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不明的房間中,擺放老舊卻並不老舊的物件。
空空蕩蕩。
只有着被困在這裡的兩個少女。
窗外的光線逐漸黯淡。
給房間的一切,披上了一層陰影。
周遭更是連一點兒聲音都沒有,只剩下兩人輕微的呼吸聲。
是令人汗毛豎起的寂靜。
似乎,就連空氣中,都帶着充斥着年代感的氣息。
難以用語言形容。
處處都顯得如此,哪怕只是最普通的電視機,明明僅僅那樣安靜地矗立在那裡,卻始終透着股怪異。
就好像,整間房間裡的所有東西都並不正常,只是不知道到底不正常在什麼地方。
總之,透着一股不對勁兒的味兒。
或許眼下的平靜,纔是最大的不正常。
如果赤木鈴想象力再豐富一點,說不定都想象到她是穿越到三十幾年前、正處在房地產泡沫年代的日本。
可惜現在的赤木鈴,沒工夫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她屏住呼吸,視線凝實着前方的地板。
身上因爲緊張,熱騰騰地出了好多汗。
在那裡,是一坨很難用語言形容的存在。
看起來溼噠噠、黏糊糊的。
顏色漆黑。
粗略一看,竟像是某種人體代謝的產物。
看上一眼,就給人一種濃烈的污穢感。
似乎就連腦海中的思緒,都沾染了這污穢的黑色。
一點一點地,在地板上滲了出來,逐漸匯聚成了一坨整體,看不出具體的形狀。
同時,它也散發着一股難以忽視的惡臭!
類似於腐爛、發酵了幾十年一般的氣息,從它身上散發而出。
晃晃悠悠地鑽進了赤木鈴以及相良海里的鼻腔。
赤木鈴皺着眉,內心高高地提了起來。
【這是什麼?】
【身上沒有靈的氣息。】
這是赤木鈴從沒見到過的詭異事物。
但可以肯定的是,它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赤木鈴在第一時間就把這漆黑粘稠的存在劃入了危險的分類,假如她們的肌膚觸碰到那漆黑的邊緣,恐怕絕對不會美妙!
“赤木醬,好臭!.....這、這是什麼啊......”
相良海里顫聲問道。
就連赤木鈴都從沒見過,更別說是她了。
甚至相良海里心裡的驚懼還更甚,哪怕她從前也有過一次遇到妖怪的經歷,但是那可和眼下這畫面截然不同。
她那次見到的妖怪,勉強還算是萌系畫風,怎麼到這兒立刻就崩壞了呢?
而且那股濃郁的惡臭,更是不斷地在灼燒着她的神經。
相良海里再怎麼粗神經、大心臟,在此時也都不能保持冷靜!
說到底,她也就是一個普通的高一學生,說是個半大孩子都沒錯。
眼下的場面,污穢而詭異。
甚至超出了她的認知。
自然會驚慌而恐懼——這是人類面對未知事物時最正常的心情。
只是她還有點兒理智,知道現在能依靠的只有赤木鈴而已,於是強忍着內心的恐懼,沒有在這會兒哭出來——哭泣是毫無作用的!只會讓她成爲赤木鈴的累贅!
雖然現在她本身就是累贅了,但總不能再拖赤木醬的後腿吧!
黑色的黏液一點一滴地滲出,最終凝聚成了一個大概和一個成年男人差不多高的存在。
它邁開了腳步。
“滴答!”
“滴答!”
黑色的液體,從它的身軀上滴落。
落在地板上,形成了一灘觸目驚心的痕跡。
臭味,都近乎有些刺鼻了。
儘管兩女都捂住了鼻子,卻幾乎不能起到多少作用。
最爲可怕的還不是這一點。
而是看着那坨漆黑的污穢,赤木鈴的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相同的漆黑。
污濁而詭異。
緩慢而不可阻擋地,佔據那片空間。
讓她本來清晰的思維,一點一點地遲緩下來。
彷彿有一條條小蛇,冰冷滑膩地纏上了她的身體。
是一股源自於本能的恐懼。
【不能.....再.....這樣.....下去.....】
【必須......要.....做點.....什......麼.....】
等到思維徹底鈍化,她和死亡也就沒有多少區別了!
