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伍先回到自己辦公室,打開保險櫃,取出了密電碼,將電報譯出。
擡起手腕盯着腕錶的時間看,又等了五分整時間,他這纔出了辦公室,仔細的關好門,右手豎拎着文件夾,來到了戴春風辦公室門口。
他朝着門口的衛兵做了個‘噓’的手勢,然後靠近門口聽了聽,沒有聽到裡面有打砸的聲音,鬆了一口氣,這才整理了一下衣裝,敲了敲門。
他倒不是怕戴春風正在氣頭上衝他發火,是怕戴老闆失態的樣子被他看到,那多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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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先生,急電。”
“進來。”裡面傳來了戴春風沉悶的聲音。
……
“尸位素餐!早晚被日本人剿了,一羣糊塗鬼!”戴春風看着齊伍送來的電報,氣呼呼罵道。
儘管‘圓規計劃’本身是爲了釣出潛伏在軍統內部的‘戒尺’,但是,得知盛叔玉他們前腳剛到上海,上海日特就收到了‘戒尺’的密電,甚至連盛叔玉帶到上海的行動人員的資料情況都到了日本人手裡,戴春風還是氣的火冒三丈。
“局座息怒。”齊伍勸慰道,“不管怎麼說,‘戒尺’被我們調動起來了,這隻老狐狸終於露出了馬腳,嚴格來說這是好事。”
“還不是要靠‘青鳥’出手。”戴春風怒氣稍減,說道,“若非特情處那邊發現了‘戒尺’,整個浙江系統將會一片糜爛。”
“這倒是。”齊伍笑道,“還是這位小老鄉有能力。”
聽到齊伍這麼說,戴春風也是收斂怒氣,指着齊伍笑罵道,“你啊你,真是慣會見縫插針,找準機會就給那小子誇功。”
齊伍便爭辯道,“做得好,總歸要誇的嘛。”
“好了。”戴春風擺擺手,“肖勉、盛叔玉、宋甫國聯名來電,他們都認爲汪恆毅嫌疑很大,此人可能是‘戒尺’在我們內部發展的下線,你怎麼看?”
“從電報所報告的內容來看,他們的分析是有道理的。”齊伍說道,“汪恆毅的身份和職權,不大可能是‘戒尺’,‘戒尺’應該另有其人。”
……
“他們制定的這個‘引蛇出洞’的計劃,說說你的看法。”戴春風說道。
“他們三人身處第一線,尤其是宋甫國,他此前剛剛巡視浙蘇滬,更瞭解浙江方面的情況,既然這份引蛇出洞的計劃是三人討論之後達成的共識。”齊伍停頓一下,思忖說道,“我認爲這個計劃還是可行的。”
“可以。”戴春風微微頷首,“即刻回電上海,告訴他們計劃我批准了。”
“明白。”齊伍說道,“肖勉上報,準備對三本次郎和那個千北原司動手,這件事……”
此份電報,不僅僅是就‘圓規計劃’相關由宋甫國、肖勉、盛叔玉的聯名來電,電報最後還有程千帆申請對上海特高課課長三本次郎、千北原司以及荒木播磨等相關人等展開刺殺行動的報告。
“三本次郎是那小子花費大代價在日本人內部尋找的靠山之一,既然肖勉決意對此人動手,說明形勢已經非常惡劣。”戴春風思忖說道,“回電肖勉,告訴他,計劃我批准了。”
“另外。”戴春風坐在椅子上,手指敲了敲桌面,“代我囑咐這位小學弟,任何涉及到他的安全的事情,他都可以先斬後奏,以自身安全爲第一要務。”
“明白了。”
……
就在此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齊伍來到門後,拉開門。
“齊秘書,杭州急電。”毛瞬將電報文件夾雙手遞給齊伍。
“去吧。”齊伍接過文件夾,擺擺手,然後關上門。
他沒有首先看電報,而是直接將文件夾雙手呈給戴春風,“局座,杭州急電。”
戴春風接過文件夾,低頭看,他的臉上面色連連變化,一會怒氣浮面,最後是冷笑連連。
“看看,你看看。”戴春風將電報紙遞給齊伍,“杭州出事了,丁文正那個蠢貨還給汪恆毅請功呢。”
“杭州出事了?”齊伍大驚,雙手接過電報看。
