榻。
熬過了年關,可是老痰不斷,咳的厲害。
冬瓜正好潤肺止咳。
九阿哥想着自己藥房,常備着“蜜梨噙”膏子,就是止咳的,還有百合粉、葛根粉、藕粉這些。
他打算回去看看,有什麼是外頭不好尋摸的,給伊都立帶一份。
這樣想着,他望向阿古拉道:“你家老爺子、老太太身體如何?”
阿古拉幼年喪父、少年喪母,跟着祖父、祖母過日子。
三代單傳,說的就是他了,所以長得壯實,卻沒有披甲當差。
不過即便是祖父母輩的,可說起年歲來,跟伊都立的阿瑪相仿。
阿古拉道:“都健碩,奴才瑪法能還開十力弓,奴才瑪嬤依舊是一斤的酒量。”
九阿哥點頭道:“那還真不錯……”
伊都立跟阿古拉做了一年同僚,後頭又都在九阿哥身邊當差,也是相熟的,道:“你婚期延到什麼時候了?”
獨子獨孫,子嗣就是大事兒。
阿古拉的祖父母也早早給他相看媳婦人選,前年選秀後挑了個門當戶對的人家換了帖子。
去年阿古拉成丁補差事,婚期也定在十月。
不過因後頭京城起了痘疫,各處宴飲都停了,這迎娶就暫緩。
緩了一個月,女方家喪了祖輩,成了喪家,這婚期就又耽擱下來。
阿古拉道:“延到今年年底……”
等到收了膳盒,九阿哥才說起正事兒,道:“你們明兒去通州,將挨着羊毛呢作坊的那個官莊仔細看看,再打聽打聽附近百姓有沒有閒散人手,不必着急回來,打聽清楚了再說。”
直隸地方,順天府、永平府、河間府、保定府這四地嚴禁燒鍋,直隸其他各府是荒年禁豐年不禁,只是規模有限制。
九阿哥想到這個,道:“回頭你們再往有燒鍋的地界轉轉,好好調查調查。”
總不能兩眼一抹黑就建燒鍋莊子。
伊都立跟阿古拉對視一眼,都帶了激動。
他們都是京城出生,京城長大,去過的最遠的地界,就是通州、香河。
這眼見着從通州回來,就能派遠差了,如何能不激動?
九阿哥則是在猶豫,這兩人是一起出門,還是分作兩路。
不過想着兩人的歲數,都十七歲,就熄了兩路的想法。
都是半大不小的孩子,還沒有經驗,還是一起好了。
兩人得了吩咐,要去通州,沒有耽擱,去司務處做了報備,就回家收拾行李去了,打算下午就去通州。
九阿哥這裡,則是吩咐何玉柱去了本堂郎中處,要來了木蘭圍場的牧場圖紙。
別的不說,這鹿茸跟鹿血膏子,都是藥酒的材料。
他去過木蘭圍場,曉得圍場的遼闊,水草豐美,山林茂盛。
除了各色鹿羣跟野味兒之外,還有各種蘑菇跟草藥。
天生天長的東西,就那樣浪費掉了,太可惜了。
那是個聚寶盆……
九阿哥正在思量。
既是打着官營的名義開源,那就不能小打小鬧,這年收益怎麼也要大千小萬,才能拿得出手,三、五百或小千的營生,沒有必要。
門口有了動靜。
是魏珠來了。
“九爺,皇上傳呢!”
九阿哥起身聽了,道:“五哥他們還在御前麼?”
魏珠搖頭道:“跟着皇上從裕親王府回來後,幾位爺就回衙門了。”
九阿哥明白了,早上御前傳召幾個兒子,是帶着去裕親王府。
他沒有耽擱,帶了何玉柱,跟着魏珠出來。
“可是王伯有什麼不妥當?”
九阿哥小聲道。
即便有不妥當,不是也該傳太醫麼?
傳不到自己頭上。
魏珠搖頭道:“王爺病情並沒有什麼變化。”
九阿哥不再問了。
就裕親王如今狀況,自己這個當侄兒看了心裡都不落忍,更別說皇父這個手足兄弟。
老爺子不會是心情不好想要訓兒子,才叫了自己過去吧?
九阿哥生出忐忑,也暗暗慶幸。
幸好今天沒急着回貝勒府,要不然的話,自己這要挨的教訓,就要翻倍。
等到了乾清宮,進了西暖閣,九阿哥都乖巧的很,老實請安,看着很是規矩。
康熙見了,挑了挑眉,道:“怎麼鵪鶉似的,做了什麼虧心事了?”
九阿哥忙道:“兒子冤枉,兒子雖才進理藩院,可是一直沒有閒着,滿腦子都是開源節流,用心着呢……”
說到這裡,他想到了自己在內務府還有俸,到了理藩院行走,這怎麼算年俸?
他想到了這個,就直接問了,道:“汗阿瑪,兒子這部院行走,按照什麼品級領俸?”
康熙搖頭道:“沒有品級,也沒有俸,你是學習去了,領什麼俸!”
九阿哥聽了,呲牙道:“那兒子這麼費心巴力的圖什麼?本以爲身在其位謀其政,可這沒有位兒啊?”
之前忘問了一句,沒想到部院行走居然是這樣。
那這些年前頭的哥哥們起早貪黑的,都忙活什麼呢?
怪不得早年宗室王公,搶着部院的差事,這些年卻巴不得避而遠之。
誰也不是傻子。
沒有銀子拿,操心那個做什麼?
康熙瞪了他一眼,道:“堂堂皇子,眼睛裡只有銀子,出息!”
九阿哥面上帶了糾結,道:“兒子也不差這百十兩銀子,就是覺得彆扭,這不是白乾活麼?”
那誰會樂意?
康熙道:“你是皇子阿哥,不是鑽營前程的小官,爲朕分憂不是應該的?”
九阿哥:“……”
這話也不算錯。
他老實點頭,道:“是兒子想左了……”
家國天下。
這是汗阿瑪的天下,汗阿瑪的朝廷,他們當兒子領了爵封,部院“打雜”是不好提銀子。
就比如豐生他們長大了,代自己巡莊子、代福晉巡鋪面,然後到自己跟福晉跟前要再要一份辛苦費,那確實不像話。
之前九阿哥還想着,在部院行走時,好好規劃,有了功勞,攢下換恩典。
結果這連俸銀都沒有,還能記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