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戴春風擺擺手,“我們要相信自己的同志,也要做好一切萬全準備。”
他看向盛叔玉,“想辦法聯繫天津方面,甄別覈實。”
“是!”盛叔玉答應一聲,轉身離開。
辦公室裡就剩下齊伍和戴春風兩個人,齊伍本要說話,卻是看到戴春風在皺眉思考,他立刻閉口不言。
“你怎麼看?”戴春風思索片刻,看向齊伍。
“我還是更傾向於敵人會選擇青島。”齊伍想了想說道,“即便‘狸貓’本身沒問題,我也還是懷疑這個情報。”
他對戴春風說道,“也許情報本身沒有問題,‘狸貓’確實是看到了商孝強,但是,我們要考慮到這有可能是敵人故意放出的煙霧彈。”
“是的,故意將我們的視線引向天津。”戴春風點點頭,與齊伍一樣,他也是傾向於敵人會選擇青島來作爲會談地點,而不是天津。
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日本人對青島的控制力度要在北平、天津之上,青島作爲北方着名的國際化海濱大城市,也符合日本人想要對外推介,美化戰爭的需求。
最直接的原因就是,直覺!
直覺告訴戴春風,敵人會選擇青島作爲會談所在地!
……
“柯志江來電報沒?”戴春風問齊伍。
“還沒有。”齊伍搖搖頭。
他想了想,又問戴春風,“是否可以考慮聯繫一下‘乞巧花’?此次所謂‘三巨頭’會談,‘乞巧花’很大概率會隨團出訪的,處在她的位置,若是曲意打聽,是能夠秘密打聽到會談地點的?”
聞聽齊伍所言,戴春風略有些動心。
不過,很快他就搖搖頭。
“高慶武、陶慧宗歸義離開上海之事,恐怕很快就會被汪氏得知,在這種情況下,近期內與高慶武、陶慧宗有過接觸之人都會受到調查。”戴春風說道,“這種情況下,‘乞巧花’絕對不可再有任何動作。”
‘乞巧花’與高慶武、陶慧宗的見面,是虛虛實實。
以‘乞巧花’的身份,她首先正大光明的製造了與陶慧宗的偶遇。
然後纔是秘密見面,詳談盜取汪氏賣國合約的行動事宜。
雖然‘乞巧花’與高慶武、陶慧宗的秘密見面被敵人探知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只說那次公開合理的偶遇,也很難說會不會進入到敵人的懷疑和調查名單內。
不被懷疑的最完美狀態,就是最好永遠不要進入到懷疑名單、懷疑目標中,即便只是排查性質的懷疑性。
所以,這種情況下‘乞巧花’絕對不可再有任何異動。
……
“要不要聯繫一下青鳥?”齊伍又問道。
“如果青鳥打聽到了相關情報,他自會彙報的。”戴春風搖搖頭。
程千帆此前來電,告知上海特情處已經成功將高慶武、陶慧宗撤離,此時此刻兩人已經在花旗國的‘胡佛總統號’輪船上了,不日即可抵達港島,這令戴春風大喜,對‘肖勉’更是一頓誇讚。
在這種情況下,程千帆反而要格外小心,若是無意間得到了關於所謂‘三巨頭’會議的重要情報,程千帆自然會發報,倘若是需要暗中去打探該情報,則顯然危險性大增。
無論是‘乞巧花’,還是‘青鳥’,戴春風都格外珍視。
……
極司菲爾路,七十六號。
“啊啊啊啊!”董正國將燒紅的烙鐵死死地摁在了畢先登的身上,後者發出了悽慘的叫聲,然後腦袋一耷拉,就此昏死過去了。
董正國一伸手,季有勝將一個水瓢遞過來,董正國直接將水潑在了畢先登的臉上。
畢先登並無動靜。
“醫生。”董正國喊道。
一名七十六號的醫務特工急忙上前,仔細的檢查了畢先登的情況後,向董正國彙報,“董組長,這人快要不行了,不能繼續用刑了。”
“用藥,不能讓這個人死了。”董正國冷聲說道。
……
幾分鐘後,董正國出現在了李萃羣辦公室。
李萃羣辦公室裡有些忙碌,有特工正忙着收拾,間或有人進出彙報亦或是請示。
看到董正國進來,李萃羣揮了揮手,衆人立刻退了出去。
“還是沒開口?”李萃羣問道。
