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這丫頭和我是出生入死過的夥伴,是小時候依賴我的妹子,是長大了叫我三哥哥,依舊能感覺到對我依戀的妹妹,說我對她沒感情是假的。
我對她不但有感情,而且是很深的感情,可此時我除了憤怒,還有失望,我從來沒有想過欺騙會發生在我看重的,親密的人身上。
在憤怒過後,我的語氣冷了下來,用一種看陌生人的眼光看着如月,只問了一句:“他們在哪兒?爲什麼要欺騙?”
在我的暴怒之下,都只是害怕,沒有流淚的如月,在我這種冷淡的語氣和目光下,望着我,終於流了兩滴淚水,她咬着下脣,任由淚水流着,只是恨恨的瞪了我一眼,然後就倔強的扭過了頭,根本不回答我任何問題。
在這一刻,我和如月的關係幾乎是降到了冰點。
彷彿感覺到氣氛不對,一直躲在如月背後的慧根兒跑了過來,一隻小手拉住我有些冰涼的大手,說到:“哥,哥..你別生氣,不要生氣好不好?”罕有的,這小子沒有說陝西話,而是說的普通話,估計也是被嚇到了。
慧根兒這小圓蛋兒就是如此的讓人疼愛,看着他無辜的樣子,想着他和我一樣,師父都不在身邊,何況他還是小小年紀,就要留在這苗寨,我一陣兒心酸,一把就抱起了慧根兒。
然後用稍微平和的語氣對如月說到:“別人騙我我無所謂,我一直當你是妹妹,你騙我,我會難受。但是,我相信你騙我,一定有你的理由,所以我會試着原諒。找人送我出寨子吧,我要去找酥肉和沁淮。不行的話,我就一個人走出去。”
半個月,這是一個無法讓我冷靜的時間,在我看來,每一分,每一秒,沁淮和酥肉都有可能出事兒,何況是已經半個月那麼久了。
我陷入了一種不冷靜之下的冷靜這種奇怪的狀態,不冷靜的是,我一定要捨身犯險,救出酥肉和沁淮,冷靜的是在做這個決定之後,我的大腦開始高速的運轉,分析起所有的事情。
我一早在昆明就收到了兩種不同形勢的傳書,目的都是阻止我去那個寨子,但是也明確的告訴了我酥肉和沁淮危險,那麼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那個人說的話就極有可能是真的,不,應該就是真的。
那答案就很明顯,酥肉和沁淮一定是身陷魔鬼之寨,而魔鬼之寨要他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我出現。
只要我出現,我就一定能找到酥肉和沁淮,找到之後怎麼樣,我沒有具體想過,腦中只有兩個字——拼命吧。
我不介意,以身引動大天雷,佈下罪孽深重聚煞陣,和那寨子拼個你死我活,在完全不顧自身的情況下,道術不見得怕了蠱術!
所以,我給如月說出了這番不容置疑的話,然後放下慧根兒,摸摸他的圓腦袋,說了聲:“在寨子裡乖,這個寒假完了之後,該念初中了,好好讀書。”
在剛纔一路走來這裡的閒談中,我知道慧根兒和這裡的孩子一樣,在外面念小學,這寒假了,纔回到寨子。
說完這些,我轉身就走,如果如月願意安排人送我走,在我出寨子之前,就應該有人會找到我。
就在這時,慧根兒一下子跳起來,掛在了我的背上:“哥哥,額要和你一起。”
我一把扯下他,不知道這個時候慧根兒和我耍什麼賴,我對這個孩子比較無奈,從我和他第一次見面開始,他就對我莫名的親熱,莫名的依戀,要知道我根本就沒有和他相處過多少日子,我不知道這份感情是哪裡來的。
除了我,他就是依戀如月了,同樣的,我也不知道爲什麼。
原本我想問問的,可此時我哪裡還有心情,只是虎着臉說到:“哥哥不能帶着你,你要不乖,哥哥以後都不理你了。”
慧根兒一下子就委屈的嘟起了嘴,兩個大眼睛裡泛起了淚光,我看得有些心酸,乾脆不理,轉身就走。
可這一轉身,我才發現凌如月攔在了我的面前,說到:“我不能安排人送你出寨子,可我自己可以陪你一起去,你一個人是找不到那裡的。如果你被他們帶去,同樣沒有機會救出酥肉和沁淮。”
這話說的我心裡一暖,剛纔對她的失望瞬間就消失了,小時候是她好奇,變着法子教唆我和酥肉去餓鬼墓,然後我們經歷了出生入死。
這一次,是她要陪着我出生入死,我想魔鬼寨,她比我清楚,更比我瞭解,從一些情況可以推斷出來,整個月堰苗寨的人估計都知道魔鬼寨。
想到出生入死四個字,我的心就顫抖了一下,有些心疼起剛纔流淚的如月,忍不住語氣很溫和的說到:“既然都捨得陪我冒險,爲什麼要欺騙我?”
