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難聞。
空氣中飄揚着的味道甚至讓人感覺喉中發齁。
滿目的猩紅所帶來的並非只有感官上的刺激。
在精神上，也在將人逼向鮮血狂歡的道路。
在其中奮戰的人，都有所顧忌，不敢順應這種被刻意引導出的瘋狂情緒。
有人在掙扎之中失控，在廝殺中癲狂，脂肪皮膚脫落，露出腐爛的肌肉，五官被血污封閉，不知不覺間成爲了那些血屍中的一份子。
有此前車之鑑，絕大多數人都重新意識到了“血染”這個名字的意義。
將這個世間的一切，染上血色。
不只是物質，更是精神。
不過，對於在場的部分人而言，這點程度那還差得遠。
裡卡多身影鬼魅，僅憑拳腳在血屍羣中來回穿梭，便將大片血屍打回原型等待重新凝聚。他當初可是接連從噬魔界線帶那種同樣對身心污染極爲嚴重的地方，陪貝爾征戰走出的。
僅這點程度，就連當初的他都會感覺有所不足，何談撼動心神。
跳蛛主教帶着盧卡斯織網打陣地戰，來一羣殺一羣，回過神之後的跳蛛主教實力同樣可靠，即使是跳蛛狀態也能輕易應對目前的血屍潮。
看起來平日裡咋咋呼呼的大跳蛛在穩定自我方面同樣頗有造詣。
而萬亦和譜家人就不需要在意這些了。
因爲他倆的心思比血染還亂得多。
唯二有些令人擔心，但實際發揮遠超預計的，那還得是大家都喜歡的龍女僕先生和熊二。
這二位一前一後衝鋒陷陣，打出了全場最爲震撼的氣勢。
顏汄的穩定一如既往，很符合大家對他的印象。
而許慎進入狀態之後居然能跟上顏汄的節奏更是意外。
“劇團長，我們所有人一起可以堅持很久，但，若是無法根源上解決，那依舊是無頭蒼蠅。”裡卡多閃身來到有點摸魚的萬亦身邊。
萬亦嚇了一跳，還以爲是來抓自己摸魚的。裡卡多這種人太正經，萬亦不好跟他耍。
不過還好他是來說另一件事的，讓萬亦鬆了口氣。
呆滯的眼神看向天空波動的血海道：“汲取足夠的力量之後，它的力量短期內幾乎無限進行循環，對於空氣中的遊離以太都要快能和我搶了。”
是的。
雖然血染靠着巨大的資源差距，在極短時間內發育到了如此地步，但是萬亦卻又發現了一個怪異的地方。
他之前只當自己在以太能量方面應該是“比較”有天賦的。
不過具體怎麼個有天賦法，確切對比過的對象也只有傑弗裡和沙丘二位。
現在，倒是有了個更加接近的對比對象了。
不過，也只是接近了。
血染的力量已經母庸置疑。
它的爆發力並不強，和“唯一”差的遠，按照現在完璧部門推算出來的血染汲取到的力量程度，量不如金圈時候的巨神“唯一”，質上卻是遠勝。
因爲冒牌教主在這片大地下埋了好多界線帶意志的力量，都被血染汲取着。
巨神“唯一”雖然也是走堆量壓死人的路子，但它本身更貪圖深淵界線帶的力量，換給“唯一”玩目前血染有的能量，怕是能直接給大地碎片轟開一個豁口。
但血染也有比“唯一”厲害的地方。
正面爆發不行，侵染轉化能力更甚一籌，掠奪以及吸取效率極強，是萬亦目前見過最高效的以太能量調取個體。
除他自己外。
以太能量的重要性質：越是活躍的以太越容易積聚，越是積聚的以太越容易進一步吸引周圍的遊離以太。
血染在此時已經將這一條性質玩到了極致。
即使如此，它一通忙活積累下來的條件，所達成的對遊離以太的汲取效率……
還是和萬亦就站在那邊對外吸的效率，差了不少。
一整片血海加起來都不如萬亦一個本體。
這個對比相較於傑弗利和沙丘的例子要更爲極端，讓萬亦產生了一秒左右的自我懷疑。
隨後懷疑變成了“老子好像還真挺厲害”的自我感慨。
之後則是進一步的思索。
他的身份是災禍陰影，至少他穿越之後莫名其妙的底子上應該是這麼一個玩意。之所以會是禍人，大概也是因爲災禍陰影來源於災禍，而災禍是禍人的第四階段。
幾乎可以說是失控一般的分身能力恐怕和這個脫不開干係。
萬亦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是否在一些人的考量中。
比如那個雷薩丁。
結合剛剛冒牌教主對自己說得話，總感覺自己好像在他們眼裡成了色譜前身的替補一樣的感覺。
很微妙的不爽。
倒不是因爲被算計，這年頭誰算誰不都是算計麼？他也天天算計分身啊，雖然是明着坑的。
不爽的點在於居然要當色譜的替補。
一下子感覺自己變廉價了。
雖然自己確實很廉價。
“劇團長。”
“啊，哦，抱歉，走神了。”萬亦被裡卡多喚了一聲，突然想起來現在還在打災禍呢。
“十秒而已，你已經想到該如何做了嗎？”裡卡多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這個人的氣質真的太認真了，萬亦自己不凹人設的時候面對他怪尷尬的。
