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上合治一郎急切說道,“倉庫失火與我無關,不是我乾的。”
“森口大佐可不喜歡聽狡辯。”男子說道。
“請相信我,我沒有放火。”上合治一郎說道。
他看到對方不相信的神情,趕緊辯解道,“我們查扣的玖玖商貿的貨物,裡面有一些紅酒、香水等奢侈品,這些都是緊俏貨物,如果我要放火的話,也會先將這些物資轉移出來。”
“有點道理。”男子深深的看了上合治一郎一眼,點點頭,“這倒是符合你貪婪的秉性。”
“請森口大佐一定想辦法救我。”上合治一郎懇求道,“我爲森口大佐做了那麼多事情,他不能見死不救。”
男子不說話,就那麼的看着上合治一郎。
“請森口大佐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我心裡明白。”上合治一郎一咬牙,說道。
“很好。”男子忽然笑了,“你是個聰明人,不枉森口大佐對你那般器重。”
“放心吧。”男子微笑說道,“既然這把火不是你放的,森口大佐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
“謝謝,謝謝。”上合治一郎高興極了,深深鞠躬,“給大佐閣下添麻煩了。”
“好了,我回去後會如實向森口大佐彙報的。”男子微笑道,“他從窗口遞進來一個油紙包,你在裡面受苦了,這是給你帶的吃的。”
“多謝。”上合治一郎大喜,再度鞠躬,從窗口接過油紙包。
“吃完後,油紙包藏起來,別被發現了。”男子離開前沒忘記叮囑。
“哈依。”
……
男子離開後,飢腸轆轆的上合治一郎打開油紙包,裡面是半隻燒雞,他立刻風捲殘雲一般將半隻燒雞吃下,最後還滿足的打了個飽嗝兒,嘆息一聲,這個時候要說有一壺酒就更好了。
很快,上合治一郎就感覺異常疲倦,不一會就沉沉睡去。
過了幾分鐘,羈押室的房門被打開。
方纔離開的男子又回來了,他蹲下來,仔細檢查了上合治一郎,確認對方昏死過去了。
“快點幹活。”男子朝着同伴吩咐道。
……
憲兵司令部,司令官池內純一郎的辦公室內。
池內純一郎面色陰沉,他正在仔細對比手中的兩份貨物清單。
“所以,你的意思是實際上查扣的物資要比被收進倉庫的物資多很多。”池內純一郎沉聲說道,“你懷疑是有人監守自盜。”
“是的,司令官閣下。”木谷健次郎說道,“應該是有人將這部分查扣物資中,最值錢的那部分提前轉移了,然後將少部分物資收進倉庫,如此矇混過關。”
“木谷君,你覺得他們都是愚蠢的傢伙嗎?”池內純一郎說道,“就以昨天查扣的這批貨物來說,價值二十萬銀元的奢侈品。”
說道‘二十萬銀元’的時候,池內純一郎冷哼一聲,“這種事並非是死無對證的,即便是倉庫失火了,但是,我們不是依然能夠從貨主那裡拿到貨物清單嗎?這並非是能夠遮掩的。”
“司令官閣下。”木谷健次郎說道,“現在您手裡的那份我們自己的貨物清單,並非是被查扣物資入庫時候登記在案的,只是幾名參與運送物資的士兵口述紀錄的。”
池內純一郎明白木谷健次郎的意思了,在倉庫的登記文件那邊,有可能確實是如實記錄的。
這樣可以避免兩相印證,以免出現‘貨不對板’的情況,繼而導致罪行暴露。
……
“當然,我估計絕大多數情況下,倉庫那邊的入貨記錄應該都是有問題的,會大幅度削減實際入貨數額,如此,即使是貨主發現問題,也不敢提出異議,而事實上,這些被我們查扣的物資了,基本上都會最終定性爲違禁品,是不會返還給貨主的。”木谷健次郎沉吟說道,“這就給了這些碩鼠監守自盜,渾水摸魚的機會。”
“他們吃大頭,暗中倒賣,只有小部分物資會最終入庫。”木谷健次郎說道,“而只有當貨主的身份比較特殊,憲兵隊對對方的威懾力不足的情況下,譬如說這一次,鑑於程千帆以及玖玖商貿與帝國的特殊關係,他們應該會如實登記,以免被查出問題。”
