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幾天再說吧。”何舟望了望樓上的陽臺,陽臺是露天的,直接通往臥室,門是關着的,他沒鎖,想到這裡,他穿過門口的灌木叢,走到一處空調外機的旁邊。
“喂,你幹嘛?”潘應的話音還未落下,只見何舟已經踩在了空調外機上,咣噹一聲,一個跳躍,一隻手已經扒在了欄杆上,另一手上緊跟着扒上,沒怎麼注意,已經翻身進了陽臺,“你小心點啊。”
她擔心不已。
何舟沒回話,已經消失在她的視線裡。
“喂。”她繼續喊。
迴應她的是鏗鏘的開門聲。
“進來吧。”何舟把門拉到了一邊,笑着道,“想喝什麼冰箱有。”
“那樣太危險了。”潘應道,“找個開鎖師傅就是了,幾分鐘的事情。”
何舟道,“哪裡需要那麼麻煩,我以爲我大學白上的,我們天天就是跑障礙,爬個樓算得了什麼。”
他並不以爲意。
潘應先給他泡了茶,笑着道,“喝點茶解酒吧,你以後少喝點,跟他們老酒鬼在一起,你能喝的過誰啊,瞎逞能。”
“這不是我吹牛...”
“我爸一個人能喝你幾個來回。”潘應毫不客氣的打擊道,“你看他喝了一輩子,也沒喝出好結果,身體都不好,中途戒酒戒了一兩年,現在比以前喝的更兇了。”
何舟白了她一眼,沒再說話。
兩個人坐在沙發上,一時間有點沉悶,只能聽見風雨打在樹葉上的沙沙聲。
“聽說...你有對象了?”潘應問的很突然。
“什麼?”何舟聽的不是那麼真切,她的聲音跟蚊子似得。
“你很喜歡她?”她接着問。
“誰?”何舟莫名的有點慌張。
“沒事。”她什麼都不再追問,站起身笑着道,“我先走了,早點睡覺吧,明天見。”
何舟望着的背影,想喊住她,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她鑽進車裡,朝着他揮手,笑道,“走了。”
“拜拜。”他望着遠去的車子發呆。
他卻不知道,在他轉身回屋的時候,老孃也在不遠處看着他。
等到他剛關上門的時候,門被敲響了。
“媽。”他打開門嚇了一跳,老孃不是應該在老家嗎?
招娣進了門,端着桌上泡好的茶抿了一口,笑道,“潘應剛走?”
何舟點了點頭。
“你不怕傷害了人家?”她問。
“我都聽糊塗了。”其實他心裡明白,老孃也希望自己和潘應在一起,可是他只是拿潘應當妹妹而已。
招娣道,“你不小了,有些事情,你應該明白的,我只希望你將來不要後悔,你是我兒子,我瞭解你性子,我不明白你喜歡什麼樣的,但是我知道你適合什麼樣的。”
“你這是爲難人。”何舟想拒絕的乾脆,可是又不想看到老孃失望的眼神。
招娣笑着道,“給她一個機會,也是給自己一個機會,對什麼事,永遠不要輕易的做否定,機會過去了,什麼都沒有了,後悔都沒用。”
“那我這是腳踏兩隻船。”既然老孃什麼都知道,何舟索性說開了。
“你得有那個本事才行。”招娣奚落道,“你踏着誰了?誰答應做你女朋友了?”
也不怕打擊兒子,接着道,“還是老光棍一條呢,有點自知之明。”
“不帶你這樣說話的。”何舟啪嗒點着了一根菸,躲到一邊吧嗒了好幾口,笑着道,“再說,要是自作多情,多尷尬啊。”
招娣老神在在的道,“你媽說的,你去跟她主動一點,她要是拒絕,老孃把眼睛挖給你。”
“別說的這麼嚇人好不好。”何舟道,“我看情況吧。”
招娣道,“看什麼情況?你還在想着曲阜那丫頭,那丫頭不是我看不上她,她是好丫頭,可是兒子,你得看你倆合適不合適。
你一直問我跟你爸,今天就跟你說,他是讀書人,有文化,不像我一個大老粗,即使他活着,咱倆也過不到一塊,沒共同語言。”
“還是他舒服,兩腿一蹬,入土爲安,讓你跟着糟心。”對他老子留下的筆記,何舟表示十分的佩服,但是對於他老子這個人,實在提不起一點敬意。
“我糟心我樂意,”招娣臉一板,“又沒讓你糟心,你再敢亂說話,非大耳刮子抽你。”
“哎。”何舟懶得再多說,他早就習慣了他的地位不如那個死鬼的事實。
所以,乾脆也不做辯駁。
招娣接着道,“實話告訴你吧,我跟你廣才叔都商量好了,他就很喜歡你。另外,你二和叔,小隆叔,永波叔,都看好你們。”
“我知道。”他纔剛從酒店回來,一大幫子人幫着說項呢。
招娣道,“我昨天去醫院做檢查了。”
“怎麼?”何舟緊張的問。
“腰肌勞損、偏頭痛、神經衰弱、骨質增生,哎,一樣沒少,”招娣示意他不用緊張,渾不在意的笑着道,“我得多休息了,公司的事情我真的有心無力了。”
“媽。”何舟的眼睛溼潤了。
這輩子他只有這一個親人了。
招娣拍拍他的肩膀,沒好氣的道,“有點出息,我跟你二和叔商量好了,他的公司呢,現在正在準備轉型,旗下幾家礦產、房產公司、機械公司已經是累贅了。
我準備近階段接手過來,到時候你的擔子更重了,我幫不了你多少了,我只希望有個人能幫你。”
曲阜能幫他什麼呢?
曲家能幫他什麼呢?
“我知道了。”何舟默然,他明白,命運終究是拒絕不了的。
深夜,雨越小越大,沉悶的死水也泛起了漣漪。
每年的這個季節的天氣大多都是這樣,很多人都已經習慣了,夜生活該怎麼過就怎麼過,無非是把路邊的燒烤攤挪到屋裡而已。
青春的躁動除了燒烤檔,在這悶熱的夏季裡無處安放。
一天工作下來,每個人都很勞累,但是他們依然不肯早早的睡去。
雨慢慢停下來的時候,李和站拒絕了邱亮給他撐扇,羨慕的看着一路餐館裡的熱鬧勁,他已經過了那個鬧騰的年紀。
離着老遠,他就聽見八萬人體育場裡爆發出來的聲音。
“五星紅旗,你是我的驕傲,
五星紅旗,我爲你自豪,
爲你歡呼,我爲你祝福,
你的名字,比我生命更重要,
五星紅旗,你是我的驕傲,
五星紅旗,我爲你自豪...”
他閨女正在裡面唱着他寫的歌。
一首接着一首,他能感覺到裡面的氣氛到了頂點。
“一條大河波浪寬,
風吹稻花香兩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聽慣了艄公的號子....”
那聲音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了與觀衆的合唱。
他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