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夢境之外的虛空
下面之後還是下面。
這扇門扉的後方，是一個更爲廣闊且幽深之地。
不過，這裡也大概就是最後了，聖巢最深之處。
前方是比之方纔更爲深邃的深淵，半空中雜亂無序地飄着能作爲踏板的石塊。
小騎士沒什麼糾結，一躍而下。
萬亦跟上，開始了又一段下落之旅。
隨着高度的下降，周圍的景色逐漸失去了色彩，混沌陰暗的環境讓萬亦短時間失去了空間感，反應過來時都有些記不清自己落下了多久。
不過終於，下落迎來收尾，萬亦望見了下方的風景。
要用最簡單的詞彙形容眼前的景色，那便是：屍堆。
就像萬亦剛來到這個界線時空中的時候一樣，無數蟲子的屍體堆砌成爲了這片場景的一切。
而與屍骸之丘的差別是，這些失去了顏色的屍體，全部都是和小騎士長得高度相似的存在。
失色的破碎面具堆積於此，一眼望去令人不寒而慄，同時又能感受到一股無名的悲涼。
萬亦和小騎士漫步在屍骸之間。
唰！
一個飄散在空氣中的黑色粒子突然放大，變成了狀如黑色幽靈一般的東西向着萬亦和小騎士飄了過來。
它通體漆黑，只有身上的裂痕與那雙渾圓的眼睛發出白光。
無喜無悲，僅存對存在的貪婪與憎惡。
對比一下，會發現它的頭和周圍破碎的屍骸面具相當像。
這不是唯一一隻，在小騎士和萬亦的身邊，更多的粒子膨脹形成了這樣的暗影。
小騎士和萬亦意識到不妙，趕緊起步跑路。
好在這些東西飄着很慢，一下子就被二者甩在身後。
但是如果不小心被它們包圍的話，感覺會很麻煩。
忽然，眼前的屍骸在二者到來時發生了塌陷，露出了一個深入的通道。
小騎士直接躥入其中，萬亦便也跟上去。這裡面很狹窄，萬亦和小騎士兩個二頭身小個子在一些狹窄的地方都不得不被擠在一起。
不過他們也沒因爲如此而停下腳步。
只要二者經過，周圍那些看似無害彷彿只是背景板的黑色粒子就會突然膨脹，成爲追逐他們的暗影。
二者在通道內一路跑酷，眼前終於豁然開朗。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處“海岸”。
眼前有一片漆黑的“海洋”，一座巨大的燈塔立於海岸上。
漆黑的海沒有一絲波瀾，但是萬亦看着這片海，卻不由得感覺一陣窒息。
用噬魂魔杖進行感知，周圍除了自己以外感受不到一絲靈魂之力。
而如果集中注意力去細細感知，一種龐大的意志就會從那片漆黑的海中涌現，彷彿要將他直接吞沒。
這裡的東西簡直……
正想着，小騎士對着眼前的海面釋放了一發靈魂法術。
而靈魂法術剛靠近海面，原本還平靜的海瞬間露出了它猙獰的一面。
“海水”化作觸手和利爪直接抓向靈魂法術，瞬間將其攪碎，過程中還不斷有着野獸般的嚎叫傳出。
直到靈魂之力被拍散，被它們的黑色吞沒之後，海面才恢復了平靜。
萬亦和小騎士沉默了一下：“我們要飛過去嗎？”
海對岸有一條隧道，那裡纔是小騎士要去的地方。
但那個隧道有一部分就是浸在海里的，就算飛過去，這片海洋也會把他們抓住並撕碎。
然後，不約而同地，萬亦和小騎士擡頭看向了燈塔。
小騎士和萬亦爬上了燈塔。
這座燈塔似乎被廢棄了許久，中途一些通道都斷開了，靠着周圍漂浮的岩石才能正常攀登。
而且半路還有其他暗影形成靠近過來。
萬亦和小騎士一路殺過去，來到燈塔頂。
小騎士停在了燈塔房間的門口，擺出了架勢，暗影們團團圍上。
萬亦沒有回頭直接衝入房間內。
視線迅速掃過房間。
一個狹小的房間，一個巨大的燈以及被關閉的啓動機關，旁邊有一隻蟲子的屍體，很難得居然不是小騎士那種白色面具，而是一隻銀白色的甲蟲。
這隻甲蟲混身流淌着黑色的液體，已經死透了。
它似乎是原本燈塔的看守人。
萬亦抓住機關，直接將其啓動。
誇嚓！
彷彿白晝照亮了黑夜一般，猛烈的光照瞬間照耀而出。
外面小騎士正在和暗影周旋，在光芒出現之後，這些暗影直接變回了一個個黑色圓球然後縮小，成爲安靜漂浮的黑色粒子。
萬亦出來，和小騎士對視了一眼。