只是越想,赤木鈴便越是絕望。
因爲她發現,在這情況下,她沒有任何手段能解決對方!
還是那句話,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她本身並不具備戰鬥的能力啊!
這感受,和當初在高橋京子家裡時一般無二!
都是一樣的無力、一樣的絕望!
“對不起,赤木醬......”
相良海里的瞳孔已經開始渙散,這時她對赤木林的歉疚也達到了極致。
在她想來,如果不是她的話,赤木醬也就不會同樣陷入如此危險的處境。
她只能一直喃喃着。
“對不起......對不起呢.....”
赤木鈴的心中,也是涌現出濃濃的不甘和恐懼。
難道,她真的就要死在這裡了?
手機上的信號重新顯示,幾條信息的到來,讓手機顫動了幾下。
也突兀地讓赤木鈴擺脫了思維越發遲緩的狀態。
慘白的臉龐,率先出現在了兩女眼前。
身姿欣長,容貌出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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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此時房間污穢陰冷的畫風格格不入。
正是先前收到了求救信息的白川晴。
突然出現。
“前.....前輩!?”
相良海里也從剛剛幾乎絕望的處境中猛然驚醒,驟然睜大了雙眼。
眼底,除了驚訝之外,再無其他。
【白川前輩,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也是意外被捲進來了麼?】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相良海里低下了頭,心情更加低落。
她本以爲是赤木鈴所求助的那位“白夜”到了,可爲什麼.....
會是白川前輩呢?
前輩作爲一個普通人,肯定也只能讓失蹤人口的數量再多上一個而已。
【白川前輩,明明是一個那麼好的人啊,爲什麼也被牽連到這件事裡了?】
這麼一想,粗眉毛學妹的心情只會更加難過。
“真臭。”
白川晴皺了皺眉,目光移向了面前污穢骯髒的存在。
面無表情。
非但沒有像相良海里所想的那樣後退兩三步、大驚失色。
反而.....
向着它,前進了一步?
相良海里的眼神呆滯了。
【這是什麼情況?】
【爲什麼,白川前輩走向了那東西?】
【好像.....一點兒都不害怕?】
只是相良海里突然意識到了一點——
對現在這情況,白川前輩怎麼好像一點都不驚訝的樣子?
至於害怕?
沒有的不存在的!
完全不能從那張好看的臉上找到這樣的痕跡。
哪怕一絲一毫。
相良海里突然意識到了點什麼,轉頭看到了赤木鈴那顯然鬆了一大口氣的表現。
她就算是再憨,也能看出來了——
【白川前輩,莫非就是那所謂的“白夜”?也是一個專業人士?】
【可是之前前輩又對我......】
紛亂的信息和問題紛至沓來,弄得相良海里那小小的腦仁都無法快速地把它們處理。
可是轉念一想。
她又有些悲觀——【就算白川前輩是那位“白夜”,又真的能解決這種危機麼?】
就連赤木醬都無可奈何呢!
白川晴不緊不慢地向着那粘稠液體所構成的存在走去。
如果相良海里觀察得更加仔細的話,就能看到那原本正向他們走來的它,已經停下了腳步。
要是再細緻一些,或許還能看到它那身軀,好似.....
在輕輕地顫抖?
白川晴面無表情地注視着對方。
無悲無喜。
視線冰冷。
他其實也並不能確定這到底是什麼。
但是有一點能肯定,威脅到自己生命的存在,只要被消除就好了。
在下一刻,粘稠漆黑的液體驟然崩陷。
“嘩啦!”
由一個完整的個體,很快向下滑動,重新化作了那一坨的模樣。
似乎還在更加努力地向地下鑽去。
轉眼間,那麼大一坨的污穢之物,就只剩下了小小的一灘。
還在迅速減少!
這一幕,本身就足以讓相良海里和赤木鈴兩人驚訝萬分了!
在她們看來,白川晴可是什麼都沒有做,只是簡簡單單地看了那坨令人作嘔之物幾秒鐘,這隻在她們眼中根本對付不了的傢伙,竟然就成了這模樣?
看起來,還是倉皇逃竄了?
還有這種事?