如月望着我說到:“就如你所說,有不得已的原因。你在寨子口等我,我帶一些東西就來找你。”
“嗯。”我點頭,我也要去拿回自己的行李,因爲裡面有我的法器。
我和如月三言兩語決定好了寨子口見,然後就準備各自行事,卻不想慧根兒鬧騰開來了:“你們要帶着我,必須要帶着我。我很厲害的,我可以化身金剛,還會好幾種伏魔印,你們要帶着我...”
我和如月對望了一眼,估計都有些無語,我們以爲各自是各自領域中的天才,哪兒知道真正的天才是這個小傢伙?!
化身金剛,伏魔手印,全部是佛家大能纔會的手段,這小傢伙!我不敢想了...
如月一咬牙,說到:“帶着他吧。”
我表示了認同,然後就開始和如月各自行事,小時候我們一起衝動的探尋餓鬼墓,這長大了,我們再次要衝動的衝進魔鬼寨救人。
如月帶着慧根兒去收拾東西了,而我則回到了那棟吊腳樓,我纔來這裡不久,行李都沒來得及打開,就扔在了這裡。
進到這棟小樓,很安靜,好像凌如雪並不在這裡,我也懶得去管她到底在不在,背起行李就走了,這個苗寨地形複雜,道路交錯,但下山的路並不難找,加上我記憶力驚人,這一路下山倒也順利。
只是這一路行來,我也忍不住嘲諷自己,總是這樣吧,當年衝動的把晟哥帶進荒村,這一年,我依然衝動的要去救酥肉和沁淮。
我腦中彷彿響徹着在那一年我對師父說的那句話:“我,不放。”
是的,我不放,一些感情我放不下,有的人是生命凌駕在感情之上,有的人是感情凌駕在生命之上,我是後一種,雖然我也愛惜自己的生命,可我無法掙脫被感情控制的命運。
我如是,如月...應該也是如此吧。
上山走了四十分鐘,下山快了很多,只是二十分鐘不到,我就已經來到了寨子口,那片山谷良田之中,然後隨便找了一塊兒乾淨的地方,坐着抽菸等如月。
可能是內心不那麼平靜,我不停的抽菸,當抽到第三支的時候,我看見如月牽着揹着一個小書包的慧根兒走來了。
我心裡一喜,三兩步的迎上去,問了一句:“都準備好了?”
如月點點頭,然後笑着對我說:“也只有我們倆瘋子,纔有這種決定吧?可能也只有我們倆瘋子,也纔會帶着這個小圓蛋兒。”
我哈哈一笑,然後說到:“不止我們倆,你信不信,如果酥肉和沁淮在,一樣會那麼瘋的。”
如月毫不避嫌的一把挽住我,說到:“你是這樣的人,你身邊的朋友當然也就是這樣的人。”
是啊,物以類分,人以羣聚嘛。
不知道爲什麼,明明就是如此冒險,不靠譜的行動,卻讓我的心情莫名放鬆,莫名的興奮,這是這麼久的壓抑以來,我第一次感覺到釋放。
我們彷彿不是去冒險一樣,而是出去旅行,一路的歡聲笑語。
我甚至覺得我們不是衝動,在多少年以前的歲月裡,在不同的地方,我那年輕的師父,慧大爺,加上凌青奶奶不也是這樣嗎?三個人一起出任務。
我們三個又有什麼不同?
在興奮的情緒下,我們走過了良田,走進了那片綠草坪,月堰湖就在眼前,只要穿過了月堰湖,我們就順利的出了寨子了。
如月挽着我,在我身邊一路說,一路笑很是開心,只是走到這裡的時候,這丫頭忍不住擔心的說了一句:“三哥哥,我總覺得我們這樣就走了,太順利了吧?”
我不在意的說到:“什麼順不順利的?我們又沒對人要做什麼,哪有人攔着我們啊,你們寨子又不是監獄。”
可我剛說完,卻發現如月停下了腳步...
此時,我們已經走到了月堰湖邊,那個美麗的亭子也就在我們眼前,風吹起亭子四周的輕紗,我分明看見兩個人站在裡面,正望着我們。
一個是神色清淡的凌如雪,另外一個人被凌如雪扶着,是一個枯瘦的老頭兒,他的樣子因爲長的太瘦而有些嚇人,留着苗族男人特有的髮型,只有腦袋正中有一縷花白的頭髮。
他衝我一笑,彷彿是橘子皮兒裂開了一樣。
我身邊的如月一下子抓緊了我的手臂,在我耳邊說到:“三哥哥,糟了,他是我們的大巫,就是他阻止我們告訴你沁淮和酥肉的事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