這是杭州站副站長暨代站長丁文正發來的密電,彙報了杭州站總務齊煥元被日本憲兵隊秘密逮捕,杭州站十餘人被捕,幸而此事爲杭州站特別行動隊隊長汪恆毅及時發現、報告,杭州站以及浙江站迅速轉移,避免了進一步的損失。
丁文正在電報中首先自承失職,對於齊煥元被捕引發的一連串被動局面負責,同時還沒忘記爲汪恆毅請功。
“這裡面有問題啊。”齊伍皺眉說道,“按照電報所述,汪恆毅是與齊煥元相約取經費,因爲齊煥元失期未至,他去找齊煥元,這才發現了日本人對齊煥元動手了。”
齊伍搖搖頭,“哪有這麼湊巧的事情。”
……
戴春風微微頷首,要說湊巧,客觀來說,這種事本身似乎並無可疑,但是,因爲有了上海方面的來電,汪恆毅早已經進入到懷疑名單了,這就使得汪恆毅在杭州的這次湊巧發現情況的舉動,變得非常可疑了。
“還有一個問題,日本人爲什麼在這個時候對齊煥元動手?”齊伍思忖說道,“從電報上可見,汪恆毅是知道齊煥元的住址的,倘若汪恆毅果然有問題,那麼,這也就意味着日本人是早就掌握了齊煥元的住址的。”
“是啊,爲什麼早不動手,晚不動手,偏偏這個時候動手。”戴春風說道,這也正是他在思考的問題。
“其中原因現在不得而知。”齊伍思考說道,“不過,假設敵人早就掌握了齊煥元的情況,他們偏偏選擇這個時候動手,必然是有非動手不可的理由。”
“齊煥元,齊煥元,總務,總務。”戴春風的手指輕輕敲擊桌面,他神情微動,“按照我們此前給浙江去電,浙江方面抽調人手去上海,具體負責此事的是丁文正吧。”
“是的。”齊伍點點頭,“浙江方面的行動人員由盛叔玉帶領離杭去滬,至於說相關安排,確實應該是丁文正負責的。”
“這就對了。”戴春風右手拍了拍桌面,“爲了避免引起敵人的懷疑,此次圓規行動重在保密,浙江方面對此是毫不知情的,那邊也只知道是有大行動赴滬。”
他起身,踱步,思考,說道,“根據丁文正此前的彙報,他是安排盛叔玉等人乘坐輪船去上海的,既然是坐船,自然要花錢,要買船票。”
“我明白了。”齊伍也是眼中一亮,“交通花銷自然是由齊煥元這個總務負責的。”
他思忖說道,“或許是這麼一個情況,包括汪恆毅在內,包括‘戒尺’,敵人只知道我們安排抽調相關精幹人手有大行動,對於他們的去向卻並不掌握,因此,他們將進一步探查此事的目標鎖定在齊煥元這個總務的身上。”
“沒錯。”戴春風微微頷首,“這就說得通了,敵人這是沒辦法了,纔不得不對齊煥元這個早就被他們所掌握的總務動手了。”
……
“局座明見萬里。”齊伍發出由衷的感嘆,“遠隔數千裡,只憑杭州方面的一封電報,就將一切迷霧看透。”
“那些魑魅魍魎,此前我們並無頭緒,只要他們露出一點點馬腳,自然無所遁形。”戴春風冷笑一聲,說道。
忽然,他看着齊伍,“這麼看來,丁文正是沒問題的了。”
齊伍心中一動,從戴春風此言,看來戴老闆此前竟然連丁文正都產生了懷疑。
也是,‘戒尺’隱藏極深,並且大概率在浙江系統身居高位,可以說,這個‘戒尺’不真的揪出來,整個浙江方面,很多人都是可疑的。
“是的,丁文正應該沒問題。”齊伍點點頭說道。
盛叔玉等人離開杭州去上海,本就是丁文正負責安排相關事宜,倘若丁文正有問題,敵人根本就沒有必要對齊煥元動手了。
“很好。”戴春風沉聲說道,“丁文正沒問題,我就放心了。”
丁文正是他非常器重的手下,特別安排到杭州站,此前杭州站站長鮑金斌畏敵,以生病需要治療爲由,請求調回重慶,戴春風很生氣,不過,正好順水推舟將鮑金斌調回來,然後委任丁文正以副站長的身份代站長,統管杭州站大局。
倘若丁文正有問題,甚至就是那個隱藏極深的‘戒尺’,那他戴春風可就大大的栽了跟頭,丟了面子了。
“局座,需要將圓規計劃透漏給丁文正嗎?”齊伍想了想問道,“如此,丁文正那邊也好配合。”
“不必了。”戴春風思忖片刻,搖搖頭說道,“杭州方面形勢複雜,還是小心爲妙。”
“明白。”
“這樣,你根據肖勉他們制定的引蛇出洞的計劃,回電杭州。”戴春風語氣森然,“這次,不僅僅要讓這個‘戒尺’無所遁形,還要讓日本人狠狠地栽一個跟頭。”
“是!”
