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似乎沒理解,他嘆着氣說道:“小強自然知道自己媽在做什麼事,所以程少蘋不願意面對馮小強,而馮小強呢,更討厭這個當媽的。可這間屋裡可是死了人的啊,他經常一個人住,這麼小的孩子,不知道要有多大的勇氣呢。”
我心裡特別難受,沒想到馮小強小小年齡居然過着如此悲慘的童年,我無法想像他幼小心靈所承受的痛苦,我應該佩服他,應該尊敬他。
我不由想到我的童年,雖然我有痛苦的經歷,可父母卻給了我最深深的愛,而現在馮小強,任何一點愛對他來說都是奢望。
其實,他已經開始抵抗愛了,愛對他來說或許會更痛苦。
我從門衛室離開,我很誇張地顯示我已經走了,我大聲地向門衛打招呼說讓他別對馮小強母親說我來過,我不想讓馮小強在寒冷的夜晚不敢回家,不,應該叫回房間裡,那裡不算是家。
但他的家又在哪裡呢?
我上了車,發現手機忘在車上了,上面有幾個未接電話,林佳給我打了三個,然後又是葉成的電話。
我立即打給林佳,林佳問我怎麼啦,我說我在家訪,手機忘車上了,她問我吃過飯沒有,我當然只能說已吃過了,然後讓她別擔心我,我和家長在一起吃飯聊天。
她說如果喝了酒一定別開車,她到時打車過來接我,我答應她肯定不喝酒,讓她放心。
我開着車離開小區,過了十多分鐘我又回到小區門口,問門衛馮小強回家了嗎?他說纔回去幾分鐘,我說這樣就好,我就怕他不回去。
我算正式離開了,我開着車,卻不想回家,我設好導航,開車前往豐收社區,去找那個傳說中的紅燈區,去找那個麗人美髮店。
豐收社區大大小小共十多條街,我開車緩緩繞着街道,一層一層向內去找那條街,這裡人特別雜,交通狀況也極差,高樓與矮房並存,寬大的主幹道與狹窄的小街並存,經過十多分鐘,我纔看到一條可能是傳說中的那條街。
這條十多米寬的街約不到五百米,兩邊最多的就是按摩店、足浴店和美髮店,這些店整體風格都是有一個很小的外屋,裡面坐着幾個打扮時髦、穿着暴露的女孩子,其中一個女人特別靠近門口,但凡有男人經過,就會望着男人,小聲打着招呼。
汽車開了兩轉,我纔看到一個叫“麗人美髮店”的招牌,那招牌是廣告牌做的,昏暗的燈光上根本看不清楚,我看整個街上只零星地停了兩三輛車,那些車停下時,美髮店就會跑出一個女孩趴向車窗,滿臉笑意地和車裡的人搭話。
我的車停下的時候,根本沒人來理我,我特別奇怪,於是我就在附近買了一包煙,在麗人美髮店門口停下車,打開窗子,抽着煙,時不時看看裡面的女孩。
裡面的人起初以爲我的車是無意停在這裡的,也不理我,後來見我的車不走,煙抽了一支又地支,扔了幾個長長的菸頭,而且還時不時看向裡面,感覺我肯定是想找裡面的小姐了。
幾
個女孩頭湊在一起小聲商量了一下,一陣鬨笑之後,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站起來,她的妝有點濃,不過也談不上濃妝豔抹。
“帥哥,有心事啊,想來玩玩?”
我微微一笑,“有好貨嗎?”
“當然有,帥哥,裡面的幾個都是小女孩子呢,要是不滿意,我一個電話給你換一批。”
“多少錢啊?”
“帥哥,看你這車,我自然會給你找最好的妹妹,至少伍佰吧,包夜八佰。”
“我不喜歡那些,我倒喜歡你這個年齡的,如果你呢?”
“我?帥哥,沒想到你還有這愛好,不過對不起,我不做,如果你要,我馬上給你找一個,比我還漂亮成熟的少婦,要不要良家,我有資源,不過價格就貴了,至少也得一仟。”
“我只要你,你說吧,你要多少錢。”
她臉色一變,“神經病。”轉身離開。
我看着她進了房間,將車開到十字路口,拿出電話撥號打給她,她嗲聲嗲氣的口氣傳過來,“喂,哪位啊?”
“你是程麗蘋吧。”
她立即改變了口氣,“對,我是程麗蘋,你是…..”
