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這行刺是講究時效的,時間耗得越長,於黑衣人來說越不利。他的武功若嚴格論起來,應該比小丫頭不相上下,吃虧就吃虧在武器比不過人家。
刀光劍影中,只聽黑衣人沉着問道:“瞧姑娘的招勢,你應不是靖王府的人!”
小丫頭聽他探話,提起“藍呤”化去對方刺來的一劍,當下冷笑一聲:“一招‘虎嘯龍吟’由你之手舞來,倒成了‘虎笑龍哭’了!”同時,一個飛腿踢向黑衣人的胸口,也不知是何招式,權當佛山無影腳也理解吧!
旦見黑衣人提起左手擋在胸前,擋住了左腳卻擋不住緊隨其來的右腳。黑衣人胸口吃了一腳順勢向後彈去,落在桌上,打翻了桌上的油燈,屋裡頓時陷入漆黑之境。
待眼睛適應了突如其來的黑暗,發現兩條纖細的小腿條佇立在牀前,卻尋不到黑衣人的蹤影,想來已經隱在某個角落,等待伏擊的最佳時機。
黑暗中,雙方僵持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三人大氣不敢出,此刻便是考驗耐力與持久力的時候了。我躲在牀底下,捂住嘴鼻,繃緊每處神經,正側耳聽着房間裡的每一處動靜。突聞房門被踢開,緊接着傳來一聲急切的“越兒”,聽的出來,這是二蛋的聲音。
我暗罵二蛋莽撞,來就來了嘛,叫什麼叫!然而那“越兒”之聲尚未落音,便聞見“咻咻”兩聲,卻見二蛋一個旋身翻踢,接着便是“逼”之聲,卻是某金屬物體掉在地上發出的聲響。
想來是黑衣人聽得門口的動靜,知道是緩兵,心急之下便朝門口射出暗器,不過如此一來,對於我這個三腳貓的人是沒有什麼區別,但以常年習武,早就練得耳聰目明的小丫頭來說,黑衣人這一衝動的舉動無疑是暴露了自己的藏身位置。
果見牀前兩條纖纖玉腿飛速欺向窗下,接着又是哐哐啷啷的擊鬥聲,黑燈瞎火的,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打,只聽小丫頭說道:“世子,世子妃便在牀底下!”
“謝了,朋友!”朋友?難道二蛋不知道這小丫頭是伺候趙科的丫環嗎?
纔想着,二蛋已三步並作兩步便來到牀前,拿出火摺子吹了兩下,霎時點星之光便照亮了牀底下,火光中,我蜷縮在牀底的一個角落,角落裡溼了大片,身上的衣服還在滴水,溼漉漉的甚是狼狽。二蛋探下腦袋,見了我這樣子先是一愣,隨後極沒良心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藉着二蛋遞來的臂力爬出牀底,他倒是忍住笑了,可那張臉憋得醬紫。我板着臉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沒見過人躲牀底下嘛,至於讓你憋得這麼難受嗎?”
大敵當前,二蛋卻不以爲意,藉着火摺子飄忽不定的亮光,順手拎起一件擱在牀上的錦裘披在我身上,斂起笑意,好整以暇:“想當初你一擡手一踢腿我便被你老老實實地制住了,沒想到遇到正格的了竟也狼狽地躲入了牀底下。”說完忍不住又底頭吃吃笑了起來。
“好漢不提當年勇,哼!”我拉直身上褶皺的襦裙,又裹了裹錦裘,假意生氣,持着鼻音重重的哼了一氣,別過頭表示自己的不滿。
這時,趙科手握長劍,帶着兩名握着火把的小廝正殺氣騰騰的走進房來。兩束火把瞬間將屋裡照得豁亮,趙科精亮的眼仁先是在屋子裡掃了一週,見戰局已穩逼勝券,這才走到二蛋身後,與二蛋點頭致禮。
二蛋本是嘻笑着臉皮,本還要與我再說些什麼,聽見腳步聲便嘎然停止,吹熄了手裡的火摺子,轉身看着一臉肅然之氣的趙科等人,點了點頭算是回禮。與趙科進行了短暫且富有靈犀的交流之後,二蛋將注意力轉向已終止戰鬥的戰場,只見他眯了眯眼睛,目光變得深邃而從容。
趙科隨後又自上往將我打量個透,見我着實無恙,這才微微展了展擰成一團的眉心,朝我抱劍作揖道:“趙科來遲,讓世子妃受驚了!”
我聽得說話,不再與二蛋置氣,當下咧嘴笑了笑道:“師傅快別這麼說,說來還要謝謝師傅呢,若不是師傅房裡的丫頭,我怕是沒法子與你說上話了呢?”我只將二蛋剛纔的那一聲“朋友”理解爲他對小丫頭奮不顧身救我而是表示感激之情的稱呼,心裡頭一直不曾懷疑小丫頭的真實身份。
趙科聽我說完,面露疑色,才微展的眉頭又深皺了起來,藉着火把的光亮及其仔細地瞅着正壓着黑衣人緩步行來的小丫頭。
黑衣人被反剪了單手壓來,“藍呤”抵在脖子上,折射着幽冷的藍光,好似正炫耀着制伏敵人的榮勝,又好似透着股宣判性的威嚴,警告黑衣人若是敢輕舉妄動,便會毫不客氣地削下他的腦袋。
黑衣人用黑布蒙了臉面,只露一雙憤青的眼睛在外面。此刻正雙膝下跪,一動不動挺直了脖子,對上二蛋與趙科居高臨下的肅殺之氣,冷不丁地將頭縮了縮,又十分不甘的側目上翻,仇視地瞪着小丫頭,顫巍巍直道:“若是技不如人,老子委實也無話可說,可如今卻是輸在兵刃上,老子,不服!”
