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利義嗣並不是一個合格的將軍,他性喜奢華,輕浮無端,相比足利義持,他更多的是一個傀儡。目前,幕府的大權被日野康子把持,另上杉禪秀一系大將把持地方權力,幕府相比足利義持之時,權力大大萎縮。
不過,這對我大明是一件好事,地方勢力膨脹,導致了幕府權力變小,各個地方政權都有意獨立,現在只是缺少一個契機。”
朱瞻基很清楚東瀛多山,少地,國家積弱。他們若不是因爲這樣的環境,也根本不可能上千年來一直實行封藩制度,根本沒有形成過真正的集權政府。
至於天皇,也不過是個名譽上的領袖,根本不像中國的皇帝一樣真正控制整個國家。
也是一直到了十九世紀,黑船事件之後,他們開始大力發展貿易和工業,纔將整個國家統一起來。
朱瞻基點了點頭說道:“孤以前一直想要把東瀛勢力進行分化,大力扶持地方勢力,淡化天皇一系。但是,最近孤卻改變了主意。”
紀綱當然想要這樣繼續發展下去,因爲只有分化的東瀛才能讓各大勢力勾心鬥角,而他也纔有生存的空間。
如果東瀛人都聯合起來了,他在東瀛發展的壓力自然要大上許多。
所以他有些緊張地說道:“殿下,按照現在的局勢發展下去,不要二十年,整個東瀛就會四分五裂,形成一個個強力的大名,幕府的話語權,神道教的萬事一體體系,就將會被完全削弱啊!”
朱瞻基當然知道這一點,但是現在秋子生的是他的兒子,他也不想給自己的兒子以後留下一個亂攤子。
他沉吟了一下說道:“蝦夷地現在是我們大明的地盤,東瀛只有三島之地,盛產白銀的石見,盛產黃金的佐度島都在我大明的手裡,他們已經缺少發展的契機。孤想要的是一個是源源不斷爲我大明提供勞力和女人的地盤,不是一處亂攤子。”
紀綱是真的摸不透朱瞻基的心思了,不知道爲什麼只是過了三年,朱瞻基的意見會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但是他知道,統一的東瀛,對他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朱瞻基也不可能直接明白地跟他說,現在東瀛的小王子是我的種啊。
所以朱瞻基只是跟紀綱說道:“東瀛小王子已經四歲了,你還沒有見過吧……我知道你這幾年日子好過,去銀行兌換五千銀幣,當做幾個月後五歲生辰禮吧。”
紀綱不僅控制着石見銀山,還是東瀛現在最大的走私犯和人口販子,五千兩銀子,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而聽到朱瞻基的話,紀綱登時明白,問題就是出在小王子的身上。
東瀛小王子的出生,在永樂十五年的入秋,因爲稱光王的身體不好,東瀛王室的繼承人問題一直是東瀛人的心結。
當小王子出生的時候,東瀛各大名無不歡呼雀躍。
上千年嚴苛的等級制度,天皇在東瀛雖然一直被排除在權力範圍之外,但是他們是名副其實的精神領袖。
東瀛大名們雖然不想讓天皇一系掌權,但是需要這樣一塊遮羞布來給他們遮風擋雨。
要是沒有了天皇,大明會不會直接吞併東瀛,這是幕府和大名們最擔心的。
只要天皇一系有繼承人,那麼大明想要吞併東瀛,或者派大明的藩王來接管東瀛,就不會名正言順。
“臣明日就親自去稱光王府,送上賀禮。”
紀綱拿定了主意,準備等出宮之後就好好了解一下這裡面有什麼是自己不清楚的。
只有瞭解了全部情況,才能做出正確的判斷。
見紀綱如此識趣,朱瞻基也就更不用多說什麼了。紀綱是個聰明人,只要一看到小王子,他就會明白是怎麼回事。
實際上,對於東瀛,朱瞻基的心理非常矛盾。
他不想給東瀛一點發展的機會,但是也知道這種壓制不可能一直持續下去。
大明的發展會帶來巨大的虹吸效應,大明的快速發展需要人才的引進。而這種人才的流通,也會在一定時間之後,反哺整個區域,讓整個亞洲東部進入快速的發展期。
現在控制的越嚴,以後的反彈也就會越大,說不定以後會讓整個東瀛與大明陷入複雜的從屬關係之中。
但是,如果只是將東瀛嚴格控制起來,卻給他們留下一個發展空間,就會獲得東瀛大部分人的歸屬感。
這種歸屬感在很多時候,會直接影響到長遠的發展關係。
在知道小王子是自己的種之後,他就有了新的想法,那就是專門爲東瀛設計一套發展政策。
不完全堵死他們發展的道路,但是絕對不能讓他們脫離大明的控制。
在政治,外交,文化,經濟,軍事方面,全方位地進行放羊式的控制。
其中,最關鍵的一條就是今後的東瀛王室,只能娶大明勳貴的女子爲妻。
現在的小王子是他的種,今後只能娶大明勳貴女子爲妻,就保證了血統永遠是大明的血統。
政治,外交上,大明要直接影響幕府的權力,不讓他們脫離控制。
文化上,儒家學術必須要儘快推廣到民間,讓百姓接受大一統的思想。
經濟上,大明現在已經控制了他們的手工業經濟,進出口經濟,這一塊,絕對不能放開。
再加上人口的流出,以後從東瀛徵兵,大力引進東瀛少女到大明來生活。
優秀的東瀛人才一個勁地向大明流入,他們的發展就不可能脫離大明的控制。
關於東瀛小王子的傳聞在應天府並不是秘密,小王子身上的特徵在朱棣的安排下,早就傳遍了應天府。
什麼小王子心向大明這樣的話,紀綱是不會相信的,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子,能懂得什麼?
