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日李錦然和駱老一同出門去了,老人覺得自己外孫需要多學點爲人處世的圓滑,決定帶他去老朋友那邊溜達一圈,讓這小子多接受點教誨——這絕不是因爲昨天下棋輸了的原因,絕對不是。
李錦然哄着駱老高興,自然是陪着他一起的。
駱老夫人趁機把秦白薇留下了,打發他們爺倆出門,笑道:“你們忙你們的去,秦丫頭我留下了,今天讓她陪着我出門走走。”
李錦然略微有些猶豫,擡頭看了秦白薇一眼,道:“她那麼笨,什麼都不會,您帶她出去這……”
駱老夫人早就看出他捨不得,但憋着笑故意唬他道:“哪裡笨了,秦丫頭學習成績數一數二的好,人長得也漂亮,我一會打扮好了帶着出去讓大家都瞧瞧,你不誇她,自然有別人誇!”
李錦然聽見還要打扮,一時更不樂意了,皺着眉頭道:“別了,還是讓她跟着我吧,她真的什麼都不會。秦白薇,你說呢?”
秦白薇站在老夫人身邊,低頭看着自己鞋面道:“我跟外婆一起。”
她早在幾年前就跟李錦然一起喊外婆,這話說的也順溜,只低頭不肯看前面的李少爺,難得鬧起了彆扭。李錦然有點不高興,但是瞧着秦白薇那個樣子,也想起自己昨天晚上怎麼欺負人家了,猜着這醜丫頭多半還在記仇,忽然不知道怎麼的,心情就好了點。
“算了,隨便你。”李錦然說完就跟着駱老一起走了,走的有點快,腳步得意的起飄似的。
駱老夫人有心調教孫媳婦,自然是精心教導,喊了自己常年定製旗袍的一家制衣師傅來送衣服,因爲之前就常給兩個孩子量身製衣,秦白薇上一季剛做的衣服還能穿,就撿了兩件留下,由駱老夫人指揮着親自給她換上。
“這件好看,再戴個珍珠鏈子吧,多乖巧的。”駱老夫人讓保姆從樓上首飾盒裡拿了一套珍珠飾品來,開始動手挑選。
秦白薇坐在那穿着那件改良後的新旗袍,比老款的要短一些,裙長不過膝蓋部位,倒是有點像緊身連衣裙,素雅的月白綢緞上還繡着蓮紋,加上她如今齊耳的短髮,的確乖巧客人。
駱老夫人很快就挑好了首飾,拿了來給她戴上。秦白薇從自己衣服裡揪出一條細鏈子,上面還掛着指甲蓋大小的一件小玉魚,道:“外婆我有鏈子,不用那個。”
駱老夫人也是有眼見力的,她在駱家這麼多年,什麼寶貝沒見過,對玉石翡翠自然也有心得,本來是想說這丫頭的玉太小,可是等仔細一看,忍不住咿了一聲,“秦丫頭,這玉讓我瞧瞧。”
秦白薇老實的坐在那,剛要動手解開鏈子,就被老太太攔住了,道:“不用,你坐着別動,我湊近了看看就好。”
駱老夫人低頭端詳了一陣,眼神裡帶着幾分訝異,道:“瞧着像是頂好的羊脂白玉呢,擱在二十年前也是難得的好料。可惜就是小了點,不過這是好東西,戴玉養人,你貼身戴着這個吧。”
秦白薇哎了一聲,又把那玉魚放回去貼身擱着,這是當年那塊玉佩裡摔碎留下的唯一一點憑證,本身玉就有點靈性,如今貼身戴着盤摩了數年,已經油潤晶透,一看就非凡品了。
駱老夫人把那珍珠鏈子打成三折,給套在了秦白薇的手腕上,瞧着也十分好看。老夫人自己端詳了半天,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道:“成了,今天就先這麼簡單收拾下,這會兒出門要早,不然就堵車啦,咱們走吧。”
駱老夫人去的是個畫廊,這地方三層小樓上擺滿了畫作,中式的水墨西式的油畫,都各有千秋。駱老夫人身份尊貴,來了就被直接請進了貴賓室的小套間,在裡面已經有七八位年紀同她相仿的夫人在等着了,身邊也是跟着些小輩,多是女孩。
“呀,駱司長來了,歡迎歡迎!”爲首的是畫廊的主辦人方錦,不過四十餘歲但是長得精明能幹的漂亮模樣,見了駱老夫人立刻笑盈盈地伸手去扶她老人家。“您能來真是太好了,我那天送了帖子去就擔心呢,心想我這麼個小地方,您這尊菩薩來了要供在哪裡纔好呀!”
駱老夫人被她逗笑了,道:“就你嘴貧,今天你這畫廊開張,我怎麼也要來瞧個新鮮的。”
方錦笑嘻嘻扶着她進去,低聲道:“您就只來瞧瞧可不行,今兒不留下副墨寶,我可不讓您走呢!”
周圍的人起身等着駱老夫人入座,聽見方錦說立刻笑着應是,駱老是政壇泰山北斗,駱老夫人也是大世家出身,畫作詩詞俱佳,早幾年誰家有那麼一兩副也挺自豪的。這樣的人家,誰不巴結?
