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雙眼緊緊盯着手裡的戶口本,眼神全都鎖在籍貫那一欄。那裡清楚寫着:江蘇省蘇州市張家港幸福大街17號。
怎麼會這樣,難道,明微竟然是我老家的人,跟我來自同一個地方?但是,她從來沒跟我說過!從明雲帆手裡拿到戶口本之後,我一直都珍藏起來,深怕被人偷走拿掉,讓我沒辦法跟明微結婚,所以我都是珍而藏之,根本都沒打開來看過細節。怎麼會這樣,明微的老家,竟然和我老家相同?難道明微不是上海本地人?
我頭疼欲裂,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回想了一下,明微從未跟我說過上海話,這兩年來都是普通話交流。但明天鬥卻偶爾會有上海話冒出來。再看那戶口籍貫的具體地址,竟然是幸福大街17號,幸福大街,我家不就是在幸福大街麼?我今天早上剛從那裡出來,帶着明微來領證的啊!
怎麼會這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渾身顫抖,拼了命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仔細回想,很多事情全都跳進了腦子裡來。
我最先想到的,就是那一次在機場,送別趙希希,我在外面偷聽他們說話。趙希希說,跟明微比起來,自己最大的長處就是,比明微更早的認識我。明微當時卻說,在這一點上,她纔是最先認識我的人,難道就是指這個?
我心中大急。各種各樣奇怪的念頭衝進腦海。我再也忍耐不住,掏出來給明天鬥打電話。響了兩聲,天鬥接了起來,笑着說:“姐夫,幹什麼呀?你跟我姐怎麼不在家,都去哪裡玩兒了?”
我急道:“天鬥,你,你的戶口本上,籍貫是哪裡?”
電話那邊頓了一下,緊跟着傳來聲音:“什麼,什麼東西?”
“籍貫籍貫,趕緊去給我看!”我忍不住叫出了聲,周圍吃飯的人全都本吸引過來。胡哥也走了過來,神色疑惑地望着我。但我這個時候早已亂了方寸,那還有時間顧慮其他。
明天鬥呆了呆,說:“我的籍貫,籍貫就是,上海市黃浦區人民路……”話還沒說完,我直接打斷:“不是說你的身份證,我問你的戶口,去找你的戶口本來說,快去看!”
明天斗的聲音很是委屈:“姐夫,你幹嘛啊,我讀的就是,就是戶口本上的籍貫啊。我跟我姐又不一樣,又沒人要找我的戶口本去結婚。”
天鬥是上海的籍貫,明微卻是我老家的麼?我急道:“怎麼會這樣,你跟你姐的籍貫,爲什麼不一樣?”
“籍貫?就是出生地之類的麼?”明天鬥猶豫着說:“如果是這個出生地的話,我還知道,如果這個籍貫是指其他的話,我就不知道了。”
“對對,就是出生地,怎麼回事?”我心頭一亮,趕緊開口詢問。
明天鬥說:“姐夫,我姐不是跟你說過她的故事的麼?她小時候,是不跟我們住在一起的呀,我出生之後,幾歲的時候?我也忘了,那時候,爸爸才把我姐給帶回來的,在這之前,我都沒見過我姐姐,我姐都是在另外一個地方的。”
對!明微跟我說過這個故事,她小時候都是跟媽媽生活,在一個小城市生活,後來媽媽去世之後,爸爸來接她回去,這纔開始了自己明家大小姐的身份。在她成爲明家大小姐之前的故事。是發生在一座小城市的,明微跟我說過很多次,我卻從未問過一次,這個城市是哪裡!
難道,就是我的老家?
難道,明微小的時候,就是在我的老家生活。跟我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趕緊開口:“那,那,你姐姐小時候,是在哪裡的,你知道她的籍貫是在哪裡的麼?”
明天鬥說:“不知道啊,這段事情,爸爸從來都不跟我們說的,也不讓我們知道。這在我們家是一個忌諱,誰都不能說的。我也沒問過。怎麼啦,這件事有什麼問題嗎?你不是有我姐的戶口本嗎,你自己看看呀。”
我直接掛了電話,整個人有些喘不過氣來。胡哥過來伸手扶着我,皺眉說:“少凡,你怎麼了這是,怎麼,怎麼滿頭大汗啊,不會是犯病了吧?”
我伸手捂着胸口,眉頭緊皺,看了胡哥一眼,猛地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急道:“胡哥,你,你知道幸福大街麼?”