但是小王子長的像皇上這一點,讓紀綱聽在心裡了。
他讓屬下去兌換了一萬枚銀幣,第二日,親自送了五千枚到稱光王府。
如今的稱光王早已經不通世事,雖然沒有變成一個完全的白癡,但是整個人恍恍惚惚,猶如一個三歲小孩。
他跟小王子兩個人雖然是父子,但是現在兩個人卻經常在一起玩,還是以小王子爲主導。
也就是說,他現在就是一個白癡。
看到小王子的第一眼,紀綱登時就明白了過來,這哪裡是東瀛的小王子啊,這就是殿下的種!
他不會想到朱棣身上去,朱棣身爲皇上,跟秋子根本沒有接觸的機會。
而殿下在出海之前,到過幾次稱光王府。
紀綱看清楚了這一點,自然也就知道了朱瞻基改變想法的原因。現在,他就要考慮如何在不損害自己利益的情況下,按照殿下的吩咐行事了。
他想要掌權,想要扶持天皇一系,那麼,現在的幕府就變成了一個障礙。
很快,紀綱就有了一個想法,決定回到東瀛以後就正式實施。
既然天皇一系現在是殿下的種,那麼幕府似乎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回到東瀛,他就開始聯絡各方大名,直接推翻幕府的統治,讓天皇一系掌權。
就在紀綱返回應天府的這一天,林三率領着五千青壯,耗費了半個多月的時間,終於抵達了北明山。
他們在三月初,就收到了工部交貨的一千兩百輛板車。
這一千二百輛板車,有八百輛輕便板車,四百輛中型板車,全部都是工部銷售的最新款式的板車,不僅可以人拉,也有安裝馬轅的地方。
他們在三月中旬從山東出發,拉着空板車,四人一車,一天可以行進一百二十里地。
只用了幾日時間,他們就抵達了北方的天津。
在天津,這些板車上裝滿了糧食,只留下了一百輛空着。同時,也從這裡領到了一千兩百匹重型挽馬。
這些挽馬的速度慢,但是負重大,用來拉車再合適不過。
到了北平,剩下的一百輛馬車上面也裝滿了各種兵器和火藥,只是沒有火槍。
但是所有人都依舊興奮無比,因爲火藥都給他們了,朝廷也不會吝嗇兩百支火槍了。
從北平出發之後,雖然沿途都是水泥路,但是他們的速度降了下來。
滿載的板車行走的很慢,許多時候,還需要他們這些人幫忙推車。
但是每個人都充滿了希望,有了這些武器,他們不畏懼任何挑戰。
不需要幫忙推車的時候,林三就根據這五千人的編組情況,進行輪流練兵。
朝廷雖然沒有給他們提供教官,但是卻給了他們不少兵書,其中行軍佈陣,應對騎兵,應對步兵的各種戰術手冊,給了他們幾百本。
能保證每個十人的小組,都有一本這樣的小冊子。
四月五日這一天,他們終於抵達了北明山,並且受到了這裡鎮守太監亦失哈的熱情歡迎。
而唐賽兒已經在這裡待了一個月,這一個月來,她養尊處優,相比以前的村姑形象,現在顯得更加漂亮了。
以前的時候,林三從不介意唐賽兒與那些兄弟們開玩笑,但是現在看到唐賽兒依舊像以前那樣,跟大傢伙葷素不禁,還忍不住有些吃醋。
這次來的五千人,只有不到五百個年輕女人,她們一個個都身強力壯,負責這五千人的衣食住行。
平日裡洗衣,做飯,都是這些女人的事情。
唐賽兒到沒有想到自己的丈夫會因爲自己變漂亮了會吃醋,因爲她習慣了像個男人一樣,根本沒有認爲自己有多漂亮。
在亦失哈給他們安排的營地裡,五千人聚集一堂,熱熱鬧鬧地大醉了一場。
這恐怕是他們一次能喝醉了,等出了北明山,以後運輸不便,酒水貴重,想再不在乎的喝,是不可能的。
他們在一起談的最多的不是朝廷的支持,從在天津領到糧食,在北平領到兵器,現在他們已經完全不擔心朝廷的信用。
他們談的更多的是一去萬里,在那裡的生存和發展。
雖然前途險惡,但是他們一個個都充滿了信心。
“三姐,馬匹的事情談定了嗎?”
