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昏迷的?”卜登大巫又追問了一句。
這個時候我已經隱約感覺到達興大巫的身體在顫抖了,可是在這間屋子裡我始終感覺不到氣場的壓迫,只能感覺到達興大巫確實又在承受着什麼。
又是靜默了很久,我看見師父的手指都在微微顫動,那是師父的一個小動作,快忍耐到極限的標誌動作,和師父一起生活那麼久,這個動作代表着什麼我還是能知道的。
也在這時,達興大巫斷斷續續的聲音終於傳來:“祖..祖靈現..現身兩次,因..因此而..昏..昏迷。”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看見達興大巫身前的木地板都有了被他汗溼的溼漉漉的痕跡,可見已經忍耐到了什麼程度。
在這種時候,我一下子就理解了師父爲什麼會有這個小動作,如果是和我並肩戰鬥過的,就像小北等人,如果被師門長輩壓迫到了這般地步,我也無法坐視不理吧?
好在達興大巫說完這句話以後,忽然一下子就長長的吁了一口氣,一下子整個人都顯然癱軟了下來,但好在我沒有感到他在承受了什麼了?
不過下一刻,達興大巫一下子跪伏在了地上,然後恭敬的說到:“感謝卜登大巫磨礪達興靈魂。”
“也是略施懲戒,達戎對寨子的重要性,你可是不知道?如今祖靈和他還處在磨合的階段,你怎麼可以讓他輕易的召喚祖靈?”也好像不避忌我們,卜登大巫直接就對達興大巫質問了起來。
這話看似簡單,中間卻包含有大量的信息,我一時間也鬧不懂卜登大巫什麼意思?只是聽聞他在略施懲戒的時候,也順道給達興大巫一些好處,我對這個卜登大巫的印象又變得稍微好了一些。
反倒是師父越發的平靜,之前我還能感覺到師父有一些緊張,如今卻是奇怪的完全放鬆,難道因爲達興大巫沒事兒了嗎?
達興大巫從地上起來,又重新坐好,面對卜登大巫的質問,看似想回答,不過看了一眼我和師父又略有些猶豫。
但是卜登大巫卻不在意,說到:“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秘密?我祖巫十八寨再次能召喚其中一位祖靈,傳了出去也沒壞處。雖說是隱世的生苗,但到底也不能完全的避開紛爭。”
“是。”達興大巫再次恭謹的答了一句,然後說到:“我本意並不是要達戎召喚祖靈,而是在祖靈再次因爲達戎現身以後,達戎的性子隨着年深日久越來越不穩定。真正成功的巫術在於人駕馭靈,我怕達戎反被靈駕馭,所以有意的磨練,打磨一下達戎的性子。讓他收去收到影響的焦躁,衝動和高傲,能夠靈魂意志堅定的駕馭靈。”
說完這番話以後,達興大巫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卜登大巫的臉色,見卜登大巫雙眼微閉,沉默不語的樣子,再次小心的說了下去:“敵方的人是最近風頭大盛,隱隱聯合了幾派勢力,自己身後勢力卻不明的楊晟。他來我遷徙族人身上,想獲取祖巫血脈...”
“嗯?”說到這裡的時候,一直閉眼的卜登大巫忽然睜開了眼睛,帶着疑問的嗯了一聲,似乎是在找達興大巫求證消息的真實性。
“千真萬確是如此。”達興大巫趕緊認真的補充了一句。
“原因?”我發現高人之中,除了珍妮大姐頭這個性格不穩定的‘奇葩’,話時多時少以外,其餘的高人,就像吳天,卜登大巫等人,全部都是話很少的,如非必要,真的不會浪費半個字。
“原因不明,根據我們的世俗勢力得到的消息,那個楊晟做事一向奇特,目的也不明...我...”達興大巫又有些緊張起來,或許卜登大巫給了他太大的壓力,他連語言都組織不好了。
不過卜登大巫這一次卻沒有和達興大巫‘計較’,而是閉目沉思了一會兒,然後看着達興大巫說到:“繼續說下去,只說關於達戎的。”
“是。”達興大巫額頭上的汗滴落到了眼睛裡,可是他並不敢擦去,而是繼續說到:“當時,與達戎動手的是楊晟。但楊晟在之前已經和我們大致談好了條件,我們祖巫十八寨若不與他爲難,他也不爲難我祖巫十八寨,恩怨全了,可以說是不會輕易傷害達戎。而楊晟的實力難料,連我都有一種隱隱看不透的感覺,在當時的考量之下,我想借着楊晟去磨礪一下達戎。至少讓他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稍許壓制一下自己的驕傲蠻橫。”
驕傲蠻橫,這樣的詞語用在強子身上還真是新鮮...我不管別人怎麼想,但在我眼中的強子和楊晟打那一架,卻是確確實實爲了我,我承認這是一種情感左右理智的行爲,可以是衝動,可以是不顧後果,但絕對不能是驕傲蠻橫。
面對達興大巫的這一番解釋,卜登大巫卻是沒有做出任何的評論。
這樣的沉默讓達興大巫一下子又充滿了壓力,趕緊解釋了一句:“當時,我是確保楊晟不會付出代價去傷害達戎的!因爲我發現了楊晟是一個精於算計利益的人...”
