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聽到秦守誠出聲,但看莊巖的反應,好像自動將之認作是默認:“秦老,爲什麼?”
說實話我很緊張,因爲秦守誠跟我算是認識了挺長一段時間,可他卻忽然對我這麼好,總是有原因的。莊巖說過,這位老人家爲人正派,平時並不屑於動用關係辦私事,可他平白無故找關係升我的職做什麼?
他補償我最合適的時機是當初秦燁絆我那一次,可事情過去這麼久他才忽然對我好,聯繫最近發生的事情,我只能聯想到姚蘭。
那個一生下我就把我扔到垃圾堆裡的女人,如果早點出現,我肯定會對她恨之入骨。可因爲有了莊巖的愛護,我現在並不喜歡用仇恨來武裝自己,我寧願把仇恨的精力用來好好關愛我的家人。
莊巖等了很久都沒聽到對方的回答,我緩緩舒了一口氣,剛準備鬆開拉着他的手臂,秦守誠特有的蒼邁聲傳進了我耳裡:“你查了那麼久,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不用多問。”
秦守誠說完就掛斷了電話,莊巖哭笑不得地握着手機看我,眉頭忽緊忽鬆。
我從沒看他在我面前露出過這麼矛盾的神情,有高興,也有氣憤。
我腿腳有點發麻,勾住他脖子那一瞬,用另一隻手輕輕拍了下他的臉:“你怎麼了?秦叔叔幫你解決這件事不是很好嗎?”
他遲緩地點了頭:“嗯,挺好,只是不適應。”
以前都是他幫我安排生活和工作,指引我努力的方向,我說過他習慣了掌控好自己的生活,所以忽然被秦守誠掌控,他確實會不適應。他已經很久沒有在莊叔的羽翼下成長了,眼下忽然遇到一件他還沒有想好怎麼處理的棘手事,秦守誠卻主動說會幫他擺平。
我喜滋滋地吊着他的脖子,歡喜得整顆心都在開花。
我知道他還有事情瞞着我,聽秦守誠話裡的意思,莊巖對姚蘭的瞭解遠比告訴給我知道的事情要多。不過我相信他是爲我好,所以我並不想逼迫他什麼都跟我說。
第二天早上我倆一起送樂樂上的學,小丫頭難得受到這種待遇,一路上都蹦蹦跳跳的恨不得飛起來。
她碰到認識的同學就獻寶似的把我們給介紹給同學:“這是我爸爸,這是我媽媽!”
我聽得慚愧不已,看來以後要多送她上上學了。我八點半上班,樂樂八點之前到學校,本來我完全可以親自送她,可莊巖總是要求我多睡一會兒,我的懶毛病都是被他養出來的。
樂樂的老師正在校門口迎接小朋友,她已經做了很多年的幼師,口碑很好。
她一看到樂樂,果真很熱情地迎了過來,還主動跟樂樂擁抱了下:“莊思瑤小朋友,這兩位是誰呀?”
“老師,是爸爸媽媽。”以前我跟莊巖都分別送過她上學,所以老師認識我們,但她刻意跟我們處好關係的意圖很明顯。因爲她班裡那麼多小朋友,她只跟樂樂擁抱過。
我看向莊巖的時候,他洞悉一切的眼神跟我默契地對視上了。
我們隨意跟老師問了下樂樂在幼兒園的表現,老師果然誇得天花亂墜。我描述得有點誇張,但她全程都掛着笑臉在說樂樂的好話,聽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莊巖說這個老師有些世故,估計是背地裡有人代我們給她塞了紅包或者許了別的好處:“應該也是秦老交代了人做的。”
我看得出來,莊巖蹙起的眉頭裡也帶着疑問。連他都不明白秦守誠爲什麼會這麼做,我就更想不明白了。
他把我送到公司樓下才去上班,分別前,他說最近可能會出差,順便幫莊曉婷一個個地解決麻煩。我一聽到出差兩個字,腦子裡忽地閃過他跟着一個女人去酒店房間的照片。心情微微一蕩,我又不經意地把這個疑惑問出了口。
莊巖茫然地看着我,仔細回想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我的問題:“希希,那是你母親。”
母親這個詞對我來說太過陌生,我遲鈍一秒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姚蘭:“哦,你別不舒服,我沒再懷疑你,就是想起來了忍不住問問。”
“呵呵,緊張什麼?上去吧。”他在我額頭上落下一個吻便轉身要走,不過剛走出兩步他又回頭叫住了我,“希希,有件事需要告訴你。你姨夫的酒精肝硬化已經到了晚期,你如果願意,我可以陪你去見見他。”
