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主任,有第三獨立團的消息了。”一名八路軍騎兵戰士快速下馬,衝到了正在視察防線的彭與鷗的面前。
彭與鷗接過戰士遞過來的信件,這是一封被鮮血浸泡過的密信,他的目光有片刻的停留,然後直接打開來看。
太原方向的日軍突然有異動。
這直接刺激了沿線的日軍紛紛蠢蠢欲動。
在這個背影下,第三獨立團與遼縣駐地失去了聯繫,彭與鷗將手頭的騎兵都派出去了,打探第三獨立團的情況。
這是第三獨立團副團長唐忠民同志口述,由繁峙縣縣委書記洪明同志親筆所寫的戰報。
第三獨立團在繁峙休整,遭遇日軍半夜偷襲。
雙方激戰六小時,第三獨立團發起突圍。
團長農學祥、團參謀長鄭國璐親自率隊,分兩路突圍。
團長農學祥在突圍過程中犧牲,情況十分緊急時,供給主任張民同志接手指揮突圍,但他也不幸壯烈犧牲,這一路八十多名指戰員陷入日軍重重包圍,全部壯烈犧牲。
團參謀長鄭國璐所率領的另外一路突圍人員,突圍沒多久,團參謀長鄭國璐同志犧牲,衛生隊長楊少康、指導員吳昕、團部指導員陸驍騎等相繼犧牲。
在危急關頭,副團長唐忠民指揮剩餘人員突圍,警衛連長潘先奇同志主動帶領警衛連殿後,警衛連全員犧牲,獨立第三團全員只有二十多人突圍成功,包括副團長唐忠民在內,全部負傷。
突圍後,唐忠民帶領戰士們來到日僞軍的二線陣地,這裡有機槍陣地、炮兵陣地以及一座小廟有僞軍駐紮。
唐忠民沒有絲毫猶豫,率領戰士們向日軍炮兵陣地發起突擊,所剩無幾的彈藥傾斜向日軍陣地,日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紛紛退縮。
隨後,唐忠民帶隊進攻小廟的僞軍陣地,僞軍沒有及時反應就被繳械俘虜。
最終,獨立第三團二十餘指戰員換裝僞軍軍裝,趁亂成功突圍。
……
“唐忠民呢?他怎麼樣了?”彭與鷗立刻問道。
“唐副團長傷勢過重,犧牲了。”
彭與鷗愣了下,他點燃了一支菸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似是要將這巨大的悲傷都隨着那煙氣裹挾、消散。
唐忠民同志是真名叫柏興山,是他的老戰友,柏興山同志此前曾長期使用的化名叫房靖樺。
一個曾經令敵人恨之入骨,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名字。
彭與鷗仔細看手中這封帶血的信件,他想要找到有一字一句的私人內容,卻並未找到。
“唐副團長走的時候,有說什麼嗎?”彭與鷗問道。
“唐副團長說,他欠了一個同志五十大洋。”騎兵戰士說道,“請革命勝利後,彭主任回到上海,親自替他交給那位同志。”
……
“來來來,嘗一嘗,這是我請禮查飯店的廚師來家裡做的法蘭西大餐。”程千帆熱情的招待川田篤人和小野寺昌吾。
“宮崎君,我可是奉池內司令官的命令來拜訪你的。”川田篤人直接用叉子叉了一個鵝肝,也不講究用餐禮儀,直接咬了一口,輕笑一聲說道,“如果被司令官閣下知道我們來此大吃大喝,這恐怕不太好吧。”
“這是私宴,是家宴。”程千帆微笑說道,“篤人少爺難得登門,我怎麼都要好好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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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邊吃邊說吧。”川田篤人說道。
“好。”程千帆起身,親自給川田篤人倒酒,同時也給小野寺昌吾的杯中倒滿。
……
“這件事,你怎麼看?”川田篤人將池內純一郎的那番話講給宮崎健太郎聽,問道。
小野寺昌吾也看着宮崎健太郎,他對於自己當時面對川田少爺的‘考覈’的時候的回答,還是比較滿意的,他倒要看看宮崎健太郎的表現如何。