唐賽兒笑着點了點頭說道:“四千匹馬已經被安排好了,都是直接能上戰場的駿馬。還有兩百支火槍,三門鋼炮。”
高羊兒聽的心喜,大笑道:“我們五千青壯,再加上五千匹馬,兩百支火銃,還人均一把刀,不管哪個部落,我們也不擔心了。”
“還不止,等我們到了西域,朝廷還會給我們提供五十車的棉花,有了這些棉花,做出棉衣來,過冬也不怕了。”
唐賽兒伸手從自己的腋下掏出了一把短銃,讓衆人都驚詫不已。“這是短銃,我還是第一次見呢?”
“少見多怪,早幾年朝廷就有了短銃。”
賓鴻大喊了一聲:“三姐,準備好。”
衆人還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麼,一時之間都看着唐賽兒。唐賽兒跟賓鴻點了點頭,伸手打開了槍機。
賓鴻將他喝酒的碗一下子扔向了天空,那個大碗飛起了大約五六米高,待要下落的時候,唐賽兒擡手就是一槍,一聲巨響,那個碗在空中四分五裂。
一夥坐在下面的年輕人看傻了眼,連碎片掉下來都忘記了躲,其中一個倒黴蛋被一塊碎瓷砸在頭上,在腦門上留下了一道傷口,登時血流滿面。
衆人都哈哈大笑起來,但是唐賽兒一看惹禍,連忙上前陪不是。“喬大哥,真是對不住了。”
那個姓喬的年輕人不在乎地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大笑道:“三姐,你可真是厲害呢!不行,這一招你可要教我!”
傷口並不大,唐賽兒掏出了自己的手絹,幫他包紮了起來。“喬大哥想學,小妹自然會教。只是這槍法都是拿火藥和子彈練出來的,今後沒有了這麼多的火藥,要省着點了。”
唐賽兒這一手看到的人不少,一個個都羨慕不已地看着唐賽兒腰上的火銃。這火銃的威力如此大,到了西域,只有他們有,那些異族都沒有,還不是捱打的份啊!
酒足飯飽,林三他們和其他一幫首領,進了營地唯一的帳篷。
至於其他人,就在地上挖個坑,兩個人往裡面一躺,被子一蓋,就呼呼大睡起來。
帳篷裡什麼都沒有,只點了一盞菜油燈,帳篷也就是一個防風的作用。
幾個首領都沒有喝多,進了帳篷,一個個臉色也正經了起來。
唐賽兒不在乎地往地上一坐,把油燈拿到了自己面前,然後攤開了一張地圖。“幾位哥哥,小妹來了這裡一個月,倒也沒有閒着。這些時日,小妹一直在跟各族人士閒聊,問了不少來自西域的人,繪製了一份線路圖。”
“不是說朝廷有人帶我們去嘛,還是太孫殿下的羽林衛學,據說那裡出來的人都是上通天文,下知地理。”
“那裡畢竟天高地遠,朝廷對那邊的瞭解也不多。如今朝廷是派了不少人在北地瞭解情況,但是北地太大了,比大明關內還要大的多,派出來的幾百人,撒在這地界,就跟沒人一樣。我們也不能完全靠朝廷,總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一臉大鬍子的郝雲中抱拳道:“三姐果真不凡,老郝佩服。”
唐賽兒爽朗一笑,用手捋了一下一縷掉下來的頭髮,說道:“郝大哥見外了,我們兄弟姐妹如今是同舟共濟,自然要團結一心。我也知道郝大哥今後定會自立門戶,但是小妹有一句話還是想跟郝大哥說個明白。”
郝雲中和高羊兒相互看了一眼,抱拳道:“三姐請說。”
唐賽兒笑道:“如今我們兄弟姐妹同赴極西,那裡異族林立,在站穩腳跟之前,大家應當團結一致,一致對外。不管是異族,還是朝廷,都不要讓我們被分化了。一根筷子易折,一把筷子難斷啊!”