“是,主任。”董正國說道,“基本上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這個畢先登是塊硬骨頭。”
“你估摸着軍統那邊知道畢先登在我們手上嗎?”李萃羣問道。
畢先登是軍統上海區情報科第一組組長,此人的腦子裡一定掌握有軍統上海區的很多機密。
最重要的是,李萃羣猜測畢先登一定見過陳功書,甚或是知道陳功書的藏身所在。
若是能撬開畢先登的嘴巴,甚至有可能就此順藤摸瓜,將包括陳功書在內的軍統上海區一網打盡。
只可惜,畢先登是一個又臭又硬的石頭一般,大刑之下幾度昏死,除了破口大罵之外,竟是隻字不說。
“不好說。”董正國搖搖頭,“按照我們對軍統上海區的瞭解,陳功書很重視安全,上海區各部各組之間是不會發生橫向聯繫的,這也就意味着和畢先登發生聯繫的人會較少,這在一定程度上是能夠遲緩畢先登被抓的應激反應的。”
李萃羣看着董正國,他知道董正國必然還有一個‘但是’。
果不其然。
“但是,倘若畢先登此時此刻有任務在身,亦或是他應該在近日聯絡上級,那麼,現在畢先登在我們手裡,自然無法做出反饋,這會引起懷疑和調查的。”董正國說道。
“曲平郡呢?”李萃羣又問。
“這個人只是畢先登的手下組員,知道的不多,並且知道的應該都已經說了,沒有什麼繼續審訊價值。”董正國說道。
“好了,畢先登的審訊,依舊由你全權負責,我不管你有什麼方法,一定要撬開這個人的嘴巴。”李萃羣沉聲說道,“一定要快,時間拖得越久,這個人身上的價值就越低。”
“明白。”董正國趕緊說道。
他在考慮是否使用電刑,只不過以畢先登現在的身體狀況,董正國擔心畢先登會死在電椅上。
……
六三花園,暨汪公館。
“啊!”
汪填海的臥室裡傳來一聲驚呼。
幾名衛士衝進來。
“出去!”陳美欣冷哼一聲,說道。
衛士下意識看向汪填海。
“我沒事,出去。”汪填海說道。
衛士這才退下。
“怎麼了?又做噩夢了?”陳美欣關切詢問。
“夢到戴春風的人在青島等着我了。”汪填海苦笑一聲說道。
自從力行社特務處在安南河內的那次刺殺未遂後,軍統後來又策劃了數次刺殺,最近的一次就是在南京的那次刺殺,他可以說是從槍林彈雨中逃生的。
這些刺殺,令汪填海對戴春風總有那麼一絲恐慌,他彷彿感覺到殺手們的影子從四面八方向他撲來,那些散發着黑黝黝的光芒的槍口,就那麼的對着他的腦袋,隨時可以開槍結果他的性命。
如今,第二度‘三巨頭’會談在即,汪填海不由得想起了那次在南京所遭遇的刺殺,不禁心有餘悸,以至於頻頻做噩夢。
“丁目屯、李萃羣是幹什麼吃的?”陳美欣皺眉,憤憤說道,“日本人來之前,常凱申就欺負你,現在我們好不容易和日本人達成了共識,丁、李海口誇下了,卻拿戴春風毫無辦法。”
“對,李萃羣。”汪填海忽而沉聲說道,他下牀,拿起桌子上的電話,“通知李萃羣來一趟。”
……
半個小時後,接到陳春圃的電話的李萃羣,急匆匆趕到了六三花園。
汪填海見到了李萃羣,先是關切詢問了特工總部的工作情況。
李萃羣有些驚訝,他知道汪填海實際上對特務工作是不太喜歡的,只不過,汪填海又知道特務工作是缺不得的,故而,汪填海對特工總部的工作實際上是非常支持的,只不過這種支持是暗下里的,明面上汪氏對特工總部的事情是有疏離感的,更是從未親自詢問過特工總部的工作。
不過,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對於今天的這種變化,李萃羣是高興的。
他向汪填海認真仔細的介紹了特工總部的工作進展。
不過,剛彙報了一會,就在李萃羣在話語間停頓,斟酌用詞的時候,便被汪填海打斷了話。
“戴春風的殺手無孔不入,青島會議,殺機重重,你有什麼防範措施?”汪填海忽而問道。
李萃羣這才明白汪填海緊急召他來的用意,他立刻表態:“汪先生請放心,萃羣已經精心挑選了大批精幹力量,這些人將隨我奔赴青島,提前預備防衛工作,將全力確保青島會議的安全!”