二者回到下方海邊，再度試探。
發現在光照下，這片黑色的海相當安分，不再有任何躁動。
萬亦分出了分身留守原地，然後和小騎士一起踩着水開始渡海。
中途沒有出現什麼幺蛾子，二者一同深入了隧道。
雖然在最後一段路程，因爲燈塔的燈光無法再照耀，那裡的“海水”再度躁動，因爲範圍不大，被萬亦和小騎士輕鬆繞過。
穿過一條不長的隧道之後，萬亦和小騎士看到了一顆碩大的黑色“圓球”。
這顆圓球的一面破開，尖銳的破口彷彿一張血盆大口。
小騎士來到這顆球的前方，質地不明但表面粗糙的圓球竟是倒映出了小騎士清晰的身影。
萬亦探頭。
隨後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也被倒映了出來。
“這個是啥？”
小騎士伸手，拿出了一把“劍柄”。
只有握把，看上去像個小玩具，但是上面有着夢境之花的圖案。
力量被激發，白色的光芒從劍柄激發而出，凝聚成了沒有固定形體的劍身。
小騎士直接對着眼前的黑色圓球揮劍。
叮！
一聲清脆空靈的迴響，萬亦和小騎士眼前閃爍過白光，小騎士直接倒地不起。
萬亦正打算開口說什麼，眼前的畫面也是一陣天旋地轉，也倒在了地上。
“關我啥事？”
“本體被陰了？！”
“好死耶！”
腦海中分身同慶，萬亦閉上了眼。
上劇場！
他推開了劇場的門走入其中。
吸溜……
然後聽到了好像有人在嗦面的聲音。
萬亦看向觀衆席，見到了羅希和弗空，兩個坐在位子上，兩腳岔開，身子往前傾，手裡捧着一碗麪，正一起嗦面。
“你倆在幹啥？”
“吃麪。”
“不是，爲什麼在這裡吃麪？”
“弗空跟我說我該多吃點正常的食物，就煮麪給我吃了。”羅希擡頭道，“還真好吃，比之前在村子裡吃的香多了。”
萬亦上去看了一眼：“這不是清湯麪嗎？連點菜葉都不放？”
不是吧，在劇場裡都吃那麼寒磣？
那爲什麼不直接具現出更香更豐盛的面呢？
剛剛羅希說是弗空煮的，敢情弗空就會這個啊！
弗空冷眼直接看了過來，沒有說話，但是那雙好看的眸子訴說了他的全部不滿。
“劇團長，上面這個又是啥？”羅希用筷子指了下前面的舞臺。
弗空道：“不要用筷子指人，不衛生不禮貌。”
“哦哦。”羅希趕忙放下來。
而萬亦也看向了舞臺上。
這次比大蛾子那次還離譜。
整個舞臺都被漆黑的液體充斥。
萬亦靠近到舞臺前。
黑色液體突然動起來，最後化作了一個有着八隻散發着白光的銳利眼睛的巨大形體，頭上的角蜿蜒叢生，樣貌猙獰。
液體在它的身上凝成一條條卷鬚張牙舞爪，萬亦感受到了那八隻眼睛在掃視了一圈環境之後聚焦在了自己身上。
“怎麼又有想把我拉入深層夢境的。”萬亦無語道。
對方的觸鬚嘗試着伸出舞臺之外，但和大蛾子一樣，無法離開舞臺的範圍。
排除掉開玩笑的成分，萬亦一手叉腰看着眼前的存在。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你應該從我進入這個界線時空開始就跟在我身上了吧。”萬亦說道。
眼前的存在目光閃爍，沒有說話。
伱以爲“過場動畫”真的只是氣氛渲染和好看用的嗎？
又不是真的在打遊戲下副本。
之前萬亦已經通過進入界線時，眼前出現的夢境之花圖案，和一直的異常察覺到了這個界線的本質，並非“蟲”，而是“夢”。
但萬亦本體進入的時候，“過場動畫”裡還有一層東西沒有得到解釋。
那團最後浸染了一切的漆黑。
其他分身進入的時候並沒有這部分，但是萬亦卻有。
這是異常。
但是除此之外，這股黑色就沒有任何跡象再出現了。
不過在靠近外面那片黑色深淵的時候，他逐漸就有了答案。
萬亦不是單純的“蟑螂”。
如果只是一個外形爲“蟑螂”的普通蟲子，那麼他即使有衆多規格外的力量加持，也無法抵抗源自聖巢底部那股黑色的力量。
那是——
虛空。
與真實的“光”對立，虛無的陰影，漆黑的野獸，空虛的形體。
他的這具“蟑螂”一樣的軀體內，有虛空。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眼前這位聖巢中最強大的高等生靈。