赤木鈴本身就知道白川晴很可能本身就是個怪物這一點,所以在這時也只是小小的驚訝。
倒是相良海里吃驚得不能再吃驚了。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她甚至都要懷疑現在的一切都只是一場魔術表演而已了。
說不定是她現在正在做夢呢!
相良海里超級用力地掐了下自己手臂上的肉。
“嘶......”
疼得她只抽涼氣。
一個紅印子一下子就出來了。
爲了防止這方法不準,她可真是非常非常用力地下手,差點兒就把眼淚疼出來了。
【不是夢?】
她猛然搖搖頭,再次目不轉睛地看着不遠處的白川前輩。
還是不敢相信。
【剛纔,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赤木鈴用“關愛智力缺陷人士”的眼神看了眼相良海里——能對自己下這麼重手來證明不是做夢的奇葩,大概也就只有你一隻了!
等到這時,白川晴蹲下身,看着地面上殘餘的一些痕跡。
“白川同學.....”
赤木鈴小聲地叫了白川晴一句。
“多、多謝了!”
語氣弱弱的,而且.....
還有點慫?
不慫不行啊!
白川晴給她帶來的心理陰影太過深沉,以至於她現在面對白川晴的時候,都有點條件反射了!
“嗯。”
白川晴輕輕應道。
視線,卻始終落在地面上,神色稍微有些怪異。
對它的反應,白川晴也有些驚訝。
他真的只是看了對方一會兒,它就自覺地鑽到地下去了?
等到白川晴再想動手,都已經有些遲了。
【它的感覺,這麼靈敏麼?】
那污穢之物的氣息十分奇怪,既不同於一般的靈體,也不像是小八那樣的存在,反倒.....是一種更加奇特的東西?
就算是他,也無法確定。
“白、白川前輩!”
一個結結巴巴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白川晴一聽就有點頭大,總算是站起了身,轉頭看向兩人。
更準確來說,是看向那位粗眉毛的、性格有點憨的學妹,相良海里。
白川晴用質詢的眼神看了眼赤木鈴。
【她爲什麼也會在這兒?】
要說白川晴有哪裡驚訝,肯定便是在剛進入這個地方後,看到的不只是赤木鈴一人,居然還有一個相良海里?
他又不是神仙,當然不能料到這一點。
所以一開始忘了做相貌掩飾,等到接下來再模糊相貌,就已經來不及了——他這麼有辨識度的一張臉,相良海里又不可能會認錯!
更別說,他還穿着青山高中的校服呢!
現在掩飾,已經毫無意義,倒不如光明正大地承認了。
赤木鈴也是秒懂了白川晴的眼神,立刻開口,稍微解釋了一下自己和相良海里的關係,以及這件事情的起因和經過。
把她知道的信息都告訴了白川晴。
“所以.....前輩你和赤木醬是認識的麼?”
相良海里沉默了一陣兒,然後才這麼說道。
“是的。”
白川晴點了點頭,“而且話說回來,赤木鈴也是你的學姐,你不知道麼?”
“.....嗯?”
相良海里一下子愣住了。
看向了赤木鈴。
“赤木醬,和我是一個學校的?”
說着說着,相良海里的語氣一點點低了下去。
“那先前說不認識白川前輩,還說離得太遠,不方便見面......”
見到這情況,白川晴驚詫地瞥了眼赤木鈴,你們兩個之前原來沒見過面的麼!這是爲什麼?
赤木鈴則是被相良海里這反應弄得很是愧疚。
說到底,的確是她對朋友不夠真誠,不僅說謊了,還因爲“自己太矮了”不想和相良海里見面。
“海里醬,我.....”
眼看着相良海里的頭越來越低,赤木鈴自責地開口,甚至有點擔心相良海里會不會就這樣和她絕交。
“我知道了!赤木醬,你一定是爲了給我一個驚喜對不對!所以才一直隱瞞着!”
只是這時,相良海里臉上卻是露出了笑容,很是欣喜地說道。
還一把抱住了赤木鈴。
“赤木醬,多謝你的心意呢!”
赤木鈴則是滿臉懵逼......我明明只是有點自卑纔沒有和你見面的啊!驚喜,那是什麼?我怎麼不知道?
她有點想打開相良海里的腦子,看看那裡到底裝着些什麼,纔會有如此清奇的腦回路。
“噓——”
白川晴伸出了手指,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