“丁字庫的入庫登記記錄呢?”池內純一郎問道。
“上合治一郎表示,登記記錄在大火中被燒沒了。”木谷健次郎說道。
“有問題?”池內純一郎問道。
“表面上來看,這是沒有問題的。”木谷健次郎搖搖頭,“按照規定,入庫登記是放在倉庫內部的,以便隨時有貨物入庫,隨時登記,所以,入庫登記在大火中被燒燬,符合常理。”
“表面上是合理的?”池內純一郎皺起眉頭,“所以,你還是懷疑有問題的。”
“哈依。”木谷健次郎說道,“稽查室已經注意到有倉庫方面存在問題,懷疑有人倒賣物資,中飽私囊,正在秘密進行調查,然後,被重點懷疑的丁字庫就失火了。”
……
“所以,你懷疑這次的倉庫失火事件,可能並非是反日分子所爲,而是內部有人故意放火,以便毀屍滅跡?”池內純一郎沉聲問道。
“哈依。”
“是你們的秘密調查被他們察覺了?”池內純一郎問道,“以至於刺激到了他們?不然爲什麼早不失火,現在失火?”
“應該不是因爲我們的調查。”木谷健次郎搖搖頭,“我們的調查是秘密進行的,被對方察覺的可能性極小。”
“此前,我也在思考,是什麼刺激了對方,讓他們選擇這種毀屍滅跡的方式,畢竟倉庫失火屬於鋌而走險,勢必引來更加嚴苛的調查。”木谷健次郎說道,“直到佐上君送來了這份貨物清單,我似乎是找到了答案。”
“是因爲這二十萬銀元的奢侈品?”池內純一郎明白木谷健次郎的意思了,問道。
“是的。”木谷健次郎點點頭,“正所謂財帛動人心,價值二十萬銀元的奢侈品,這是一大塊肥肉。”
“但是,這批貨物是程千帆的玖玖商貿的,當然,這批貨物實際上法租界巡捕房查緝班的皮特的,不過,這些人當時並不知道。”木谷健次郎說道,“當然,貨物是程千帆還是皮特的,這對他們來說意義是一樣的,因爲貨主的特殊性,程千帆勢必會向我們要求放還貨物,這也意味着這批貨物雖然是肥肉,他們卻很難有機會吃到。”
“所以,索性就安排了一場倉庫失火的好戲?”池內純一郎冷哼一聲,說道,“程千帆索要貨物,自然是向憲兵隊索要,至於他們,則可以悶聲發大財?”
“哈依。”木谷健次郎點點頭,“目前來看,在暫不考慮是反日分子潛入縱火的前提下,這種可能性最大。”
……
“上合治一郎現在在哪裡?”池內純一郎問道。
“已經被關押在羈押室,初步進行了問訊,因爲調查在秘密進行中,所以只是進行了失火案的基本問話,並未涉及到倒賣物資相關。”木谷健次郎說道,“因爲事關重大,所以請求司令官閣下允許對上合治一郎使用必要的審訊手段。”
“把上合治一郎帶過來,我要親自問話。”池內純一郎陰沉着臉說道。
他倒要看看,面對他的親自問話,上合治一郎是否還敢抵賴。
“哈依。”木谷健次郎點點頭,他的內心中對此是頗爲搖頭的,他認爲司令官閣下太過自信了,以爲憑藉其司令官的威懾就足以令上合治一郎開口,他對此並不報以樂觀,這可是要上軍事法庭的罪錯,上合治一郎豈會乖乖開口。
木谷健次郎拉開辦公室的門,吩咐道,“司令官閣下要親自提審上合治一郎,你們去把人押來。”
“哈依。”
……
遼縣,麻田鎮上口村。
紅黨北方局駐地。
“呼叫平西,呼叫平西。”
“還沒有回話?”北方局書記尚成吾焦急問道。
電報員搖搖頭。
“繼續呼叫。”尚成吾點燃了一支菸卷,狠狠地抽了一口。
從前年十月份開始,日軍在華北制定“治安肅正計劃”,實行以鐵路爲鏈、公路爲環、據點爲鎖的囚籠政策,反覆封鎖、分割、蠶食根據地,不時進行瘋狂掃蕩。
近日,日僞軍近萬兵力,對冀熱察挺進軍所在的平西抗日根據地展開十路圍剿。
平西抗日根據地目前正在進行艱苦卓絕的反掃蕩鬥爭。從昨天開始,平西方面就就與遼縣這邊失去了聯繫。
“呼叫平西,呼叫平西,這裡是巴黎!”
