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咯……”
跨院的冰場上,幾個孩子正歡實,滿院子都是尼固珠的笑聲。
坐着小冰車,一會兒這個舅舅拉,一會兒那個舅舅拉。
就算是原本喜歡安靜的阿克丹,也喜歡上了這個活動。
小七也在,珠亮帶着,好奇地看着幾個外甥、外甥女。
雖說之前見過,可是早不記得了,完全地被外甥女的活潑吸引了。
福鬆是個靠譜的,站在旁邊拿着懷錶,眼見着兩刻鐘到了,就提醒齊錫道:“阿瑪,差不多了……”
如今天冷了,小孩子在屋外不宜太久,覺羅氏就吩咐了,別超過兩刻鐘。
現在,時間到了。
雖說孩子們玩得正高興,不過齊錫曉得輕重,叫幾個兒子將小冰車拉到冰場下。
豐生跟阿克丹都是聽話的孩子,雖回頭不捨,可也沒有什麼。
尼固珠卻是衝着九阿哥大喊:“阿瑪,阿瑪,冰冰……”
九阿哥將她抱起來,道:“找你額涅去,你額涅等着呢。”
尼固珠立時老實了,揮着小胳膊催促道:“快,快……”
豐生跟阿克丹聽到“額涅”,也四下裡找人。
福鬆就抱了挑人的阿克丹,齊錫抱起了豐生,珠亮抱着小七,大家浩浩蕩蕩出跨院。
小三、小四分不到孩子,就在九阿哥身邊打轉。
“姐夫,我來……”小三道。
小四道:“是啊,我們換換手……”
九阿哥正覺得大胖姑娘更壓手了,就遞給了小三。
小三已經十五了,身量高挑,將尼固珠顛了顛,高舉着扛在右肩上。
“咯咯……”
尼固珠一點兒也不怕,反而美得不行。
正房裡,母女的私房話也說的差不多了。
聽到門口的動靜,母女兩個就曉得孩子們回來了,覺羅氏臉上立時多了笑模樣。
這一場家宴,只缺了小六。
雖說如今有了小七,可是小六年歲在那裡,珠亮對弟弟還是很關切,問九阿哥道:“姐夫,聖駕還往暢春園去麼?小六他們會不會跟去,聽說暢春園那邊的屋子不如宮裡的暖和。”
九阿哥道:“下旬去,不過下月就要回來,前後半個月,上書房那邊應該不會動。”
想着皇子們十六歲開始當差,珠亮在心裡算了一下十五阿哥的歲數,要康熙四十七年才當差,小六還要再做七年伴讀。
還好,還有相熟的小夥伴在,否則真叫人不放心。
眼見着大家都圍着豐生三兄妹轉,舒舒就將小七抱在懷裡。
是個好脾氣的孩子,沒有尋常幼子的那些愛爭寵的毛病。
舒舒對這個幼弟,因沒怎麼相處,指定是比不上其他幾個弟弟感情深,可是也覺得可愛得緊。
三歲看老。
這個弟弟許是被長兄帶的多,行事有些珠亮的品格,脾氣好,待人寬厚。
這樣挺好的。
她可不想出現個十四阿哥那樣的幼弟。
之前她還擔心老來子會被偏愛寵溺,現下看着齊錫吩咐放手讓珠亮照顧幼子教養,她心裡也有幾分心酸。
人人都怕老,老了就怕死。
阿瑪、額涅這裡也不例外。
親人團聚的日子,總是過的飛快。
一上午的功夫,好像眨眼間就過去了。
午飯過後,舒舒帶了幾分悵然上了馬車。
幾個孩子,則由保母帶着坐車。
福鬆跟珠亮兩個跟着皇子府侍衛護軍們一道,送一家人回來。
等到孩子們送到寧安堂跟後罩房後,夫妻兩個回了正房。
許是在都統府說了半天話,現下舒舒一個字兒都不想說了。
她換了衣裳,就懶洋洋地炕上歪着。
九阿哥神神秘秘地拿了一個小盒子過來,道:“瞧瞧,這是什麼?”
舒舒道:“除了金團花,爺還預備其他的了?”
九阿哥點頭,打開來盒子,露出裡面的東西,是一枚金鑲粉鑽石戒指,戒面有花生米那麼大。
誰不喜歡鑽石呢?
雖說現在的鑽石打磨工藝比不上後世,可這是鑽石,還是淺粉色的,還鑲嵌在戒指上!
舒舒忍不住壓了壓嘴角,看着九阿哥道:“爺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麼?”