面對萬亦的問題，眼前的存在沉默之後，它的一根卷鬚伸來，從中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徽章。
這顆徽章就是一個暗影的形象，漆黑，有着深邃的條紋，只有兩眼呈現明亮的白色。
它似乎想將這個東西遞給萬亦。
不過萬亦不去接的話，它也送不出來。
羅希和弗空一邊看着一邊嗦面，原本很有氛圍的場景，但是被一聲聲“吸溜”給破壞了。
弗空剛剛還說拿筷子指人不禮貌，難道他不知道吃東西發出聲音也很不禮貌麼？
不，萬亦敢保證他是故意的。
突然，羅希擡頭看了一眼眼前的黑色存在道：“劇團長，它想要合作。”
“合作？等下，爲啥你聽懂了？”萬亦先是疑惑內容，但是突然又轉到爲什麼羅希能明白對方在說什麼的問題上。
“應該是火和海的雙重作用，良人道先生說我的肉體雖然受到桎梏，但我的意識在向着高層面躍升，所以能聽到一些異常的聲音。”羅希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
萬亦點點頭，再度看向眼前的存在。
“它的存在比一般的高等生靈更爲特殊，甚至它不能被稱作生靈，它沒有夢，有的只是無窮的空虛，因此正常的存在無法接收它虛無的意志，需要更高規格層面的交流。”
羅希看着虛空存在說道。
萬亦道：“它想要什麼？”
“它看到了劇團長的力量，希望藉助劇團長的力量，將夢境浸染，融於虛空。”
“你不是夢的話，也就是說你其實根本就不是這個以‘夢’爲主體的界線的東西……虛空……你是隔壁的？”萬亦對前面的存在問道。
在“蟲族”界線之外的那條黑色的，代號“虛空”的漆黑界線。
符合表現。
“是的，它是夢之外的存在，它要在‘夢’的世界得到更多的力量，這樣才能幫助它一統虛空。”
“那我拒絕。”萬亦別過頭去道，“正常和我談，那都有得聊，偷偷摸摸做事幾個意思？”
“它承認它小覷了你，現在希望能以平等的地位建立合作，它可以賜予虛空的力量，或者更多的協助和饋贈。”
聞言，萬亦眯起眼睛，緩緩道：“你在我的身上看到了什麼？”
面對這個問題，羅希沒說話，看來對方還沒做出迴應。
片刻後，羅希眉頭一皺，說道：“一個你，千千萬萬的你，無盡的你。”
弗空不知不覺也不嗦面了，靜靜看着這一幕。
萬亦思索片刻，伸手輕輕點了下：“把東西留下，我稍微考慮下再說。”
對方眼中光芒閃爍，隨後直接變成一個漩渦，黑色的虛空液體被漩渦捲入，最後凝成一顆黑色的粒子消失。
留下那個黑色的徽章落在舞臺上。
劇場上恢復了平靜，萬亦走上舞臺將那個徽章拿起來，細細端詳。
羅希翻譯完，繼續嗦面了。
萬亦想着，來到了劇場門口：“良人道上來了的話，幫我問一問。”
“嗯。”弗空淡淡迴應。
萬亦離開了劇場。
睜開眼，萬亦發現它並不是出現在睡着時的原地，而是一處高臺上。
赫然是這片深淵的入口處。
他意識到什麼，轉頭看去。
一個和小騎士長得幾乎九成相像，只是頭上的角比小騎士要更加修長尖銳的小巧身影。
它跟在一個白色的身影身後。
蒼白之王……
它們似乎正要離開這座悲傷的深淵。
忽然，一隻黑色的小手搭在了入口處的平臺邊緣，從下面探出了小騎士的腦袋。
蒼白之王頭也不回地離去，而那個和小騎士極爲相像的身影回望了一眼。
這一刻，它和小騎士似乎對視了。
但它還是轉過頭去，沒有理會小騎士，跟上了蒼白之王的腳步。
小騎士手微微顫抖，就要堅持不住滑走墜落的時候，萬亦突然出現抓住了小騎士的手。
小騎士身軀一震，似乎很驚訝萬亦會出現在這裡。
下一刻，光芒充斥了二者的視野。
萬亦和小騎士甦醒，發現兩個人依舊趴在之前那個黑色圓球之前，不過萬亦的手還抓着小騎士的手。
“這個夢怎麼樣？”萬亦笑着問道。
小騎士注視萬亦片刻，最後微微點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