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殘暴不仁,爲獨撐財政二權,坑害忠良,你蠱惑戶部尚書邢輝雲毒殺柳州知府邢輝天,後又藉機將其拘於刑部大牢;你毒死靖王,就連靖王世子也難逃你的毒手,你借江州暴民之手毒害世子,如此種種,你不是更叫前線欲血奮戰的將士寒心?”
聽到“寒心”二字,原先垂臉羞愧的衆將士似觸了電一般重新擡起頭,同仇敵愾的望着博仁康,大有要將在亂戰中死去的同胞全都推卸到博仁康上。如此這番已然明瞭,想那臨南王與單左喜等平日裡向衆將士灌輸了不少仇恨的思想,是以,才這有這番同仇敵愾。
似達到了某種目的,單左喜彎起了嘴角露了一絲奸笑,在不爲人察覺之前斂色正腔道:“靖王撐管財政,被你殺害後這一重擔便自然而然的落在世子博安手中,而你爲獨撐大權,身爲大坤的皇帝,先後戕害靖王父子,居心已然昭昭。大坤皇朝祖制有云:後代帝王若擅自篡改祖制,朝廷任何官員有權令退位讓賢。臨南王雖遠在北疆,卻也不願見大坤的百姓陷入*之中。故藉此次奉召,班師回朝,雖有犯上作亂之嫌,卻也是以‘清君側,明君制’爲號,並非師出無名。”
單左喜琅琅的一席話說完,那圈圍着御花園的假御林軍便取着手中的刀槍,齊口高喊:“清君側,明君制……清君側,明君制……”
臨南王重傷,生死未知,他單左喜又被擒,自知必死無疑。唯今之計只有魚死網破,便是死了也要說服將士們爲臨南王報仇。他這計劃固然不錯,只是,他忽略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都住口!”南宮太傅身上捆着的繩索已被萬慶着人解開了,其面色嚴謹,身上的官服因繩索的扎捆變得十分的褶皺,正如他臉上的皺紋,蒼老卻又顯得歷練。
面對這樣一個老臣,許是那威望早已豎立在大坤子民心中,聽得他發話,那些將士愕然頓住。然心有不甘,瞪着眼睛望着南宮太傅,只聽南宮太傅道:“各位稍安勿燥,且聽老夫一言。太祖皇帝生前確實頒下此召令,但若要老夫們信服,僅憑單副將一言怕還遠遠不夠,還望拿出證據纔是。”
“南宮太傅,且不論他是否真有證據,不知是否能聽我一言,相信幾位太傅心中自有定論!”二蛋已將趴在他肩上的臨南王將給出席宴會的御醫,就身上的血衣擦拭染在手上的污血,轉身面向南宮太傅,面上帶着幾分敬意,出言也甚爲誠懇。
南宮太傅是歷朝元老,身份何其特殊,望了望被御醫就隨身攜帶的金創藥簡單地進行了包紮的臨南王,略爲思索,方向僞裝成阿史那噠嗦的二蛋依禮行了拜禮:“大王子旦講無妨!”
“臨南王守衛邊疆長達三年之久,經歷大大小小的戰役,確是功不可沒。然而,前線與後朝差距數萬萬公里,戶部每隔半年運用一次糧草銀餉,無不是要耗時數月。試想,如此遙遠的距離,若無居心,前朝之事何以如此明白?是否表示臨南王早有窺視帝位之心?太祖皇帝亦有遺命,窺視帝位者,着以車裂。”最後幾句,二蛋無不怒視着單左喜厲言相向,實叫後者曉以顏色,大驚之色顯於形。
然而不管怎樣,這一席話確實不是作爲一個東厥王子的外族人該說的,莫說是單左喜,就是南宮太傅等官員,亦是驚詫不矣:“閣下究竟是何人?”
二蛋斂起怒意,展顏笑向南宮太傅,握拳致一致禮,並未作應。只是伸手取下頭頂的帽沿丟於一邊,伸向頸項處扯出一張*,方纔露出本來黝黑且剛毅的本色面孔。轉身行至博仁康跟前跪拜道:“靖王世子博安叩拜皇上救命大恩!”
“安弟快快請起,若非安弟急智,朕今日恐怕難道賊子之手了!”博仁康展一展獨有的溫和之姿,彎身扶起二蛋。
“你,居然是你……你居然沒死?”前刻尚且言之鑿鑿被害的靖王世子此刻如魔法般站在眼前,單左喜已然沒了先前的英烈之態,瞪着二蛋張口結舌,恍若木雞。
二蛋轉而望向單左喜,脣笑齒不笑:“單副將,本世子尚且安然,倒是叫單副將失望了!”
單左喜神情已然呆滯,連連搖頭:“不可能,你明明已經,明明已經……”
“已經中了那‘鉤心’劇毒了?”二蛋接過單左喜的話,比起後者的驚駭,更顯得從容不迫,“哼,何不再看看你身後的人,爲何在你眼中只懂得騎馬射箭吟詩作詞的小王子突然有如此精湛的手法,難道你便不覺得奇怪嗎?”