胡哥愣了愣,說:“知道啊,你家不就是住在那裡的麼,怎麼了,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急道:“幸福大街,我知道。我是住在幸福大街,但我們的小區就是幸福大街的22號,是整個大街的開頭路段,我,我怎麼沒聽說過,還有幸福大街17號?”
胡哥嗯了一聲,皺着眉頭說:“幸福大街17號?你要問這個地方麼?這個地方怎麼了。我好像也沒見過17號啊,我去幸福大街送貨的時候,街頭到街尾,不就是22號,一直到一百多號麼?哪裡來的17號?你搞錯了吧,怎麼了,誰住在那裡?”
我氣喘吁吁,顫巍巍站起來,胡哥趕緊扶着我,旁邊一桌的客人擡起頭來,說:“17號?哦,以前是有17號的,是個老小區的樓牌號吧,後來不是因爲着火燒了樓。整座樓都給燒塌了麼,整個小區都失了火,聽說還死了人呢,後來重新拆了再修,新的樓就在幸福大街西邊。咱們那個幸福大街,不一直都是東邊偶數門牌,西邊奇數的麼。就是因爲那場大火比較厲害。所以新修的樓就沒用以前的門牌號,所以現在沒17號了。”
我心頭大震,跌坐在位子上,周圍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家的對面,就有一處新開的樓盤,去年的時候還在修建,我還記得。那時候跟明微來的時候,掉下來塊石頭,差點砸了我的車!這個地方,就是幸福大街17號,就是明微的籍貫?
也就是說,在這場大火之前,小時候的明微,都是住在我家對面?
我緊閉雙眼,明微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腦海裡,我用我的思維,想象,慢慢地,慢慢地,將她的身軀變小,將她的模樣模糊,變成一個小姑娘的模樣。我見過嗎,我一定見過的吧,是在什麼時候?
不對,不對,明微肯定見過我,她全都記得,我知道,否則她之前就不會說,很早就認識我了。
我在明微的家裡見過她小時候的照片,那個黑不溜秋的小姑娘,就是她。她站在一堆小孩子中間,顯得很不起眼。這一張照片,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不只是在明微的家裡。
在哪裡?在哪裡?
我心頭一顫,猛地轉過身來,一把抱住胡哥。胡哥吃了一驚,急道:“兄弟,你咋了這是,魔怔了?”
我急道:“你,你店裡的。店裡的那堵牆呢,貼着很多老照片的牆,上面也有我的,我小時候照片的牆!”
“在,在後面啊。”胡哥呆了呆,伸手指了指後門,我推開他跑了進去,繞一個彎,那堵玻璃牆就出現在眼前。我張望了兩眼,很快找到了自己小時候的照片。
上次回來的時候,我也讓明微看過這張照片,那時候的她,眼神裡分明有些別樣的東西,但是我一直都沒有讀懂。我趴在牆上。仔細看着那張泛黃的照片。
照片裡站着一堆小孩兒,這是我小時候參加秋遊的照片。照片裡的我,就是個沒長開的小子,也是灰不溜秋的,裂開嘴笑,笑得沒心沒肺。
在我身邊站了個小姑娘,黑不溜秋的,梳着兩個羊角小辮,她的手裡拿着一隻跟我手裡一樣的氣球,正在眉開眼笑。
我仔細看着這個小女孩兒,渾身顫抖不停。
“少凡,你沒事吧?”胡哥拍了我肩膀一下,我渾身一抖,轉過身來,搖搖頭,然後玩外走去。走到門口,胡哥跟了過來,說:“你小子沒事吧,去哪兒啊,你老婆還在衛生間呢,喂,喂,你出去幹什麼,回來啊!”
我已經聽不進去話了,一腳邁出往事隨風,直接狂奔起來,外面的自行車也不要了,跑啊跑啊,順着中學跑了一圈,繞着小道衝到了幸福大街。我跑到幸福大街的街頭,站在我家小區的門外,望着街對面的新開的樓房小區。
我呆呆望着對面的樓房,所有的記憶都開始拼湊銜接。很小很小的時候,那時候我的歲數應該還是一位數,在路邊玩兒的時候。經常有一個小姑娘,很小很小,手裡提着個洋娃娃,站在路對面看着我們幾個小孩兒玩兒。後來她也跟我們一起玩兒,但沒有幾天,她就離開了。然後再也沒出來玩耍過。
這一段零碎的記憶一直都塵封在心裡,我從未想過有一天,竟然能夠記起來。如果不是今天所有的事情,都集中在一起的話。
原來,那個小女孩兒,就是明微啊!
我已經忘記了,她卻還記得。所以,我們的相遇,並非是偶然開始,而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重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