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翼德瞪大眼睛看着馬國忠。
馬國忠也看着他。
兩人大眼瞪小眼。
此次情報可謂是非常精準,對於一場刺殺行動來說,有了情報中明確的‘四弟胖’轎車爲參照物,可以說是解決了最大之難題。
只是,萬萬沒想到,現在最大的問題竟然是兩人都不認識這勞什子‘四弟胖’轎車長什麼樣子。
“馬隊長,你不必這般看着我,我也不知道。”衛翼德苦笑一聲說道,“在我看來,那些汽車幾乎都長一個樣,根本沒有什麼區別。”
“這就麻煩了。”馬國忠皺眉,“要確定目標,重中之重就是找出這四弟胖。”
“馬隊長要不要問一下弟兄們?”衛翼德問道。
然後他自己便搖了搖頭,尋常人一輩子可能連汽車都見不到,即便是軍統人員見識不同一般人,不過,要細緻區分汽車也是很難。
馬國忠也搖搖頭,不僅僅因爲他知道手下幾斤幾兩,沒那水平辨認汽車,還有一個考慮便是出於保密——
在明天正式展開行動之前,他只打算告訴幾名重要心腹手下行動細節。
人多嘴雜,軍統南京區行動隊副隊長突然向手下打聽斯蒂龐克小汽車,這本身便意味不凡,很容易走漏風聲。
……
“小乙。”馬國忠喊道。
“隊長。”常小乙推門進來。
“去。”馬國忠說道,“喊小坤來一趟。”
“明白。”
馬國忠看向衛翼德,“小坤開車技術好,還會修車,要說隊裡有誰知道那四弟胖汽車,也就只有小坤了。”
“太好了。”衛翼德高興說道。
很快,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匆匆趕來。
“小乙,警戒。”
“欸。”常小乙答應一聲,退出了房間。
“隊長,你找我?”小坤看了衛翼德一眼,不過並沒有多嘴。
“你是最懂車的,咱問你,有一個叫四弟胖的車子,你認識嗎?”馬國忠直接問道。
“四弟胖?”小坤皺眉,冥思苦想。
“四弟胖是花旗國的車子。”衛翼德在一旁說道,他拍了拍額頭,“差點被馬隊長帶歪了,這車叫斯蒂龐克,花旗國的車子。”
“斯蒂龐克?我知道。”小坤點點頭,“這車我知道。”
“你認識?”馬國忠很高興,立刻問道。
“不認識。”小坤搖搖頭。
“你個叼毛,啥意思?”馬國忠氣的罵人。
“隊長,這車我聽說過,沒見過啊。”小坤很無奈,說道。
馬國忠和衛翼德對視了一眼,都是嘆了口氣。
沒人認識這個‘四弟胖’,這問題嚴重了。
“隊長,你打聽這斯蒂龐克汽車做什麼?”小坤不禁問道。
“有用,有大用,很急。”馬國忠說道,“小坤,你好好想想,這‘四弟胖’你到底見過沒?”
