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安謐的日子總是讓我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即便我很清楚那只是短暫的,我和如雪強求而來的幸福,可我還是如此不安忐忑,生怕失去。
我們很怕太過甜蜜,讓以後的日子更難忘記相守的日子,我們也很怕彼此不夠甜蜜,生生錯漏了這強求的半年。
對於我們的形影不離,苗寨的人都當沒有看見,連這裡的波切大巫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個寨子很大,只是相對其它苗寨而言,事實上,幾百年的隱居,這裡的人都彼此很熟悉了,我和如雪的事情誰心裡不知道一點。
我是不止聽過一次這樣的言論:“可惜這小夥子不是苗人。”
“他們真是辛苦,可惜他還不能入贅我們寨子。”
每當聽見這種言論的時候,我的內心都很苦澀,但我還能祈求什麼呢?這個寨子已經很是仁慈了,別的生苗寨子根本不會允許苗女和漢人通婚的,這個寨子至少還能接納漢人入贅。
而且大家都對我們的戀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我們能在必然分開的結局下,有一個可以喘息的空間,有一段可以回憶的過往。
我每天都和如雪呆到很晚,纔會送她回自己的小屋,最後我纔回到自己的住處,接着期待第二天的見面。
對於我這種狀態,和我同住的師父幾乎也是不聞不問,他只是對我說了一句話:“好好在一起,能多好,就多好,哪怕瘋了都無所謂。”
“師父,你瘋過沒有?”其實,我很想知道那時年少的師父,有沒有爲凌青奶奶也這樣瘋過。
“你覺得呢?”師父揹着手進了屋,背影有些蕭索。
那一刻,我覺得師父是瘋過的,或者到現在都還在瘋,如此孑然一身,用放蕩不羈來掩飾內心的傷痛,我也會是這樣嗎?
我忽然就有些理解師父的那句話,我唯一比你幸運的,是我是個孤兒。
如此,他就可以任性的用上一生來償還這段愛情,因爲不想負了老李,只能負了凌青奶奶的愛情。
我儘量的不想去想這些,儘管我有考慮過,我能不能有個兩全的辦法,比如我入寨子,學巫術,也不放棄道術。但那是不可能的,那不是學什麼的問題,而是傳承的問題。
因爲我入了寨子,就必須是退出師門,從此不是老李這一脈的人,我只能有一個身份,那就是成爲寨子的巫士,從此與我的師門再無任何的關係。
我做不到這樣負了師父,儘管他說他不會干涉我的任何選擇。
這一天,我照例送了如雪回家,轉身卻發現一個和我並沒有多少交集的人在等着我,是艾琳。
我們選了一個僻靜的地方說話,艾琳見到我,第一句話就是:“你和如雪走吧,離開這裡,我是如雪的姐妹,一切我幫她擔着。”
我不懂艾琳的意思,只是很奇怪的看着她,說到:“你不是反對我和如雪在一起嗎?現在爲什麼要讓我們一起..一起私奔?”
“愛情是別人反對的來的事情嗎?如果你愛她,就算是與全天下爲敵,你也不怕。”艾琳幽幽的說到,然後頓了頓,又是很認真的跟我說到:“愛情應該是火,就算燒成了灰燼,最終會熄滅,那也是狠狠的愛過,甘之如飴的心甘情願。你們走吧,能多幸福就多幸福,什麼都不要管的相愛吧。”
艾琳的眼神很炙熱,讓我不敢與之相對,這一刻我覺得艾琳纔是人們口中傳說的那種苗女吧,一旦愛上,瘋狂而純粹,熱情如烈火,付出而甘之如飴,哪怕事後粉身碎骨。
可惜,我和如雪都做不到這樣了無牽掛的相愛,因爲我們沒有兩全的辦法,不負如來不負卿,所以我們只有選擇,而且也已經選擇。
“陳承一,你倒是說話啊,你難道不覺得如雪可憐?難道不覺得自己可憐?你們兩個是傻子嗎?竟然如此甜蜜到處去說,半年的約定。換成是我,要麼就在一起,要麼就永遠不要在一起,半年的約定只是一個傷口。”艾琳很直接的說到。
我嘆息了一聲,吐了一口香菸,也是很認真的對艾琳說到:“艾琳,我和如雪都有自己的選擇,我們做不到那麼放肆,可我們也沒有勇氣做到永遠不在一起的遺憾。你說的愛情是火,要放肆而炙熱的燃燒。那麼,你就當我和如雪是在飛蛾撲火吧,有一刻的絢爛也就夠了。”
“你是傻子,如雪也是傻子,我也是傻子,可憐我還希望最好的姐妹能幸福一輩子,至少不用那麼遺憾。”艾琳說完轉身就走了。
留下我,有些疑惑的看着她的背影,她也是傻子?遺憾,難道她也遺憾?