“池內將軍閣下安排小野寺君保護篤人少爺。”程千帆想了想說道,“這首先便說明司令官閣下是非常清楚小野寺君,現在是篤人少爺的人,他這是直接點出這一點。”
“爲什麼要點出這一點?”小野寺昌吾不禁問道,當然,對於宮崎健太郎說他是篤人少爺的人,他並不反感,反而是高興的。
“點出這一點,正是爲了指出安排篤人少爺進入到調查組的用意。”程千帆說道,他看了小野寺昌吾一眼,“或者說,池內將軍閣下的用意,他是有話要對川田閣下說。”
聽到這裡,小野寺昌吾皺起眉頭,他沒有聽明白這話的意思,怎麼又扯到了川田勇詞的身上了。
“此次憲兵隊倉庫失火,並且極可能蘊含了規模不小的貪腐事件,這對於池內司令官來說,將會產生不好的影響。”程千帆說道。
小野寺昌吾點點頭,確實是如此。
憲兵隊內部出了這等事情,如果說倉庫失火只是一件還可以在內部消化的事件的話,倘若真的證明憲兵司令部內部存在着大規模貪腐、中飽私囊等情況,此事的影響力就將不僅僅侷限於憲兵司令部內部了,便是司令官池內純一郎也將受到不利影響。
“對於司令官閣下本人來說,這些都是負面影響。”程千帆說道,“但是,對於憲兵司令部內部的一些人,尤其是負責調查此案的相關人員來說,如果能夠順利查勘事實,揪出幕後主使者,甚或是存在於憲兵司令部內部的碩鼠,這反而將會是立下大功勞,將在履歷上增添濃重的一筆。”
說着,他看着川田篤人,“這個功勞,當然有篤人少爺一份。”
他又看了看小野寺昌吾,微笑道,“當然了,小野寺君也是調查組成員,也是有功勞分潤的。”
……
小野寺昌吾看了宮崎健太郎一眼,宮崎健太郎說的這些話,與他當時的分析頗爲相似。
這讓他不禁更高看了宮崎健太郎這個出身平民的傢伙一眼。
雖然出身普通,不過,據說宮崎健太郎是帝國著名學者谷口寬之教授的高徒,如此,宮崎君有這番表現,倒也並不意外了。
不過,他還是有些不解,爲何宮崎健太郎還會提起川田篤人的父親,暨川田家族當代族長、帝國貴族院議員川田勇詞閣下?
川田篤人舉起酒杯,與宮崎健太郎碰了碰杯,微笑道,“宮崎君,你果然沒有令我失望。”
說着,他輕輕飲了一口酒水,感嘆道,“宮崎君天資聰穎,於鄭智一途,頗有天賦。”
“我本天資愚鈍,先有谷口導師教導,後有今村老師教誨。”程千帆微笑說道,“又經篤人少爺教化,言傳身教,才略有寸進。”
川田篤人哈哈大笑,聽聽,這就是宮崎君,這就是會說話啊,無怪乎他喜歡宮崎健太郎這個朋友。
小野寺昌吾在一旁舉杯湊趣,他面帶笑容,儘量表現的符合衆人的期待,以免流露出自己沒有看破其中蘊含之意的尷尬。
程千帆微笑着與小野寺昌吾碰杯,繼續說道,“池內司令官閣下端地是打的好算盤啊,許了篤人少爺的立功,卻是要川田閣下在東京都爲他美言,以遮掩上海這邊的事故。”
小野寺昌吾聞言,心中恍然,原來如此。
然後他的心中是懊惱,他已經想到了池內純一郎將川田篤人安排進調查組,是爲了送功勞給川田篤人,卻是竟然沒有能進一步思考,眼瞅着這就是一層窗戶紙啊。
……
懊惱之餘,小野寺昌吾看着宮崎健太郎,他對於這個人的印象有了進一步的刷新。
一開始,在青島的時候,得知‘程千帆’的真實身份後,小野寺昌吾對於宮崎健太郎的印象,除了感慨此人的潛伏之成功之外,在宮崎健太郎之於川田家的關係上,他更加願意將宮崎健太郎視爲曲意逢迎、討好川田篤人的、類似於小丑之類的角色。
但是,隨着他對於宮崎健太郎的進一步熟悉和了解,尤其是來到上海之後,他對於‘程千帆’的進一步瞭解,更加深切的感受到了‘小程總’在上海灘,尤其是在法租界的權勢和地位,以及影響力,對於這個頗有權勢且長袖善舞的傢伙,小野寺昌吾有了更新的認知。
他必須承認,帝國特工能夠潛伏如宮崎健太郎這般成功,可以說是非常難得了。
別的且不說,能夠以‘程千帆’的身份,在法國人、帝國、上海青紅幫,以及包括英吉利人,美利堅在內的其他各方勢力駁雜的上海灘,成爲‘小程總’,這便是很多優秀帝國特工都很難輕言做到的。
宮崎健太郎是一位非常優秀的帝國特工,這是小野寺昌吾給宮崎健太郎的評價。
而現在,宮崎健太郎則又給他深深的上了一課!
