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裡,我不明白沈玥爲什麼會突然對我提出這個請求,但我有留意到一個小細節,那就是……此時的沈玥,看起來她似乎變得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一小會後,我點頭說道:“好,我答應你,那……這第一站,你想去哪裡?”我笑了笑,接着問道:“你還記得多少我們去過的地方呀?”
“當然記得呀,嗯……”沈玥擡起手來撐着下巴,思索了一下後,說道:“我餓了,先去賢和街吧,那裡有很多我們愛吃的東西,走吧。”
“好嘞,聽你的,我們現在就過去!”
……
接下來的這一週裡,拋開工作時間外,我幾乎其他時間都陪伴着沈玥,一起重溫我們從前那些經常去的地方。
第一天就是賢和街,那是一條小吃街,還記得我和沈玥剛在一起那會,下班後我們兩個人就會在那吃東西,有時候是晚餐,有時候是宵夜。
第二天,我們再次去了濱海長廊,看了一下那隻粉色海豚,不過聽說由於城市規劃的變動,那隻標誌性的粉色海豚要被拆除了,在我們過去看的時候,海豚的周邊就已經有施工人員在現場了。
第三天,早上的時候我們一起去爬山了,領略了A市清晨山上的那晨曦的一縷陽光,新鮮的空氣將內心的陰霾逐漸驅散。
第四天……
第五天……
一直到第七天,今天是週日,也剛好是我們約定的“重溫一星期”的最後一天了。在這一天裡,沈玥提出來,回去我們之前住的那個小房子看一看。
當她和我說出最後一天的這個目的地時,我心裡的猜測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昔日我們住的那個小房子,如今早就換了其他的租客,畢竟都已經過去一年多了。曾經的出租樓,還是曾經的那個樣子,只是從前住在那裡的人,早就“變了模樣”。
駐足觀望的那一刻,當真是有一種“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的感覺。
在四樓我們曾經住過的小房子門口,我們看了一小會後,沈玥突然轉過身來對我說道:“東黎,你還記得頂樓是有個天台的嗎?以前我們還在上面曬過被子呢。”
我點點頭回道:“記得,只是天台的那扇門很少開,你想上去看看是嗎?就是不知道今天房東有沒有打開。”
“先上去看看就知道了。”沈玥把話說完,率先朝着樓梯往上走去。
這棟出租樓,一共有八層,第八層就剛好是天台了。一小會後,我們走上了七樓的樓梯口,當看到落日餘暉恰巧落在階梯上的那一刻,我們就知道,今天天台的門開了。
不得不說,這個天台的位置確實很不錯,能將距離我們兩公里左右的那座山的風景,全都盡收眼底,那座山……就是我們前兩天去爬的山,好像還是一個風景區來的。
房東還是像從前那樣,喜歡在天台上種植着許多的花花草草,還記得從前房東有在這裡種植過一大盆的多肉,一個個小小的多肉,整整齊齊的排在一起。然而,這一次我們再來看,花盆還在,只是從前的那些排得井然有序的多肉已經全都沒有了,只有一些荒蕪的鬆土,還有一兩棵倔強的小草在晚風中飄搖着。
沈玥走到了天台的圍欄前面,她閉上眼睛,然後張開雙手,讓黃昏的風透過的身體,像是在感受那自由的氣息。
話是這麼說而已,自由自由,可仔細看看“自由”這兩個字,長得卻是條條框框的,看起來一點兒也不“自由”。
“沈玥……”
“噓!東黎,你先別說話,聽到風中嗚咽的聲音了嗎?我好像……聽到的,是妮妮在呼喊着我……”
見沈玥並不想讓我打擾到她,我選擇了沉默,但依然距離她很近,因爲我擔心她會再次做出不理智的事情,畢竟這會她站着的位置,可是在天台圍欄的邊緣處。
好一陣子後,也許是沈玥覺得那雙張開的手感到麻了吧,她收回了雙手,緩緩睜開了眼睛,隨後走了下來。
這一刻再看沈玥,她的雙眼,看起來已經變得清澈了許多,臉色也十分的平靜,與之前的神色判若兩人。
“東黎,其實你早就看出來了,對吧?”沈玥扯動着嘴角淡然一笑,在她旁邊的一盆茉莉花,被風吹散時,剛好落下一片葉子,沈玥擡起手來緩緩接住了落花。
“謝謝你,肯陪我一起演這一場戲,那沉睡已久的夢,現在,該醒來了。”
沈玥說得沒錯,其實……早在寧冰柔去病房找她聊了二十多分鐘後出來,她和我說的那些話,過了沒多久就已經讓我開始懷疑,沈玥的記憶已經恢復了。
再到後來慢慢地,她說的一些話,和一些舉止,直到她提出來要和我重溫一個星期,還有說出要來我們曾經住過的這個小房子這裡,我就已經徹底確認了,她前面的那一個多星期裡,都是在裝着失憶的!