我沒有想那麼多,只是想如果沁淮和酥肉的感情不順,我也會跟着遺憾的,她對如雪的感情,就如我對沁淮和酥肉的感情一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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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這樣如流水一般的滑過,轉眼已是深秋,快進入初冬的時節,11月了。
我和如雪在不去想分離的時候,就很幸福。
而我們忘記自己身份的時候,也和普通戀人沒有什麼不同,抱着她時,我會很溫暖,吻她時,心跳也會很快。我們偶爾也會拌嘴,但常常又很快和好,
我會對着她說傻傻的情話,而她也會爲我很幸福的做飯。
如雪做飯是很熱鬧的,因爲她一做飯,我師父,慧大爺,承心哥,飯飯糰團全部都會來蹭吃蹭喝,因爲如雪做的飯真的不是一般的好吃。
“古風菜,怕這個世界上能完整複製出來的人不多了,如雪丫頭就是一個。”這是我師父給予如雪的評價。
而每當這種時候,如雪也只是很平靜也很安靜的靠在我身邊很淺的笑。
她還是那樣,對着誰都淡淡的,可我就是喜歡她這份淡然。
這一日的中午,又來蹭完飯以後,師父眯着眼睛對我和如雪說到:“你們出去走走吧,如果所有膩歪的時間都在這個寨子,也是很遺憾的。三娃兒,你不是念叨着想帶如雪去看一次電影嗎?去吧。”
一聽聞這話,團團就很緊張的問到:“姜大爺,他們出去會不會危險?”
飯飯也跟着團團擔心的看着我師父。
我師父大手一揮,說到:“這個時節,快入冬了,黑巖苗寨那些狗崽子們不敢動的,不過我們也快要行動了。這次回來以後,你們就分開了吧,別膩歪了。”
師父儘量輕描淡寫的說到,但是他低着頭,我也看不清楚師父的表情。
只是那一刻,我一下子就握緊了如雪的手,而她的手也微微的一顫。
從7月初,到現在,已經快5個月了啊,半年之約那麼快就到了?我還在恍惚中忘記了時間,如雪怕也是一樣。
‘哐當’一聲,是正在盛湯的艾琳,湯勺掉了的聲音,她喃喃的說到:“姜大爺,要行動了?你就要讓他們分開了?不可以再讓他們在一起?”
師父擡起頭,眼神有些深沉的看着艾琳,說到:“是要分開了,這一次行動的結局誰也說不好。就算事情過去了,承一和如雪也應該有各自的事情要做了吧,現在就剛好。”
艾琳很生氣的放下碗,對着我師父說到:“你真的很無情,怪不得當年你能那麼幹脆的拋下凌青奶奶。你一定也非得讓徒弟跟着你學嗎?你徒弟的愛情是他自己的。”
師父沒有說話,也沒有辯解,而是嘆息了一聲,站起來走到長廊的邊緣,望着艾琳問到:“艾琳啊,愛情對於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嗎?重要到超過一切嗎?”
艾琳迎上了我師父的目光,很是堅定認真的說到:“重要到超過我的生命,我不知道別人,我只知道我,我是爲愛情而生的。我不理解別人,別人也不需要理解我。”
師父怎麼和艾琳這樣說話?我儘管在難過,但也很詫異。
而如雪已經溫和的握住了艾琳的手,說到:“艾琳,你不用這樣的。我自己的選擇,我不會後悔,難過我也承受的起。”
艾琳看了一眼如雪,說到:“如雪,你很傻,我們都很傻。”
慧大爺唸了一句佛號,師父只是望着長廊外的寨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