九阿哥拉着她的手,眼睛賊亮賊亮的,道:“降下福祉的日子,你就是爺的福祉。”
舒舒笑吟吟道:“要是按照生日算的話,今兒我十八週歲了。”
這是後世成人的分水嶺了。
今天開始,就允許脖子以下的描述。
想想自己都成孩子娘了,還哄着九阿哥這個大孩子。
舒舒心疼自己了。
九阿哥自然想不到這個,聽到十八這個,道:“對對對,咱們按生日算,聽說南面還有一種算法,小生日要周兩歲,那你才十七……”
福晉想當個孩子,不想長大,那能怎麼辦?
慣着唄!
舒舒伸出右手無名指,讓九阿哥將戒指給自己戴上,然後湊過去,咬了九阿哥下巴一口,小聲道:“今天跟爺做做新學問……”
*
一晚的學問,突飛猛進。
九阿哥覺得,自己福晉越來越嬌氣了。
這是跟孩子爭寵吧?
九阿哥覺得,以後找機會可以多去都統府兩回。
眼見着岳父岳母“移情別寵”,福晉就愛主動往自己懷裡鑽了。
哈哈!
對着鏡子,九阿哥看了眼身上的新衣裳,依舊是跟福晉衣裳顏色一樣,是楓葉紅色。
再看外頭,碧空萬里。
九阿哥心情大好。
等到上了馬車,路過四貝勒府門口的時候,他的馬車被叫住。
是四阿哥找他。
四阿哥上了馬車,看着九阿哥的衣服顏色很是扎眼。
九阿哥好奇道:“平日裡您不是辰初就去衙門了麼?這是專門等弟弟?”
四阿哥道:“鈕祜祿公府應該不會辦酒了。”
阿靈阿夫婦雖是罪人,已經行決,到底是哲爾金的親叔叔、嬸子。
九阿哥輕哼道:“辦了也不去,誰稀罕搭理他們家?”
四阿哥見他這個反應,勸道:“十阿哥不好全然跟母族斷絕往來,面上還是要過得去。”
九阿哥不愛聽這個,道:“隨老十的意思吧,他是皇子,難道還要看鈕祜祿家的臉色?”
四阿哥低聲道:“十阿哥與你我不一樣,跟鈕祜祿家不宜太近,也不宜太遠……”
九阿哥氣鼓鼓,也曉得這個是正理。
自己口口聲聲說皇父會長壽,可是生死誰也說不準,鈕祜祿家是老十的鎧甲。
不僅是面對皇父時的鎧甲,也是面對太子的鎧甲。
多了這一重關係,被忌憚,可是也會被保護。
所以新承爵的少年公爺,要是主動對十阿哥示好,十阿哥還是接下的好。
他看着四阿哥,目光中有些沉重。
四阿哥看着他的感傷,道:“只是以防萬一罷了的……”
九阿哥想到那個萬一,就有些受不了,忍不住嘀咕道:“四哥,不想要那個萬一……”
二選一,他寧願支持大阿哥。
可是他曉得,大阿哥與太子是矛與盾。
太子倒了,那大阿哥這個倒太子的“始作俑者”也要下臺。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哪怕是三哥上去,也比太子強。
要是四哥的話,這個操心勁兒,自己估計還要熬成王叔,到時候就要捧侄兒的飯碗……
還是皇父長命百歲吧!
到了西華門,四阿哥就下了馬車,重新換了馬。
九阿哥蔫耷耷地入宮,沒有了出門時的得意。
這也是長大的煩惱了。
每個人都變得虛頭巴腦的,不愛應付的人也要應付。
等到坐在書案後,他看了勤勞的十二阿哥一眼。
其實,像十二阿哥之前的境況,也沒有什麼不好。
旁人看不到他,他也不看旁人,更是自在。
十二阿哥察覺到他的視線,沒有擡頭。
自己九哥每日在衙門,大部分時候都在走神。
這會兒功夫,門口有了動靜。
魏珠來了。
“九爺,皇上傳呢……”
九阿哥有些意外,起身跟着出來,小聲道:“這是什麼緣故?”
內務府好像也沒有什麼事兒……
簡親王的喪禮還在進行中,高衍中盯着,也沒有出紕漏。
魏珠搖頭,道:“奴才也不曉得……就是蘇努貝子也在……”
宗人府?
老十是不是可以解禁了?
九阿哥的腳步就快了幾分。
阿靈阿確實有罪,十阿哥打人也是情有可原,禁足這些天也該差不多了。
等到進了西暖閣,九阿哥就見蘇努貝子坐着正在側身傾聽狀。
康熙則是跟他道:“還要給張英一個體面……”
九阿哥聽到這一句,心裡沒底。
張英也是年過花甲了,難道也有了不好的消息?
九阿哥正好奇,康熙已經住了話音,指了指蘇努旁邊的凳子,道:“你也坐吧,正在說福鬆議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