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三本次郎握着的電話話筒猛地用力攥緊,他衝着電話喊道,或者更確切的說是嘶吼着問道,“你再說一遍。”
“三本課長,我是佐上梅津住,千北原司室長在齊民醫院的行動中玉碎了。”
三本次郎整個人懵了,本來是一隻手攥緊電話話筒的,現在是兩隻手緊緊地握住。
“三本課長,你在聽嗎?三本課長!”
電話話筒被直接掛上了。
三本次郎站在那裡,他擡起頭,東看西看,目光茫然,然後整個人頹然的坐在了椅子上。
又站起來。
又坐下。
他下意識的拉開抽屜,裡面赫然躺着一張照片。
這是一個身穿和服的女子,女子的臉上是溫婉的笑容,她的懷裡抱着一個孩子。
……
“原司……”
三本次郎摩挲着照片。
忽然他猛然起身,將照片直接放進了內兜裡,然後拿起桌子上的軍帽,仔細戴好。
整個人以非常標準的軍人姿態坐在椅子上,按動了響鈴。
“課長。”小池推門進來。
“備車,我要去齊民醫院。”三本次郎面無表情說道。
“哈依。”
……
三輛黑色的小汽車魚貫駛出了特高課的院子,門口的特高課衛兵立刻敬禮。
在距離特高課的院子相隔兩條街的地方,一處民居的二樓,白小蝦雙手架着望遠鏡,將這一切看在眼中。
他的目光鎖定在了居中的汽車的車牌上面。
將望遠鏡收好,白小蝦直接下樓,樓下隔壁就是一家日雜店,可以打電話。
他遞了一張鈔票給掌櫃的,拿起電話話筒,“要富林街三十五號,大生旅社。”
“你好,這裡是大生旅社。”
“我找丘先生,丘小吉先生。”
“我就是。”
“丘先生,你要的貨已經發出去了,三箱貨,居中的是你點名要的。”
“曉得嘞。”
……
三本次郎整個人被巨大的悲痛情緒所籠罩。
他閉上眼,就仿若看到千北原司在眼前。
從內兜裡掏出照片,三本次郎的右手輕輕的摩挲着照片。
此時此刻,他很懊悔。
他知道千北原司爲何在他面前那麼放肆,有些時候甚至是故意放肆。
那孩子也許是猜到了什麼,所以以這種方式來試探。
他懊悔的是自己沒有勇氣與這孩子坦誠的談一談。
然後,是巨大的憤怒和恨意!
重慶,軍統分子!
三本次郎發誓,他一定將整個上海灘的重慶分子,軍統分子,紅黨分子,所有的對帝國有敵意的反抗分子都抓起來,都殺掉!
……
還有宮崎健太郎!!!
這個時候,三本次郎忽而想起了宮崎健太郎,他想到了千北原司一直以來與宮崎健太郎的矛盾。
此時此刻,三本次郎的心中,莫名的對宮崎健太郎這個昔日愛將產生了莫大的厭惡,或者說厭惡中還帶有恨意。
原司那麼不喜歡你,現在原司死了,你怎麼可以還活得那麼好?
三本次郎的面孔有些猙獰。
都該死!
重慶分子,軍統分子該死,反日分子該死!
宮崎健太郎這個傢伙也該死。
三本次郎深呼吸一口氣,他知道自己此時的情緒是不對勁的,是錯誤的。
譬如說,自己此時因爲原司的死而遷怒宮崎健太郎,這是不對的,但是,他卻並不打算放過宮崎健太郎。
原司活着的時候,費勁千辛萬苦都在尋找宮崎健太郎的錯處,哪怕是三本次郎知道宮崎健太郎雖然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是,對於帝國的忠誠是沒有問題的,這也是他一直壓制和阻止千北原司不要過分的原因,但是,此時此刻,千北原司的死,徹底令他的情緒失控了,是那種明知道情緒失控卻又不願意主動自控的失控。
……
“走最近的路。”三本次郎擡頭看了看外面,對小池說道。
“走胡木橋過河最近。”小池說道。
“那就走胡木橋。”三本次郎沉聲說道。
“哈依。”
小池按了下喇叭,搖下車窗,衝着前面的護衛車輛做了個手勢。
頭車按了下喇叭迴應,很快,車子繼續行駛百餘米後左轉,拐入了富林街。
……
胡木橋本是一條木質橋樑,修建於前清康熙年間,不過,該橋早已經腐朽破敗,後來被拆除,由紹興商會和嘉興商會出資在原址上修建了一條水泥石板橋,依然命名爲胡木橋。
胡木橋的南端是富林街,北邊是徐安定路。
富林街的榕溪旅社,三樓,喬春桃雙手架着望遠鏡,盯着富林街南側方向看,很快,他就看到了疾馳而來的三輛小汽車:
三輛小汽車的車前赫然懸掛着日本膏藥旗。
“小齊,發信號。”喬春桃衝着身旁的手下說道。
小齊推開窗戶,伸出了一根晾衣杆。
然後,一件大紅色的圍巾被用夾子夾在了晾衣杆上,紅色的圍巾迎風飄擺。
……
吳順佳窩在距離胡木橋約莫二十多米的地方,他一瞥眼就看到了那紅色的圍巾。
吳順佳整個人都興奮起來。
有的人因爲興奮會面孔漲紅,會情緒激動,以至於做事犯錯。
吳順佳不一樣,他越是興奮,情緒越是激動,整個人反而愈發精神,愈發仔細和冷靜。
很快,目光所及,就看到一輛小汽車上了橋。
緊跟着第二輛小汽車上了橋。
在橋尾處,也看到了第三輛小汽車的身影。
吳順佳的嘴角揚起一抹雀躍的笑意,用力將點火扳把下壓。
……
三本次郎面色陰沉無比,他的心中突然泛起了一絲疑惑。
方纔的來電中,憲兵隊的佐上梅津住只是告知他千北原司在行動中玉碎,並未告知其他詳情。
三本次郎當時滿心悲傷,並無暇多問。
但是,此時此刻,已經從巨大的憤怒和悲傷中稍許恢復冷靜的三本次郎卻覺察到了不對勁:
千北原司怎麼會出事的?
作爲指揮官,他是不會也不需要身先士卒的,這本就是一次針對軍統分子的伏擊,是陷阱,這種情況下,己方的傷亡不會太大,更別說是軍官、指揮官玉碎了。
這其中一定有問題。
三本次郎的眼眸中閃過巨大的恨意,他一定會調查個明明白白,若是有人……
轟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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