我目光看向了她手裡的那一朵茉莉花,輕聲說道:“往事如煙,‘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我知道我們終將是不會再走到一起了的,離愁不再愁,從前沒有好好告別,那就用這一個星期,來讓我們一起好好告別一場吧。”
沈玥和我一眼,低頭看向了她手裡那一朵散發着淡淡香氣的茉莉花,釋然地笑了笑,“你說得沒錯,我們的愛,早就已經被風吹向了大海,不再回來了……”
說到這裡時,沈玥手用力一揚,手裡的那朵茉莉花瞬間在風中搖曳,我們的目光也都跟隨着花兒看去,只是……它往別的地方飄去了,不會再回來天台這裡,更不會回到沈玥的手中!
“東黎,我不再愛你了,也都徹底放下你了,那天冰柔進去病房裡找我聊了那麼久,我才知道,比起從前的我,她更加懂你,也願意給你時間來成長。”
沈玥往前走了兩步,微笑着繼續說道:“其實我很羨慕她,也很佩服她,如果……當初我能像她一樣,能夠多點理解你,也許我們就不會是今天這樣的局面了。冰柔她是一個很勇敢的女人,爲了愛,爲了你,勇敢去付出,明知道一旦把你‘交’我手上,那些過往的情意糾纏是難免的,可她還是這麼做了。”
我內心驚訝的聽着沈玥說的話,一小會後,疑惑問道:“我想知道,你們那天到底都聊了些什麼?”
“這是我和她之間的秘密,一個不會告訴任何人的秘密,但是我和冰柔之間的一個約定,我可以告訴你。”
“什麼約定?”
“冰柔她讓我把這個給你。”說話時,沈玥從衣服的口袋裡拿出一張淡藍色的小紙條,“她說,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完全放下這些了,那就過來找她,這就是地址,如果我沒有給你這張紙條的話,也許你是找不到她的。”
沈玥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那張紙條遞給了我,我連忙打開來看了一眼,那上面果真是一個地址的信息,地點就是在雲省,只是那個地方,我從未聽說過,而我也認出來了,那就是寧冰柔的字跡!
“在你陪着我的這一週裡,只差那麼一點,我就真的差點沉淪進去了,我有想過,將這張紙條給撕碎,但我回想起她一個願意爲你付出這麼多、如此深愛你的女人,我便於心不忍了。東黎,你去找她吧,希望等你結婚的那一天,我能收到你們的喜帖。”
我默默地將那張紙條收到了口袋裡,擡起頭來對沈玥問道:“那你呢?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是……要去找盧逸堅嗎?”
“就算去找他,也不會是想着和他破鏡重圓了。對於盧逸堅,我永遠不會跟他和解,平心而論我待他一點都不差,他自己也曾說過我對他很好,可是我一次一次的降低自己的底線,到頭來,我換來了什麼?嫁入豪門,那就是一場自欺欺人的夢,不是門當戶對的愛情,永遠走不到完美的結局!”
“其實……在妮妮舉行葬禮的那一天,我在公墓那裡看到盧逸堅出現了,只是我想要找他的時候,他已經上車離開了……沈玥,格局打開,你會發現很多事情根本不配影響你的情緒,就別再去做那些無謂的事情了。”
對於我說出盧逸堅在那天出現過的事情,她並不覺得驚訝,甚至感到很是不屑,因爲她覺得盧逸堅不配光明正大的去參加妮妮的葬禮!
沈玥冷笑一聲,說道:“確實,一想到他們都會死,我就原諒了所有人。”
在沈玥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前的這個女人,上一秒還是那麼的憂愁善感而溫柔,但下一秒,就變得如此的冷漠無比。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她是那麼的陌生!
在我短暫的沉默那一會時間裡,沈玥率先往樓梯口的方向走去,背對着我輕聲說道:“天要下雨了,我們該走了。”
我看了一眼那陰沉的天色,黑夜與烏雲都一同到來了,再看沈玥時,讓我想起了網絡上的一個詞語:徹底黑化……
沒人知道,她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接下來,又會去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但我明白,她與盧逸堅之間的那筆賬,沈玥是一定會去算的!
那場自欺欺人的“夢”,在這一刻徹底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