我對這個消息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甚至已經有點記不起姨夫的長相。我不恨他了,但我也不同情他,尤其是知道他並不是我的親爸以後,他在我眼裡比陌生人還要陌生。
不過我剛想搖頭,莊巖卻擡手示意我不要急着下判斷:“你姨媽說他可以活下去,但需要移植肝臟。希希,這筆費用我出得起,幫不幫就交由你做決定了。”
難怪姨媽沒再聯繫過我,想來是莊巖讓她不要再打攪我吧,估計姨媽現在有事都是直接聯繫的莊巖。
“不出!”我果斷地拒絕了,但心裡還是莫名刺痛了下。我不喜歡把別人的生死捏在自己手裡,好像不出這筆錢,就像是我親手殺了他。
莊巖折回來捧住了我的臉:“傻瓜,不出就不出,難受什麼?我也不建議出這筆錢,不是給不起,但有的人沒必要幫。不過這個決定還是交給你,反悔了可以隨時跟我說,我可以幫忙安排。”
“算了吧,我不反悔。他毀了外婆跟姨媽的一生,也該活夠了。也許他走了之後,姨媽能找回自己想過的生活呢。”今天天氣不大好,冷風夾着刺骨的陰寒鑽進了我的脖子,刺激得我直打寒噤。
走進公司後,有的人直接變了稱呼,叫我沈副經理。
我底氣不足,笑得也很勉強。我暗暗發誓,爲了對得起這個頭銜,我一定得加倍努力增強自己的工作能力。
接下來那段時間,我在辦公室裡特別積極,但凡閒着,一定會纏着顧經理給我分派任務。多做多想,上手自然也快,顧經理私下裡聊天總誇我學得快……
江陽和包媛媛出去散心的時間剛滿一個月時,我忽然接到了江陽的電話,他的聲音裡帶着一絲做作的哭腔:“妹妹,這回你得幫我,問老婆找過你沒有?”
當天正好週六,我還沒睡醒,聲音也懶懶的:“沒啊,你們不是在外面玩嗎?”
江陽沉默了幾秒,低聲嘆着氣:“她跟老子玩失蹤,老子找不到她了。”
“江哥,你……”我剛想脫口問他是不是又拈花惹草了,莊巖正好推門進來,懷裡抱着在揉眼睛的樂樂,我的腦子一下清醒過來,趕緊把到嘴的話嚥了下去,改口問道,“你們吵架了?”
“沒有,我都來不及跟她吵。老子昨晚沒忍住跑出去玩女人了,就摸了兩把親了兩口,沒深入交流,你說她是不是知道了?”江陽的語氣跟以前一樣玩世不恭,可他這種吊兒郎當的樣子我真不喜歡。
我強忍着沒數落出口,換做莊巖在我懷孕的時候跟人拈花惹草,我也會氣。當時不過是看了一些照片我就產生了懷疑,如果包媛媛親眼看到江陽跟別的女人親親抱抱……我心裡“咯噔”了下,忽然開始擔心。
包媛媛是個很有主見的人,這一點跟周瑾很像,但和周瑾不同的是,包媛媛的主見不像周瑾那樣帶着強烈的目的性。
“江哥,你跟媛媛是夫妻,有什麼事情不能倆人商量着解決的?你……”
江陽不高興地冷下語氣:“老子慾求不滿怎麼解決?叫她用手還是用嘴?老子憋到今天容易嗎?”
我瞠目結舌地看向莊巖,一深想江陽話裡的意思,整個人狠狠地顫了一陣子。
“誰?臉紅什麼?”莊巖把樂樂塞進被窩,皺着眉頭把我的手機拿了過去。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打着電話去了陽臺。
幾分鐘後他又折回來把電話遞到了我耳邊,江陽正在那邊罵罵咧咧地踢着石子一類的東西。我尷尬地扯扯嘴角,喊了他兩聲。
他很快平靜下來,垂頭喪氣地跟我道歉:“妹妹,老子也是着急纔會口不擇言,你別放心上。這次我確實做得不對,你說媛媛會不會想不開做傻事?”
他的語氣一下子柔軟下來,隱隱泄露出掩飾不住的焦灼不安。
我剛纔也在擔心這事,我不知道他們兩夫妻平日裡的瑣碎相處,但過年時包媛媛讓我看着江陽不要出去找小姑娘時我就覺得不妙了。她當初決定重新跟江陽在一起時,早就想好了要跟江陽身邊的鶯鶯燕燕打持久戰,所以她幾乎從來不跟我說過程。
我一沉默,江陽更加不安了:“妹妹,你倆最熟,你別嚇唬哥哥。哎,其實這次只是碰到了朋友纔跟他們去了酒吧,哥幾個在一起都喜歡找小姐陪酒,我也是一時腦子發昏才……哎,你罵吧,老子確實該罵,昨晚差點睡了那女人,媛媛肯定是過去找我時看到了辣眼睛的事。”
“江哥,我問你一件事,你老實回答。”我得先探探底,總不能閉眼亂幫。
“好。”
“你結婚後睡過別的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