“磨礪一下達戎也無大錯,多磨礪一下他的性子,以後他就少一些損落的危險。若無意外,我這個二十一代祖巫的位置是要留給達戎的。”卜登祖巫語氣平淡的說出了這句話。
二十一代巫?我還以爲是什麼?原來就是這個寨子裡祖巫的傳承啊?我確信強子不是這祖巫十八寨的至純血脈,卻要得到這樣的傳承,我爲強子而開心,祖巫,想想就是很牛的存在啊!
得到了卜登大巫一句肯定,達興大巫很明顯的鬆了一口氣,卻不想卜登大巫又稍許嚴肅了起來,說到:“重點是,祖靈怎麼出現的?”
“是一開始楊晟或許想給達戎一個教訓,打殘達戎,祖靈畢竟已經成爲達戎的召喚靈,自然出來護主。我也趁機提醒了楊晟...而那第二次...”說到這裡達興大巫有些激動,深呼吸了一下,才接着說到:“卻是達戎生死都想要給楊晟一拳,強行召喚了祖靈...再這之後就昏迷了。”
達興大巫不敢有任何的隱瞞和拖延,儘量用簡潔的語氣就把事情從始到終的講完了。
“你是說達戎第二次是主動召喚了祖靈?而祖靈亦出現了?”一直以來古井不波的卜登大巫在這一次眼角不自覺的跳動了一下,顯得無比的鄭重其事。
“是,達興親眼所見。而且...這兩位寨子的客人也是親眼所見。”達興趕緊解釋了一句,但言辭中的興奮已經快要壓抑不住,我真是佩服他,既然這麼激動,爲什麼一路上都沒有表現出來。
可是從側面來看,強子對這個寨子有多重要,簡直是不言而喻了。
這讓我內心有些沉重,我們冒着極大的風險,繞道,千里昭昭的來到湘西,不就是爲了接走強子嗎?師父雖然沒有明說爲什麼要接強子,可我總還記得他那一句話,轟轟烈烈的大時代,圍繞我身邊的每一個人...我感覺強子也是不可或缺的一個角色啊。
這樣,我們還能順利的讓強子和我們一起嗎?
我還在沉思,一句話卻是在我耳邊響起,就像強行拉回了我的思維。
“當真如此?”是卜登大巫在問我和師父話。
其實達興大巫完全不可能騙他,他卻非得找我和師父求證一次,只能說明這個看起來不會再爲任何事情,心起波瀾的卜登大巫,是真正的太在意這件事情了。
“千真萬確,我親眼見到..檮..祖靈的虛影。”我想說檮杌的虛影,可是想着這個寨子供奉兇獸爲祖靈,我直接說檮杌是否有些不好?只能生硬的改了口。
要不是卜登大巫那一句人駕馭靈,我絕對不會認爲一個供奉兇獸的寨子是爲正道,我聽了所有的真相,說不定我想盡辦法救強子脫離‘苦海’的。
“你能看見?”卜登大巫微微揚眉,眼神望向我的時候,就頗爲玩味了。
但在這時,師父快速的在我旁邊說到:“小徒靈覺出色,加上經歷複雜,能看見也是正常。倒是我這個老兒老眼昏花,只感覺到達戎身上爆發了一股捉摸不定的力量而已。”
好像有些不禮貌,但師父好像不喜歡卜登大巫對我‘感興趣’的樣子,纔打斷的...即便師父沒有和我明說什麼,但我就是這樣肯定。
好在卜登大巫卻也不是真的和我師父計較,而是忽然的,再也剋制不住的‘哈哈’大笑起來,我很難想象這樣激烈的情緒會發生在卜登大巫身上。
“天佑我祖巫十八寨啊,天佑我祖巫十八寨....”笑完以後,卜登大巫竟然是忍不住的連說了兩次這樣感慨的話,整個房間都回蕩着他的聲音。
而我看着昏睡的強子,心裡不解,這個小子到底是做了多了不起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