“好說好說,若你過得了今日這關,本姑娘便陪你再賭上一賭,看看到底是你略勝一籌呢,還是我技高於你,本姑娘也好奇着呢。”在二蛋與趙科灼灼的審視之下,小丫頭卻視若無睹,也並不着急着行禮見安,只與黑衣人不驕不謅的攀談着,一邊左手握成劍指在黑衣人背上輕移,瞬間點了他的穴位。
黑衣人立即動彈不得,也不再說話,只是氣極地鼓起了兩腮,斜眼怒視,瞧那陣勢,似要像小丫頭一口吞入腹中才算甘心。
小丫頭收起“藍呤”,擡頭對望着我露齒悄皮一笑,漫步走來。
與小丫頭的步履輕鬆相反,隨着小丫頭的靠近,二蛋不動聲色的將我擋在身後,而趙科更是屏氣凝神,握在手裡的長劍緊了緊,拇指抵在劍首,只要心念一動,便利劍出鞘。一時間搞得氛圍有些怪異的緊張,大有劍拔弩張的氣勢,而這股氣勢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心。
見這情行,我再遲鈍也有些明白,小丫頭既然招呼二蛋爲世子,轉臉又將其與趙科直接忽視,非但不行禮,反正舉止輕鬆自然,顯然不是照顧趙科起居的丫鬟了。
思緒間,小丫頭已停在二蛋跟前兩步之隔的地方,提着“藍呤”,視線跳過二蛋看着我,笑臉盈盈。我定睛瞧去,只覺她的笑容倍感親切,似曾相識,沉思默想,卻又記得真切,這面容定是第一次相見的,當真十分狐疑,只得靜觀其變。
面對二蛋的嚴峻的表情,趙科尖銳的眼神,以及我的一臉狐疑,小丫頭倒顯得不卑不亢,只盈盈笑道:“姑娘當真不記得我的聲音了?”小丫頭說這話時,聲音已不比之前的柔嫩,聽在耳裡,驚喜萬分,這聲音,我斷斷不會記錯,除了小沐那丫頭還會是誰?
“小,小沐?”我驚喜之餘,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眼前這人明明不是小沐的臉面,天底下難道還有兩個一模一樣的聲音不成?
“跟姑娘說了許多話,姑娘都未有一絲反映,還以爲姑娘且將我忘記了,好生失望了呢!”說着,小丫頭舉手在頸後輕摳,下一秒竟將整張臉皮扯了下來,而那臉皮之後,卻還有另一張光潔的臉,看上去有說不出的詭異。待那張假臉撕下,完全露出下面那張明眸皓齒的臉,我驚喜過忘,那撅着嘴的,顏愾心喜的,不正是我日常掛念的小沐嗎!
當下驚喜交集,飛奔至小沐跟前,忘乎所以的抓起雙手,連帶着那張我尚覺得詭異的*和“藍呤”一同抓在手中,幾乎是要忘情而涕:“小沐,真的是你,沒良心的,不是說五日便到麼,怎麼這會纔來,來了又不以真面目視人,平白讓人擔心了去。”
“原本大可如期而至,只是其中有些變故,故而才作這樣的打扮,姑娘可要見諒纔是。”
“見諒見諒,怎會不見諒呢!先收着那些變故,得空時慢慢講,來,我給你介紹介紹。”我直拉起小沐的手,來到二蛋面前,笑呤呤地說道,“這是就是我的夫君,剛纔你稱他世子,想必也是認識了。”二蛋聽我介紹起他,嚴峻的面色稍稍有些緩和,朝小沐點了點頭。我嫌他墨跡,不等他開口說話,又拉着小沐來到趙科面前,“而這位你定還不曉得,他是我夫君的恩師,趙科將軍!”
趙科已然收起了抵在劍首的拇指,抱劍提在胸前道,溫和道:“多謝小沐姑娘出手相助,恕老夫直言,小沐姑娘的易容術出神入化,放眼整個朝野江湖,唯獨神醫莫公在這方面的造詣驚人,不知其中是否有些關係?”
“趙將軍眼光銳利,神醫莫公正是家師!”小沐的回答倒也從容乾脆。
“哦,原來是莫公的傳人,失敬失敬!”趙科聽小沐言罷,直接將劍丟給左邊的小廝,復又抱拳,神色恭敬,“趙某一生只佩服二人,除了王爺,便是神醫莫公,記得年少時曾一起把酒言歡,只是後來一直無緣相見,甚是遺憾。有生之年,不想有幸與莫公傳人相見,也算是趙某的緣分所在。”
“趙將軍言重了,小沐常聽師傅他老人家提起趙將軍,每每是讚不絕口,稱趙將軍乃師傅此生最爲敬重之人!”小沐依着江湖的禮節,報以燦爛的笑容,搭拳回禮。
“莫公有心了!”趙科聽着極爲受用,心中暗暗竊喜,卻也不表露分毫,只整出一副語重心長的面色來,“莫公不但易容術無人能及,那身醫術更是天下無雙,小沐姑娘秀外慧中,又有良師指點,前途定是不可估量啊。”
“喂!喂!喂!要殺便痛快些,一刀了結了,老子運氣不好失手被擒,卻也不是膽小怕事的主!”這邊正談得興起,那邊跪在地上被涼在一邊的黑衣人有些不樂意了,直大聲的囔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