郝雲中立即抱拳道:“三姐請放心,如今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在你們的唐林城建成之前,我老郝絕對不會自立門戶。”
高羊兒也立即說道:“三姐,只有建成了唐林城,我們纔有發展的基礎。今後我們想要自立門戶,也離不開三姐的支持。所以請三姐放心,在後續的大隊人馬抵達唐林城之前,我高羊兒唯你與林三哥是從。”
唐賽兒看了看點着頭的林三,也爽朗笑道:“我唐賽兒今日也在這裡發誓,只要幾位哥哥幫小妹建起了唐林城,今後小妹定當全力支持幾位哥哥建城,若有虛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來自平度的劉信說道:“雖然過去也曾結社,但是畢竟隔了一層。不如今日我們九兄妹歃血爲盟,結爲異性兄妹,今後手足相望,在極西之地打下一片天地。”
林三這個時候說道:“正合我意,彥皋,你去拿幾個碗來……”
董彥皋立即興沖沖地出了帳篷,不一會就拿來了一罈酒,九個碗。
唐賽兒率先用一把匕首割開了自己的左手腕處,滴了幾滴血到碗裡,衆人一一照做,然後將一碗血與酒水化作了九碗。
衆人紛紛在地上面向南方跪下,一一發誓,同飲血酒。
而在北明山中軍大殿,因爲武安侯鄭亨去了韃靼部落,現在只有亦失哈駐守這裡。
這個時候,褚鬆正坐在亦失哈的下手說道:“此番折騰了幾個月,在下終於能回京城覆命了。太監,可否有事讓在下幫你效力的。”
這當然是一句客套話,亦失哈貴爲鎮守太監,監軍,手底下有無數人效力,哪裡需要褚鬆這個錦衣衛的人幫他做事。
這個時代,太監可是尊稱,不帶任何貶義,也不是任何一個內侍,都能被稱爲太監的。
不過亦失哈聽了這句話,卻點了點頭說道:“咱家還真有一件事想要拜託閣下,只是一時之間,卻又不好開口。”
褚鬆笑道:“太監請講。”
亦失哈笑道:“永樂八年,皇上任命康旺爲奴兒干都司指揮使,康旺這些年在奴兒干都司一心爲國,在遼東以北,建立了二十個千戶所,一百八十四個百戶所,將女真各部都納入了大明的疆域,接受朝廷冊封。”
褚鬆一時之間有些摸不清亦失哈的心意,現在提康旺是個什麼意思呢?
亦失哈繼續說道:“康旺雖然是女真人,但是對朝廷也是有大功的。這些年也一直備受陛下重視。不過他是女真人,在應天府,也就根本沒有人看得起他。
他有一子,名叫康福,今年十八歲,英勇善戰,一心仰慕大明文化,想娶一大明名門閨秀爲妻。褚千戶在京城交遊廣闊,咱家也是早有耳聞,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幫忙做這個媒。”
這可是褚鬆的長處,他大有興趣地問道:“對方可有什麼要求?”
亦失哈笑道:“只要是大家女子,不管是嫡女,庶女都無妨,家族衰落也無妨。康旺原本就是部落首領,這些年在朝廷的扶持下統一了東北各部,家資豐厚,倒不在乎嫁妝。”
這個條件一點也不高,京城別的沒有,衰落的世家可不少。
康福是想借着這個機會被大明接納,他只要娶一個大家女子,下一輩就有了大明血統,等到下一輩繼續娶個大明女子,三代以後,這就能說自己是大明人了。
所以,褚鬆立即答應了下來,笑道:“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定不會讓太監失望。”
亦失哈向着自己的侍衛勾了勾手,跟褚鬆笑道:“這奴兒干都司天氣苦寒,褚千戶最好能尋一原本出身北方的女子,要是南方女子,怕是受不了奴兒干都司的天氣。”
“這是自然!”
這個時候,亦失哈的侍衛端上來一個托盤,上面還蓋着紅綢。但只是一看,從輪廓就能看出最少有十筒銀幣。
如今的銀幣都是二十枚一筒,這就是兩百枚銀幣了啊!
“些許薄禮,不成敬意。這康旺家大業大,倒也不在乎這些。待得事成,另有厚禮相贈。”
褚鬆連忙說道:“萬萬不可,此乃鬆看在太監面子,豈能收了銀子。”
亦失哈笑道:“收下吧,這可不是我出的銀子,難道我還要昧了這些銀子不成?”
褚鬆也就不再矯情,接過了銀子,說道:“回京之後,鬆就爲此事操心,定不讓太監和指揮使大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