“這裡是巴黎!呼叫平西!呼叫平西!”
……
就在此時,一名電報員同志找到尚成吾,“首長,‘紅巖’來電。”
“嗯?”尚成吾表情一肅,‘紅巖’是南方局的代號,就如同北方局的代號是‘巴黎’一般。
他接過電報,沒有立刻看,而是返回了辦公室,這才仔細看。
青島。
廖華。
看清楚電報內容,尚成吾同志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沒想到‘紅巖’來電,竟然是發來了這麼一封關於山東分局青島方面的示警來電。
“請譚昌俊同志來一下。”
很快,一個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來到。
“昌俊同志,你看一看這份電報。”尚成吾將電報遞給譚昌俊同志。
“廖華,這個名字我有些耳熟,卻是一下子想不起來了。”尚成吾同志說道,“你對山東分局的地下黨同志比較熟悉,你看看,這是我們的同志嗎?”
“廖華?”譚昌俊同志微微皺眉,“我有印象,這是我們的同志。”
“成吾同志,廖華是化名,他真正的名字叫彭青和,他是彭與鷗同志的堂弟。”
“我想起來了。”尚成吾同志點點頭,“彭青和同志是當年從蘇區派往滿洲特科的同志之一。”
他表情嚴肅,“現在,廖華同志被敵人逮捕,並且被秘密押到了上海,你即刻將這個情況通過山東分局向青島方面的同志通報一下。”
“好。”
“注意保密,請山東分局的同志對青島方面說,這份情報是他們秘密獲取的。”
“明白。”
“另外,向‘紅巖’回電,確認廖華同志的身份。”尚成吾沉吟說道,“請‘農夫’同志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設法營救廖華同志。”
“好。”譚昌俊同志點點頭,“你的意思是?”
“情報必然是從上海方面送至‘紅巖’的,‘農夫’同志的手裡可是有很多能耐不凡的同志的。”尚成吾說道,“我們遠在華北,對上海是鞭長莫及,只能求助他們了。”
“明白了。”
譚昌俊同志離開後,尚成吾同志沉吟片刻,他招了招手,一個參謀同志進來,“首長。”
“彭與鷗同志呢?”他問道。
“太原方向的日軍有異動,彭主任下部隊去了。”參謀同志說道。
……
“巴格鴨落!”池內純一郎拍案而起,鼻孔呼呲呼呲喘粗氣,眼珠子都因爲充血而泛紅。
就在方纔,去提審上合治一郎的憲兵回來報告,上合治一郎死了,是在羈押室撞牆自殺的。
木谷健次郎也是臉色鐵青。
“木谷,你相信上合治一郎是自殺的嗎?”池內純一郎咬着牙,問道。
“屬下建議,還是去羈押室現場看一看,實地查勘一下才好下定論。”木谷健次郎強忍怒氣,說道。
“去羈押室。”
很快,怒氣衝衝的池內純一郎就帶人來到了稽查室的羈押室。
上合治一郎躺在牆角,腦袋鮮血淋漓,腦漿都出來了,死狀慘烈。
在羈押室的牆壁上,還有幾行用鮮血寫的字:
屬下玩忽職守,致使倉庫失火,帝國財產蒙受巨大損失,愧對帝國,愧對添皇,唯以死謝罪。
大日本帝國萬歲,添皇萬歲!
池內純一郎盯着那牆壁上的血淋漓的字,只覺得滿眼都是血色。
這血色滿滿的匯聚成嘲諷的字樣,正對着他發出譏諷的笑。
“巴格鴨落!”池內純一郎幾乎把牙齒咬碎了,他的眼珠子因爲憤怒也是通紅通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