“沒。”小坤果斷搖頭,他喜歡車子,斯蒂龐克是花旗國新出的車子,他頗爲慕名,但凡他見過這車子,不可能忘記。
不過——
小坤想了想說道,“隊長,我有個同鄉在車行做事,他見過這車的照片。”
馬國忠大喜,“好極了。”
他拍了拍小坤的肩膀,“現在就去找你這同鄉,把那張‘四弟胖’的照片搞來。”
“明白。”小坤點點頭,看到隊長如此重視此事,他不敢怠慢,趕緊去弄照片。
……
第二天清晨。
程千帆溜溜達達來到老虎橋附近大石橋巷吃早餐。
他要了一份牛肉湯。
這是湯炆烙推薦的,說這家的牛肉湯和南京城有名的‘陸家牛肉湯’可堪媲美,這家的牛肉選的好,燉的爛,味道鮮美。
程千帆知道湯炆烙說的‘陸家牛肉湯’,這是鼓樓附近的一家牛肉湯飯館,他以前在陸軍中央大學的時候經常去吃。
他最喜歡這家的‘對開’點心,就是在牛肉湯裡再加一些牛肉水餃,吃起來別有風味。
前日,程千帆以‘宮崎健太郎要熟悉附近環境’爲理由,四處逛了逛,‘陸家牛肉湯’飯館早就沒了,據說闔家都沒了。
喝了一碗牛肉湯,程千帆又買了兩份燒餅,一份打包好,一份就那麼用報紙包着隨意吃食。
剛出爐的燒餅散發着誘人的香氣,質地鬆酥,咬一口,從嘴巴到腸胃都有幸福的滿足感。
他還順手買了一份用竹籤串起來吃的炸果。
兩口吃完一個燒餅,程千帆來到一面海報牆前,慢條斯理的吃着炸果,看牆面上的佈告和各種廣告。
驀然。
他吃美食的動作停滯了。
他看到了日本憲兵部門張貼的佈告,是日本人新近處決的要犯名單。
其中第一行名字,瞬間進入他的眼眸:
卜玉,軍統南京區代區長助理,極端兇殘之仇日分子,已授首!
卜玉——死了?
卜玉——遇害了?
程千帆繼續享用美食的動作,只是方纔還香噴噴的食物,現味同嚼蠟。
但是,他還不得不作出正常吃東西的表情。
甚至於,因爲宮崎健太郎這個身份,程千帆還要下意識的露出笑容,似是以牆壁上那佈告,那‘血紅色’的名字爲佐料,吃得津津有味。
卜玉,死了。
程千帆感覺自己的心是那麼的痛。
痛徹骨裡!
……
街上人來人往,不時傳來汽車煩躁的喇叭聲。
路邊的一輛小汽車,馬國忠坐在駕駛座,啃着燒餅,目光盯着不遠處的程千帆。
‘不對勁’,馬國忠心中嘀咕了一句。
他知道那面佈告上面寫了什麼。
程千帆不可能沒有看到卜玉的名字。
‘千帆卜玉’,卜玉已殉國。
程千帆怎麼可能還笑得出來?
馬國忠甚至覺得,程千帆似乎根本沒有受到那張佈告的影響,就好似沒看到卜玉的名字,不認識卜玉一般。
這怎麼可能?
唯一的解釋就是,程千帆在假裝,在忍耐,假裝不認識卜玉。
而這麼做的目的顯然就是避免引起外界的懷疑。
那麼,這是否可以理解爲程千帆有着‘不足爲外人道也’的身份?
抗日?
眼瞅着程千帆伸手叫了輛黃包車離開,馬國忠這才收回視線。
“六哥。”小坤拉開車門上了副駕駛,“我暗中打聽了一下,晁名是一個月前消失的。”
晁名便是小坤的那個同鄉。
昨日,小坤去頤和路的理想車行尋自己的同鄉,卻被告知晁名已經不在那裡做事了。
馬國忠立刻便判斷這其中有問題。
現在討生活是多麼困難,除非是東家攆人,像是晁名這樣在南京無親無故之人,是不會主動辭工的。
而且,根據小坤所說,晁名與他關係很好,兩人是一個村的,倘若是晁名離開車行另尋他就,也會和他見個面打聲招呼的。
“等幹完今天這買賣,如果能有幸活下來再查吧。”馬國忠淡淡說道。
他已經將自己和弟兄們都視爲將死之人了。
“六哥,弟兄們已經就位。”常小乙拉開車門,上了車說道。
“油加滿沒?”馬國忠立刻問道,“不要捨不得錢,今天不花完,省給騾逑馬戶啊。”
爲了今天行動的機動性,馬國忠把所有的經費都拿出來,租了三輛小汽車。
“加滿了。”常小乙說道。
“你那個辦法行不行?”馬國忠扭頭問小坤。
沒有能夠從晁名那裡搞到‘四弟胖’的照片,小坤冥思苦想,終於想到了一個可以識別‘斯蒂龐克’汽車的笨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