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夏顏想,這個人以前是不是和自己有仇呢?當紀夏顏興致勃勃地提出要去爬東山的時候,孟書冉決定要帶她去市區的公園逛一逛,這其中自然包括了之前被他自己嗤之以鼻的天城公園。並且美名其曰今天天氣太熱,不適合登山,適合散步。
現在是夏天,就算Z城偏涼,但追究有哪一天天氣不熱的。
出於體驗當地生活的考慮,紀夏顏強烈要求放棄那輛黑色的越野車乘公交出行。本以爲孟書冉會反對,像他這樣條件優越的大少爺應該最討厭公共交通工具的,沒想到他一口答應了,並表現出難得的贊同。
紀夏顏忘了,孟書冉並不是什麼大少爺,可以算是白手起家。
而對於Z城的公共交通,孟書冉這個常年生活在澳大利亞的人也是一竅不通的。
俗話說,鼻子底下有嘴巴。問路。
問路卻成了兩個人的麻煩事。本地人的方言紀夏顏是完全聽不懂,孟書冉更是對方言的脣語一竅不通。本着年輕人就該講普通話的心情,紀夏顏問了幾個年輕人後,終於敗下陣來。爲什麼普通話也有方言版的?!兩人面面相覷,卻因爲同樣死不認輸的性格,誰也不提要坐出租車。
結果就是兩個買了一張很大的Z城地圖,一本最新的公交指南,坐在麥當勞裡研究。紀夏顏是標準的路癡,儘管不願在孟書冉面前展示自己的弱項,還是隻能乖乖聽話。不過當兩人站在十字路口的時候,紀夏顏還是很不知好歹地問:“你確定是往這邊不是那邊?”
孟書冉聽這句話已經不下十次了,他們一路走到這個十字路口,每隔十米紀夏顏就要問一遍。
“怎麼這麼久還沒到車站啊。”
孟書冉咬牙切齒:“就快到了,看到沒,就在那邊。”
北方因爲土地平坦,因此道路也特別寬闊,但不知爲什麼紅綠燈的時間又特別短。每次過馬路紀夏顏就覺得像是在打戰。而孟書冉指着的方向,正好是他們的斜對面。十字路口的斜對面就意味着要過兩個馬路,真的是很近啊。
“綠燈了,綠燈,快走快走。”紀夏顏催促,帶頭向前衝去。
孟書冉果然很快跟上,同時拉住了她的手。他拉着她的手,並且是向後扯,而不是向前拽的。
這是今天他們過的第五個斑馬線。
第一次孟書冉主動拉她的手的時候,紀夏顏覺得奇怪,還下意識地抽出來。可是孟書冉一言不發,又固執地過來抓她的手。但一過完馬路,他便很自覺的鬆開。紀夏顏並沒有問他爲什麼,但她發現,每次不管是她先走還是後走,不管她走得是快是慢,過馬路的時候,孟書冉一定要拉她的手。
他是在害怕嗎?
紀夏顏猛地回頭去看孟書冉,可是對方一臉面無表情,彷彿這是一件很理所當然的事情,他拉得那樣順手。
拐彎的兩個綠燈正好是連着的,紀夏顏拉着孟書冉往前衝。要知道錯過了這二十秒,就要再等一百秒了。只是紀夏顏同學忘記了一件事,當直行的車是紅燈的時候,拐彎的車是綠燈的。這就意味着,當斑馬線是綠燈的時候,行人並不是完全安全的。這樣的紅綠燈缺陷有一段時間曾被各種媒體爭相報道,但因爲沒有解決方案,也就不了了之了。
於是,已經衝上斑馬線的紀夏顏,被一輛拐彎的小轎車結結實實地嚇了一大跳,幸好及時聽到對方按得急促的喇叭,才匆匆忙忙又退回了人行道上。和她拉着手的孟書冉被她一拽又一扯,踉踉蹌蹌,好不容易站穩,怒道:“你找死啊你,你找死也別捎帶我”
紀夏顏也是驚魂未定,同樣吼回去:“我找死關你什麼事啊,是你自己要跟着我走的。”
孟書冉快速接到:“你不知道對一個聾子來說過馬路是很危險的事情嗎?”
紀夏顏停在那裡,他果然是在害怕啊。自己明明已經猜到了,還這樣莽莽撞撞。這樣的事情對她而言,已經就夠可怕了。而他聽不見,他拉她的手,無疑是一種信任的表達,但自己卻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這次真的是自己錯了。紀夏顏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看着孟書冉的臉色,道歉:“對不起,是我不好。”
他的神色突然變得很怪異,半響後扯了扯她,開口:“綠燈了,快走。”
紀夏顏想,孟書冉表現得太像一個正常人了,以至於她常常忽略,他的世界和她是不一樣的。逛夜市,過馬路,擠公交,這些對自己來說十分平常的事情,對他而言,每走一步,其實都是小心翼翼的。而他從不主動表現出來,其實他是需要照顧的。
傳說中的悶騷麼?
“喂!”
“幹什麼?”
“孟書冉。”
“幹什麼?”
“你好可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