“你兒子出事了,給你兩分鐘時間你跑到十字路口那輛越野車找到那位司機,他會帶你去找你兒子的。”
“什麼…..我,我兒子,小強….小強…..”我通過車窗也能聽到她的呼叫,她不顧一切地向我這邊跑過來。
她一眼看出是我,高聲喊道:“還我兒子,還我兒子…..”一把拉住車門。
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上副駕駛吧,我帶你去。”
她遲疑起來,目光盯着我,“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我也不知道,我是受人之託。”
她猶豫一下,似乎下了決心,跑向副駕駛車門,邊上車邊拿出電話打出去,要她店裡面的一個女孩子幫着照看,還說半小時之後一定要給她打一個電話。
看來她還挺有安全意識的,我開着車也不理她,直接開到離南園小區兩公里左右的一家茶樓附近。
“程麗蘋,現在你願意了嗎?”
“願意什麼?”
“我剛纔問過你。”
“你?”她詫異地看着我,“你要我和你……”
我沒有說話,拿出煙點燃一支,將煙盒遞給她,她狠狠地拿了一支,從我手裡搶過打火機,點燃。
“我這樣的女人沒意思了,帥哥,我帶了小孩了,是順產。我給你介紹一個良家,我掏錢,她是剖腹產,身材棒極了,才生了小孩一年多…..”
我手一揮,“別說了,你下去吧,也別再想見你兒子馮小強了。”
她見我居然能叫出她和馮小強的名字,大驚失色,“哥,哥,別這樣好嗎?行,我答應你,在哪裡做,只要你別傷害我兒子,我什麼都答應你。”
“好吧,先下車,陪我喝茶,一個小時之後,我讓你見你兒子。”
“好,好。”
我讓茶樓安排了一個包間,我將燈全部打開,看着對面這個女人,一股胭脂的氣味撲面而來,我指了指衛生間,“去把臉洗乾淨,我不喜歡化妝的女人,除了手機,其他的可以帶進去。”
她看看我,將手機放在桌上,快步走進衛生間,兩三分鐘這後出來,此時她臉上的憔悴和歲月的折磨出現的一切充分展現出來,那臉的一側,居然還有一些色斑。
我內心暗自嘆了一口氣,“程麗蘋,你爲你兒子可以犧牲一切嗎?”
她警惕地問:“你還想要我做什麼?”
“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愛不愛你兒子。”
“愛不愛又能怎麼樣,我已經不知道什麼是愛了,我給他錢養活他,我讓他讀書,我讓他去託管班,我讓別人指着我鼻子罵我是壞女人,這些東西里哪些是愛,我不知道,他也不知道,我和他是仇人,是上天專門安排那個男人和他來折磨我的……”她竟然流出了眼淚。
我想我不能再去觸碰她內心的傷痛了,於是說道:“程麗蘋,我現在告訴你,你是知道愛的,你是愛你兒子的,而且,他也是愛你的,只是你們都已害怕這份愛了。”
我的話讓她大爲詫異,她迷惘地看着我,“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我拿出我的名片遞給她,上面寫着學校的名稱和我的職務。
她看了好久,頭腦中回憶了一會,臉已紅得發燙,“葉校長,我們這種人讓你見笑了。”
“程麗蘋,請原諒我剛纔用了極端的辦法來考驗你內心的感情,你的行動說明你對自己兒子的愛是藏在內心深處的,從表面來看,你和你兒子相互不願意在一起,似乎沒有愛,但這只是表象,而現在馮小強需要的,就是你把你對他的愛表現出來。”
“葉校長,別繞彎行嗎?我文化水平低,這麼多年了,對這些感情之類的東西已不知道如何理解了。”
我淡淡一笑,“程麗蘋,其實我的想法很簡單,你應該爲馮小強放棄你現在做的事。”
“放棄?那我幹什麼?我要生活,小強要讀書,每個月幾仟塊,我從哪裡來?”
“你可以選擇其他工作啊。”
“其他工作?我還能做什麼工作?我還能幹什麼?”她輕輕笑了起來,臉上的痛苦讓她的臉變得扭曲。
“那得看你願意付出多少了,馮小強的問題不是單純的學習問題,而是長期形成的愛的缺失對他產生的影響,你知道嗎?你的改變,一定可以改變他的一生。”
“葉校長,我不懂如何教育孩子,也從沒想過如何教育,人活在世上自然有他的活法,一切得自己爲自己負責,就像我,當初沒聽我爸媽的話……”她突然哭起來。
我從門衛那裡已知道她與父母之間的事,於是問:“你父母還健在嗎?”
“還活着吧,葉老師,以後馮小強就拜託你和學校了,要不我讓他全託吧,我多交些錢,我真不知道如何才能教育好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