“我知你一向做事盡職,令人放心。”汪填海說道,隨之嘆口氣,“只是,常凱申流氓出身,流氓習性不改,戴春風更是沉迷此事之暴徒,他的殺手可以說是防不勝防,實在是令我難以心安。”
“汪先生請放心,特工總部全體同仁,誓死保衛汪先生,保護青島會議圓滿成功召開。”李萃羣正色說道。
“好啊,好啊。”汪填海微微頷首,“聽到你這麼說,我就真的放心了。”
他面帶溫和笑容,“青島會議之重要性,你是知道的,此次會議成功,然後就是還都南京了,和平運動走到現在,可謂是最後落子,你如能確保安全,就是爲和平運動作出巨大貢獻。”
“能夠保衛汪先生,爲偉大的和平運動貢獻力量,是我等同志的榮幸。”李萃羣說道。
“好啊,好啊。”汪填海欣慰頷首。
……
李萃羣表完決心回到七十六號,他開始召集手下,調兵遣將,爲北上青島做最後的準備。
不過,李萃羣的內心卻是焦慮的。
此前,第一次‘三巨頭’會談在南京召開,當時汪填海在民生橋附近遇刺,儘管汪填海並未受傷,但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而那次帶隊去南京參會,兼執行護衛工作的丁目屯。
這也令汪填海對丁目屯的能力產生了一定的質疑。
而南京的這起刺殺事件,給了他機會,可以說在某種程度上爲他在上海針對丁目屯的奪權行動起到了某種特殊作用。
最起碼,汪填海似乎是默許了特工總部內部的這種權力更迭。
現在,帶隊遠赴青島執行護衛工作的成爲了他李萃羣。
李萃羣完全可以想象,已經在特工總部丟失了主導權的丁目屯,一定在注視着青島,期待着他這邊出紕漏。
這個紕漏指的不是汪填海遇刺,只要汪填海受驚,那他李萃羣自然也將遭遇丁目屯此前同樣的待遇。
李萃羣調兵遣將,七十六號忙得團團轉,爲籌備青島會議的防衛工作,大小特務來去匆匆,馬不停蹄。
只不過,李萃羣的心中依然不踏實。
他做的這些工作,都是防範性質的。
但是,李萃羣深知,防禦是被動的,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
“汪先生最可能遭遇的刺殺,便是來自重慶方面,確切的說是來自戴春風,來自軍統。”盧長鑫說道,“所以,我們在青島的主要對手還是軍統。”
“確切的說,我們的對手應該是軍統青島站。”馬天悛說道。
“被動防禦,最令人頭痛的就是被動兩個字。”董正國說道,“何謂被動,就是隻能等待對方來進攻我們,這隻會令我們疲於奔命,卻又放眼看過去,到處都可能是敵人的攻擊點。”
盧長鑫以及馬天悛都是看了董正國一眼,李萃羣將董正國這個行動大隊行動組的組長喊來開會,一起商議此等大事,足可見李萃羣對此人的欣賞和信重。
“如果我們能夠提前行動,一舉殲滅軍統青青島站,那就是將危險消滅在萌芽階段,禦敵於國門之外。”董正國繼續說道,“如此定能圓滿完成保衛工作。”
無論是盧長鑫,還是馬天悛,亦或是李萃羣都是點點頭,董正國說得沒錯,提前動手,將軍統青島站一舉剷除,便可將危險因素提前摒除。
只是,想要一舉剷除軍統青島站,這談何容易,更何況他們是北上青島,那裡也不是特工總部的地盤。
也就在這個時候,張魯敲門進來。
“什麼事?”李萃羣皺眉問道。
“先生。”張魯說道,“王鉄沐在砸門,他說要見你。”
“不見!”李萃羣冷冷說道,對於投向丁目屯的王鉄沐,他非常不喜,若非顧忌到影響,他早就安排人送王鉄沐悄悄上路了。
“王鉄沐在那喊着,他可以幫到先生。”張魯說道。
李萃羣的表情立刻變了,這並非高興和期待,他陰厲的眼神看向張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