“整片血海都是血染此時的本體，擊潰血海即可。”萬亦隨口道。話是輕鬆，難度可不小。
血屍還在增殖，血海倒懸於空中，且十分浩大，不知道要多強大的力量才能撼動。
突然，層層空間被蛛絲貫通，阿特亞出現在萬亦和裡卡多所在的不遠處。
她淋着血雨，面色看起來十分恐怖。
壞了，這個小祖宗怎麼這個時候出來了。
以她的暴脾氣要是沒有蛛神保着怕不是直接在血雨裡變血屍了。
但是意外的是，她並未發作，而是來到了萬亦和裡卡多身邊：“你們在對付天上那個東西？”
“大敵當前，希望你明智，年輕人。”裡卡多伸手攔在萬亦面前。
萬亦突然切實體會到了多目哥如此敬重這位大爹的理由。
“吵死了。不用伱教我，我還有兩個下屬在這裡，我知道該怎麼做！”阿特亞狠狠地瞪了裡卡多一眼。
遠遠感受到蛛神和阿特亞氣息的盧卡斯和跳蛛主教已經趕了過來。
不過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底真不是滋味。
小姐，阿不，大姐，謝謝您還記得他們兩個啊。
一盤遊戲剛開局，直接衝上去一人開大和對面爆了，後排兩個隊友一臉懵逼，這種遊戲體驗只能用糟糕和抽象形容。
“阿特亞……”跳蛛主教委屈巴巴地跳到阿特亞的手上，幾隻眼睛淚汪汪的。
手頭趁手的跳蛛跑了，盧卡斯只能又把提在腰間的卡歐斯黑跳蛛拿在手上把玩了。
最近他的手上跳蛛不離手，感受到了充分的幸福感，容不得半點空虛。
阿特亞低垂眼眸，看着手上的跳蛛主教：“克洛維蒂亞……抱歉，我已經冷靜了。”
“真的嗎？”萬亦探頭出聲。
阿特亞冰冷的眼神撇過：“假的。”
萬亦攤手，衆人無語。
隨後，她又道：“不過我認得清形式。”隨後將跳蛛主教還給盧卡斯。
跳蛛主教：？
盧卡斯：幸福×2
裡卡多點點頭：“無需爲自己的堅持懊惱，只需謹記自己的責任。”
阿特亞又瞪他：“不用你教我！”
萬亦拍手：“打住。你來了正好，我們現在手中集齊了兩個神明的力量，那想要擊破血海應該就差不多了。”
“不是兩個。”這時，一個聲音忽然湊近說道。
是逐龍教那邊跟過來的老人拉默澤，他來到萬亦身邊說着，隨後視線看向那邊已經手動在地上打出一片血泊的顏汄：“是三個。”
“什麼意思？”萬亦饒有興趣地問道。
“祖龍從不吝嗇於賜下力量，只要能另其滿意，它便能以任意龍種的形態降臨，逐龍教中任何一個人都可能成爲祖龍力量的承載體。”
“你的意思是顏汄可以？”
“他從一開始就可以。”拉默澤感慨道，“從接受龍蛋的那一刻，祖龍便對他傳來了呼喚。他曾在過去的世界失去了所有，但在這個世界卻又幸運得可怕。”
“而且我看得出來，或許是在您的幫助下，顏汄已經覺醒了，只需要一聲指引。”
“所以，我們有三個神力。”
“切。”阿特亞不屑皺眉，隨後周圍蛛絲直接構成，託舉她向着空中而去。
裡卡多一個閃身來到多目哥身邊，拍了下他的肩膀，隨後自己踏空直衝天際。
……
顏汄身上的女僕裝已經混淆了黑白，紅色成爲了更大面積的色彩。
“爽快爽快！”
“喂，顏汄，你爺爺在叫你。”許慎抽空提醒了他一下，然後切換了一下元炁和零力保持續航便又衝了出去。
“哈？他不是我爺爺……”顏汄回頭看了一眼，想辯解但許慎已經化作碧綠雷霆不見了。
他撓撓頭，不愉快地看着拉默澤：“幹啥啊，我正爽着呢。”
拉默澤含笑指了下上空：“小打小鬧還是不太夠吧。”
顏汄一愣，擡頭看了一眼，臉上露出笑容：“還真是，怎麼把這個忘了。”
“你會飛嗎？還是需要我幫忙？”
“嘿，不需要。”
顏汄咧嘴露出爽朗得猖狂的笑容，雙臂微張……
唰！
背後直接展開了一對翅膀，灰白的鱗片在血水之下未被遮蓋光澤。並非是十分大氣的翅膀，從脊背的一點向外展開，兩半都是規整的三角形，如此在身後構成了一個沙漏的形狀。像是顏汄正揹負着一個沙漏，視覺上有些怪異，但又充滿神秘色彩。
身上的皮膚也相對應地覆蓋上些許鱗片，卻並未讓他變得不人不龍，反而更加有種完美結合的精緻氣質。
翅膀微動，他以驚人的速度沖天而起。
“那是什麼龍來着？”萬亦感覺有點印象，但短時間從記憶裡挖不出來，應該是有點久遠和偏門的內容了。
“那是‘時光龍’。雖然，現在還只是很小的‘幼龍’罷了。”拉默澤難掩自豪地笑道。
許慎看了一眼天上的三個身影，很快收回視線，碧綠雷光擊中靠近的一個血屍，隨後直接近距離傳導，將一片血屍捲入。
焦黑的屍體接連倒下。
許慎目不斜視，眼神堅毅。
心中傳出聲音：“小子，抓到感覺了嗎？”
許慎喃喃道：“快了，很快，就要摸到邊了，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