方錦八面玲瓏,早就準備好了貴賓室裡的一應物件,茶水點心擺放妥當,就拍手喊門口的侍者擡了些畫來給這些夫人太太們看,她親自給解說了幾幅,的確是錦心繡口,說的話讓人頻頻跟着點頭讚歎。
駱老夫人坐在那喝茶,時不時的同身邊的秦白薇說幾句悄悄話,無非是問她冷不冷,渴不渴之類的小事,但是瞧在別人眼裡都忍不住對這個新出現的小丫頭多了幾分好奇。
駱老夫人早幾年就想領着秦白薇一同出門了,但是當時外孫身體差,又固執地給秦丫頭弄了個男孩身份讓她一起陪同,她當時心疼外孫,也就應承了。這幾年細細想來,是對秦丫頭有些愧疚,因此如今秦白薇換回女兒身,老夫人自然是加倍的疼愛,恨不得捧在了手心裡稀罕。
秦白薇本身就聰慧,雖然對人情世故不太通達,但是也多了一份坦然率真,倒是更讓駱老夫人喜歡。
周圍的人哪裡管她是誰,駱老夫人帶出來的,那可不就是駱家嫡親的?一時周圍看着秦白薇的視線都熱了起來,有猜測這是駱家血親的,心裡盤算自家有沒有合適年齡的男孩兒,也有猜測這是駱老夫人給外孫提前準備下的孫媳婦,琢磨着怎麼讓自己女兒去跟這丫頭攀上關係,箇中種種,不一而足。
方錦在那講了一會,說了不少逗趣的話,哄的各家夫人太太喜笑顏開,不少人紛紛慷慨解囊買下了畫作,讓方錦也高興的不得了。不過壓軸的總在最後,方錦笑吟吟道:“不瞞各位,今天爲了店裡開張,我還特意準備了一份壓軸的。”
有人笑道:“方錦你這丫頭,別再哄我們開心了,快拿出來給我瞧瞧,興許投了眼緣,我就買了家去掛上,也省的你這麼寶貝的藏在最後啦!”
方錦笑道:“這樣自然最好,我還要謝謝您呢!”她吩咐了身邊的人道,“還不快去搬來,小心些,別磕碰了邊角兒,那都是上萬一尺的畫呢!”
之前的字畫雖然也貴,但是大多不過萬元左右一副,這上萬一尺的畫卻是讓在座的略微吃了一驚,有人忍不住問道:“這是誰的畫,怎麼要這麼多錢啊?”
方錦面上帶了些得意,道:“前幾天去古玩鋪子想找件瓷器,沒想到運氣不錯,竟然發現了一件白石山翁的真跡,不敢說珍寶,但是價值連城還是當得起的。”
底下的人吸氣聲一片,齊白石的畫,那可不正是千金難求的?在座的不少人也拿得出這個錢,但是她們沒有一個人吭聲,方錦做事精明圓滑,她們也不都是傻的,駱老酷愛字畫,這畫顯然就是爲了駱老夫人而準備的。
方錦孝敬駱老夫人的東西,她們再眼熱,也沒有敢搶的。
秦白薇聽見有齊白石的字畫,也帶了幾分好奇,她上一世因爲手指靈活,除了跟着學習鍼灸推拿,還跟着學了點描畫,不過也是不入流的,是跟着學描畫漆器,一點點描繪的辛苦,兩眼通紅流淚,不過是賺個幾塊幾毛的餬口。
當年她仿照畫的最多的就是齊白石的蝦,畫多了,熟悉了,難免對齊白石先生也有了幾分興趣,自己想辦法從雜誌和報紙上找了他的字畫看,還曾入迷過一陣。
方錦等了一陣,半天沒有人搬畫回來,她心裡有些疑惑,卻又只能笑着勸大家喝茶吃點心,只說快了,馬上來。過了大概大半個小時,出去搬畫的侍者才匆匆跑回來,一臉的慌張,低頭對着方錦耳語了幾句。
方錦臉色立刻難看起來,她咬牙道:“什麼叫壞了?啊,你給我說清楚!不是之前放在最裡面的隔間裡嗎,沒掛出來,怎麼就壞了?!”
她這話聲音沒壓住,離着近的人聽出了端倪,忍不住道:“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麻煩?跟我們說說,興許能幫的上忙。”
方錦已經把畫說了出去,如今畫卻壞了,實在是臉上無光,只得對着幾位夫人道:“是我這畫廊準備不周,那畫壞了,唉,原本還想給大夥兒瞧個壓軸的,這真是……”
駱老夫人自從聽見她說有齊白石的畫就格外動心,不止是駱老喜愛,她自己本身就挺喜歡擺弄這些的,聽見壞了頓時心疼的不得了,道:“怎麼就壞了呢?方錦丫頭,你去把那畫拿來我瞧瞧,是壞到什麼程度啦?我認識幾個懂修葺舊畫的,興許能幫忙修補回來。”
方錦聽見忙答應了一聲,衝那侍者道:“還不快去,小心點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