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立道:“早些年莫大娘可能真的是有所掛牽,難以割捨,而現在她則是完全放下了,因爲她已經找到自己心靈的寄託了,她的心靈有了歸宿,這女兒紅,她在二十年前,就已經代替父親喝過了,現在這壇之所以一直留着,不過是聊做思念而已。”
“那她爲什麼前年不肯將這罈女兒紅高價賣出?”陳伯顫聲道,其實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心底已經有答案了,不過他還是想要從韓立口中得到證實。
“枉你還是釀酒大師,居然問出這等話來!”韓立冷笑道:“雖然這罈女兒紅,已經不再是莫大娘心底的執念,可是這畢竟是她父親的遺物,是釀酒技術的巔峰,如此東西又豈能被金錢這等阿堵物褻瀆。”
這句話韓立說的疾言厲色,已經有了責備的意思。
苗菊香吃了一驚,就要阻止,可是還沒等她出言阻止,動作就僵止了,連帶着嘴裡制止的話語,也一下子嚥了下去。
因爲她看到,陳伯不光沒有生氣,反而深深的朝着韓立彎下身子,居然向韓立鞠躬,這一幕徹底的超出了苗菊香的意料之外。
你能想象,一個七老八十的老人,一臉認真而虔誠的向一名年輕人鞠躬嗎,現在苗菊香面臨的正是這種情況。
“陳伯,你這是做什麼,快別這樣,韓立怎麼當得起。”短暫的吃驚之後,苗菊香慌忙制止。
“他說的很對,枉我活了大半輩子,居然還沒一個小年輕看的通透…而且他的話,解了我多年的心結,當得起我如此的。”陳伯搖頭,執意向韓立鞠躬。
“多謝你告訴我這些!”陳伯感激道。“陳伯,你不要客氣,你也是關心則亂。”韓立道,對陳伯的看法更高了一層。
“她還好嗎?”嘴脣蠕動,陳伯問出了自己最想問出的一句話。
“她已經死了!”韓立猶豫片刻道。
“啊!”
白嫵媚苗菊香包括苗鳳蘭餘前生,齊齊驚呼出聲,雖然知道莫大
娘已經一百多歲,死亡根本無法避免,也是人之常情,可是聽韓立說起她的死訊,幾人依然還是表現出適當的驚訝。
“她…什麼時候死的?”良久之後,陳伯問道。
“就在今天!”韓立道:“我來次之前,她親眼看着後輩將這罈女兒紅挖出來,親手交到我的手中之後,在我離開之前,就撒手西歸了!”
“今天,居然是今天!”陳伯踉蹌的後退幾步,身形似乎一下子蒼老了些許,他強顏道:“也好,她這一輩子苦多於樂,死對她來說也算是一個解脫。”
“她有沒有說什麼?”沉默一陣,陳伯再次開口。
“有!”韓立點頭道:“她說,這罈女兒紅,是她父親釀製的,蘊含着濃郁的父愛在其中,不應該陪着她長眠地下,而應該交到真正需要的人手裡,因爲這如山的愛,已經不再僅限於她,而是父親對女兒的祝福,她這輩子沒能成家,那就將父親對女兒的祝福轉嫁給別人,讓別人因此而幸福,也算是不枉父親的一腔深情!”
“正當如此!”陳伯點頭,眼眸中失望一閃而過,因爲他韓立話中,並沒有說到莫大娘提起他。
面對如此狀態下的陳伯,白嫵媚眼中憐憫浮現,她偷偷的向韓立使了一個眼色,可是韓立卻視而不見,這讓白嫵媚暗自咬牙,道:“韓立,莫大娘,有沒有提到陳伯?”說着不停的向韓立眨眼。
“沒有!”不理會白嫵媚的暗示,也無視陳伯希冀的目光,韓立搖頭道。
這個笨蛋!難道撒謊也不會,善意的謊言,他不懂嗎?他難道不知道,這種回答,對一個老人是何其的殘忍?
“你再好好想想,到底是有還是沒有!”白嫵媚惡狠狠的瞪着韓立,潔白的牙齒都徐徐磨動起來,大有韓立一言不對,她就撲過去的架勢。
“清秋,你不用這樣的,如果莫大娘提到我,他肯定早就說了,既然到現在還沒有說,那自然是沒提到。”陳伯嘆了一口氣道:“如此也好,
不提到反而更好,這證明她是徹底的放下了,這樣最好!”
“陳伯您…”白嫵媚想要安慰,一時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就在她思忖如何安慰之時,卻聽陳伯道:“清秋,你跟這個,韓立是吧,要珍惜這段感情。”
“啊!”白嫵媚指着自己的鼻子,沒想到陳伯會突然提起這一茬,臉色微微酡紅,她疾口否決,道:“陳伯,我跟他沒什麼的,你可不要胡說。”
“哈哈…”許是白嫵媚小兒女的姿態逗樂了陳伯,他微微一笑,道:“陳伯年齡雖然大了,可是一雙眼睛卻還看的清楚。”
眼看白嫵媚似乎還要反駁,他話鋒一轉道:“清秋,你這孩子,人品與相貌都是一等一的,沒得說…而韓立我雖然是第一次見面,瞭解並不深,不過我相信她的眼光,既然她願意將自己珍若性命的這罈女兒紅託付給韓立的朋友,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在一起很般配,應該珍惜這段感情,不要辜負了她的一番心意。”陳伯正色道。
“陳伯,我們……。”白嫵媚苦笑的解釋。
“你們這些年輕人,真是一點都不爽快…好了,你不要解釋了,我過來也有一陣了,就不打擾你們吃飯了。”陳伯說着就轉身離開。
“好了,坐下吃飯吧。”因爲陳伯的到來,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飯菜也快涼了,苗菊香招呼幾人一聲。
凝望着杯中女兒紅,苗菊香與白嫵媚的神色就變得古怪起來,一開始不知道其價值,喝了也就算了,現在知道了其真正價值,卻無論如何都難以舉杯,畢竟幾十萬的東西,一昂脖子就沒了,擱誰身上都得心疼。
“奶奶,只是一杯酒而已,沒有陳伯說的那麼誇張。”韓立看出兩人的尷尬,笑着勸了一句,說着他當先就抿了一口。
“唉!唉!我也喝!”苗菊香點頭,也學着抿了一口,不過也是剛剛沾脣就放了下來。饒是沾沾脣,也讓酒杯裡的酒液少了些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