一個他小野寺昌吾,一個小貴族子弟都沒有看破的鄭智手段。
這令小野寺昌吾刮目相看了。
程千帆給川田篤人的杯中續酒,然後要給小野寺昌吾斟酒。
小野寺昌吾卻是忙將酒壺接過去,自己給自己倒酒,並且還幫宮崎健太郎的杯中也續了酒。
宮崎君,不凡啊!
……
“宮崎君果然不凡。”小野寺昌吾微笑說道,“其中最重要的關節,我竟是沒有看透。”
說着,他苦笑一聲,“慚愧。”
又說道,“佩服之至。”
小野寺昌吾舉杯。
“慚愧,獻醜了。”程千帆與小野寺昌吾碰杯,他的內心中對於此人的評價卻是驟然拔高了很多。
“皮特提供的那份貨物清單,有問題嗎?”川田篤人問道。
“貨物清單沒有問題。”程千帆搖搖頭說道,“當然了,貨品本身也許遠沒有那麼貴重,但是,現在的市價確實可以高達二十萬銀元。”
他微笑着對兩人說道,“奢侈品就是這樣子的,越是緊俏,越是更多人追捧,然後價格越高,同樣是會引來更多人瘋搶。”
川田篤人微微頷首,川田家是日本大貴族,他對此自然早有了解。
小野寺昌吾也是點點頭,他明白宮崎健太郎的意思了,這批貨遠沒有那麼值錢,但是,沒辦法,奢侈品是無價的,價隨行市,憲兵司令部想要查明貨品的價格,恐怕非但不可能壓低價格,反而會驚訝的發現,那些奢侈品甚至遠不止二十萬銀元的價值。
“對於這批價值二十萬銀元的貨物,宮崎君認爲憲兵司令部這邊要解決此事,該如何着手?”小野寺昌吾不禁問道。
“這批貨物屬於皮特的法國商行,或者可以說,這批貨本來確實是屬於玖玖商貿的名義從法蘭西運來的一宗貨物,但是,皮特太過貪心,他個人出資直接拿走了那宗貨物的大半。”程千帆說道。
“我明白了。”小野寺昌吾點點頭,“宮崎君的意思是,皮特個人出資,也就是說這批貨物佔據了皮特不菲的個人財產。”
“不愧是小野寺君。”程千帆正色說道,“倘若這批貨是玖玖商貿的,皮特反而不會太着急,因爲玖玖商貿背後有太多的利益牽扯,皮特知道即便是憲兵司令部,也必然不敢不賠償玖玖商貿的損失。”
他喝了口紅酒,說道,“而現在,這批貨物是皮特自己的,看似影響更小了,但是,正因爲這批貨物是皮特的,是他真金白銀購買的貨物……”
說着,他輕笑一聲。
這是一種幸災樂禍的笑意,“皮特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他必然不顧一切的向憲兵司令部索賠,發動他在法租界的一切關係和手段,也是在所不惜。”
……
小野寺昌吾微微頷首,他明白,也理解。
設身處地的想一下,倘若這批貨物是他的,是他真金白銀買的貨物,他必然也會拼了命的要討一個公道。
不過,明白歸明白,理解歸理解,但是,皮特這個法蘭西人竟然想要向帝國索賠——
竟然敢拿毫無價值的貨物訛稱價值二十萬銀元,這就是訛詐!
“你那麼幸災樂禍做什麼?”川田篤人忽而指着宮崎健太郎,笑着問道,“皮特是你的合作伙伴,被索賠的更是帝國的憲兵司令部。”
“沒有幸災樂禍啊。”程千帆睜眼說瞎話,他看着川田篤人,忽而表情嚴肅說道,“篤人少爺,我個人覺得,皮特的索賠訴求,是正常且合理的訴求,應該得到充分的理解和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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