單左喜僵硬着脖子,只轉動了眼珠子,卻始終沒能轉動脖子。而那位拿着劍的小王子亦不在乎他單左喜有沒有看他,含笑的面容看了看皆是滿臉疑惑的衆人,伸了左手一把扯下遮在面上的*,面具下的左頰,殷紅的十字劍傷赫然醒目的嵌在那裡。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百裡挑一!
果然是山不轉水轉,正如二蛋所言,他有他的張良計,我有我的過橋梯。原來並非二蛋獨自僑裝,如此看來,這御花園之中指不定還有二蛋安排的人經小沐的易容而混在其中。
衆人的唏噓之聲不絕於耳,只聽二蛋趁機道:“你仗着自己於江湖亡命了幾年,學了些害人的毒藥,便自命不凡。你蟄伏京都三年之久,利用邢輝雲的貪婪與嫉妒,挑起他們兄弟間的爭端,以致自相殘殺;你以劇毒謀害父王,又將矛頭暗指皇上,令本世子與皇上不睦;最後又故計重施,見毒殺欽差不成便暗中挑起民憤,企圖借暴民之手殺害本世子。處心積慮了多年,莫不是爲臨南王的奪宮做了鋪墊?你機關算盡確實不易,可惜上天有好生之德,本世子與皇上並未中你的離奸之計,而是同氣連枝,這才揭曉你家主子的陰謀詭計。”
我聽着雲裡霧裡,靖王明明是受博仁康所害,如何就成了單左喜了?然轉念又想,這許是二蛋故意爲之,爲得是要百官相信博仁康的無辜和臨南王的無人性。
“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說話之人是南宮太傅身邊的林太傅,顯然,在場倖存的衆官員已被一系列的轉折捲進了迷霧之中。
二蛋斂了斂神色,望了望林太傅,又望了望同是迷惑的文武百官,最後一臉肅然:“事到如今,本世子便不再瞞各位大人。父王驟然甍逝,起初本世子確實懷疑是皇上所爲。說來慚愧,爲此,本世子還在朝堂之上與皇上有過爭執。”二蛋回頭掃向單左喜,那目光似繼承了靖王的銳利,頓住不語。
在朝堂上有過見證的官員無不點頭確認此事,同時看向二蛋只待他繼續說明箇中原委。他們,確實是迫切的想要解開迷團,誰是誰非,到底還是需要探個究竟。其中也包括了那些握着槍劍的衆將士。
“不過,事後冷靜下來仔細想想,覺得此事尚有多處疑點。父王入殮之後,上天連降驟雨,致使江州洪災嚴重。爲此皇上曾私下來皇陵與本世子商議此事,一致認爲,爲安撫民心,本世子需親自前往。只是本世子尚在守陵,爲防小人從中作梗,便扮作欽差黃大人的貼身隨從,誰知果真如皇上所料,江州堤壩坍塌並非天災,而是人禍。”
聽到了這裡,衆人不免又是一陣唏噓,幾個一湊地在那裡交頭接耳。二蛋轉頭輕輕掃過了衆人,繼續道:“我與黃大人便兵分兩路。黃大人負責安置難民,發放賑糧,而本世子則暗中追查炸燬堤壩的賊子。誰料便在那時,有人在欽差黃大人的膳食中下了毒。萬幸的是黃大人只沾了點湯水,不然,想那毒藥之劇烈,恐怕神仙難治啊!而令人驚奇的是,黃大人的毒發之症正是與父王,也與邢輝天的毒發症狀一模一樣,是一種名叫‘鉤心’的劇毒。”
“賊人一面毒殺欽差,一面散佈遙言。遙言稱這次水災乃上天懲治皇上無能所致。如此大逆不道的話部分難民卻也信以爲真。聽人挑唆抓走了黃大人,以逼迫皇上退位之用。”
“如此境況於我們十分的不利,而黃大人又毒傷未愈,餘毒未清,實在令人堪憂。無奈之下,本世子便擺明了身份換下黃大人。且知曉若無賊人挑唆,難民大多是秉性純良之輩,便曉以理,動以情。眼見便要勸服,誰知那賊人便混在其中,竟膽敢在本世子的飯菜中下了那‘鉤心’之毒。也是萬幸,送飯之人良心未泯暗暗如實相告,本世子便假意中毒,以求保全性命。也是萬幸,賊人以爲奸計得逞,並未細查,只將本世子丟進江中。”
二蛋說得驚險,衆人也跟着聽得一驚一乍,連着變了幾度的臉色。
“呵呵,又是萬幸,此時皇上暗中派來的人恰巧及時趕到,這纔將本世子救出。繼而進一步追查,發現那賊人之首竟是本應在邊疆對敵的單副將,而與他一道的,竟然是東厥國的大王子阿史那噠嗦。這兩人聚首定是在謀劃不可告人的陰謀,於是便將計就計,暗中抓捕了大王子,交由阿史那野小王子處置。再由他們認爲已命喪黃泉的本世子扮成大王子,而皇上便在皇城暗中部屬以應變臨南王突然的發難。事實便是這般,單副將,本世子所言你可有異議?”
二蛋一連用了數個“萬幸”來襯托江州賑災之危,聽得我後怕不矣。我能理解,二蛋故意真假摻半,意在替博仁康辨白,顧及他的顏面。可即使如此,歷經的種種危險確非誇大,其中若是運氣稍稍差了一些,哪裡還有小命在此口若懸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