……
“等一下。”戴春風卻是忽然喊住了要離開的齊伍,“去電毛奇齡,讓他和丁文正暗中見面,配合圓規行動。”
他思索再三,想要成功通過汪恆毅揪出‘戒尺’,還是需要丁文正方面的密切配合。
而毛奇齡是他的江山鄉黨,他可以說是看着毛奇齡長大的,這是他絕對可以信任之人。
“明白。”
……
謝若男臂彎裡挎着菜籃子,菜籃子買了些青菜和香菇,還有一尾用草繩拴着的鱸魚。
“陶太太買菜回來了哇。”
“孟姨婆出去哇。”謝若男微笑說道。
“哎呀,你是知道的,阿拉喜歡喝咖啡,這不是聽說先施百貨有新到的法蘭西的咖啡豆。”孟姨婆擺擺手,“不和你說了,去晚了就沒了。”
“呸!”看着孟姨婆走開,隔壁的裁縫鋪的張裁縫朝着地上吐了口口水,“還咖啡豆,家裡都要揭不開鍋了,裝相。”
謝若男笑了笑,徑直回了自己家。
“回來了?”陶青正在看報紙,看到‘妻子’回來,起身接過菜籃子。
他熟練的從魚嘴裡摳出一個蠟丸,“沒有遇到麻煩吧。”
“沒有。”謝若男洗了把臉,說道,“我小心着呢。”
陶青點點頭,從蠟丸裡取出情報,他仔細看了,然後掏出洋火盒,劃了一根洋火將情報點燃了。
“你在外面望風,我去發報。”他說道。
“嗯。”謝若男點點頭。
……
謝若男就坐在門後,取了一個鐵盆,一邊殺魚,一邊望風。
盯着手裡的鱸魚,謝若男卻是有些出神。
她想念自己的愛人方木恆了。
謝若男想起了有一次方木恆負傷,她想辦法從老鄉家裡買了一條魚,燉了魚湯給方木恆,他卻偷偷把魚湯分給了重傷員,謝若男很生氣。
方木恆就批評她,說她小家子氣,沒有革命集體榮譽感。
她氣哭了,說,她不是不捨得,只是心疼他。
也就是那一次,兩人敞開心扉,確認了革命戀愛關係。
不過,很快她就接到組織上安排的任務,離開了隊伍上,來到上海,與陶青同志假扮夫妻。
約莫二十多分鐘後,陶青發完電報從臥室出來了。
看到陶青臉色凝重,謝若男的心中咯噔一下。
“出事了?”謝若男問道。
“剛收到組織上回電,房靖樺同志,犧牲了。”陶青神情哀傷,說道。
……
浙江,杭州,瑤鼓巷。
這是一家賭檔,檔口門口兩個大漢腰間插着短槍,正在抽菸。
毛奇齡面色晦暗,嘴巴里罵罵咧咧的從賭檔裡出來。
“雷老弟,這是又光潔溜溜了?”一個打手打趣說道。
“別提了。”毛奇齡沒好氣說道,他擺了擺手,“走了。”
看着毛奇齡罵罵咧咧,失魂落魄的走遠,兩人都是哈哈大笑。
這個雷啓明,是一個在雜誌社上班的小職員,每次一發薪水就來賭檔,做夢都想着靠賭檔發財。
就是一個白癡。
毛奇齡回到家,掏出鑰匙開門。
剛剛進屋,他的臉色一變,直接抄起門後的木棒。
他用木棒掀開門簾,作勢要進去,然後果然看到裡面有人要走出來,他直接掄起木棒就要砸下去。
“雷大哥,是我。”裡面的人嚇了一跳,趕緊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