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東子一家請師父和我們去做客吃飯,推脫再三還是隨着去了。東子他娘做了一桌子的菜,我進‘門’就看見東子在‘牀’邊坐着,身子筆直,我走過去大力拍了他一下肩膀,喊道:“東子!你可算醒過來了。”他先是疑‘惑’的看了我一眼,隨後對我笑了笑,沒有說話。這一幕看得我有些‘摸’不到頭腦,和我關係還算不錯的東子,怎麼這個反應?就跟不認識我了一樣。還沒有等我問起,就被張羅着坐到凳子上。
師父直接被讓到了主賓的位置,他到也沒有推辭,畢竟這次救回東子,和那黃皮子鬥法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飯桌上東子父母不住的向師父敬酒,師父倒是來者不拒,猶如酒罈子一般。不一會,東子他爹面‘色’通紅,舌頭都打起捲來,一臉愁容道:“大師,我家東子魂魄按說回來齊全了,但是我發現這孩子怎麼這有些問題似得.”說着指了指自己腦袋。
衆人沒想到還有這種變故,一臉驚訝的望向東子。“大師,這孩子就跟是去記憶了似得,認人都有些認不清楚了。您在幫忙救救他罷。”師父略一沉‘吟’,道:“我看這孩子是有些魂魄和身子發生衝突了,三魂七魄各司其職,缺一不可。東子失魂魄日子太久,和身子已經發生抗據了,纔會造成如此情況。佛家講究因果,他殘殺小黃皮子這是因,現在出現的情況便爲果。不是貧道不管,實在是束手無策呀。”
聽師父如此一說,東子家人臉‘色’也黯淡了下來,隨後道:“喝酒,喝酒,大師這次多虧你呀……”吃了一會,我們看東子一家有些心不在焉,也就慢慢起身告辭了。之後我每天早上和師父早起打坐,師父白天給我講着自己遇到的鬼怪之事,教我符咒,日子過了大約有一個月,村子中漸漸起了一些謠言,說從我出生便白狐齊聚,到我抓週時直接抓起桃木劍,和後來白凶事件以及東子的事,意思直指我爲不詳之人。開始並未加以理會,後來謠言有一天天大的趨勢,已傳到附近村落。祖父惱怒不已,卻無任何辦法。
一日早晨打坐時,師父對祖父道:“現在謠言四起,對虎子成長不利,不如我帶他出去歷練一番吧,也長長見識。等過幾年回來時候,村子謠言也就淡了。況且虎子這孩子,聰明有餘,好勝心太強,有些願意掙面子,對以後成長也不利,歷練一番,也便長大了,‘玉’不琢不成器嘛。”
祖父想了想,與其在家中受盡冷嘲熱諷不如出去鍛鍊一下,畢竟男孩子出去闖‘蕩’見見世面爲好。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道士這行業危險太多,家裡三代單傳唯恐出了差錯。師父再三保證我安全,併發了重誓,才讓祖父鬆口。我那個晚上沒睡好覺,長這麼大還沒有離開過村子,對外面世界充滿嚮往同時還依戀着這個活了十幾年的村子,這個吃喝富裕的家。
離別那天好多小夥伴都來送我,我和路哥緊緊抱了抱,想到一晃幾年將看不到,眼裡不禁有些溼溼的。母親連夜給我納了幾雙鞋放在包袱裡,親自給我係到身上,道:“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虎兒你在外多聽你師父話,注意照顧自己,爲娘也就放心了。”父親拍了拍我的頭,道:“你小子回來得有我這麼高了吧!哈哈,自己注意身體,別讓我和你娘擔心。”
祖父走到我跟前道:“咱們張家兒郎,行走在外要記住行善事,不做惡。別丟祖宗的臉讓我死了沒法‘交’代。”我連連點頭答應。他手掌顫抖的掏出了些錢包好放到我手中,生怕我餓到自己。我和師父背身離去,往山下走了幾十米回身望去,祖父還站在那裡看着我,他的身子不再‘挺’拔,看得不再那麼威嚴,他已經變得蒼老。一想起自己這次離去不知幾年才能回來,我再也抑不住那淚水,仰着頭努力不讓他流下來。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學成一身本領,回來孝敬他們。
卻不想和祖父這一別就是永遠,如今已經和祖父當年般的年紀,經常在夜裡夢到他那最後一次送我時那不再‘挺’直,微微佝僂的身軀。想想祖屋院子中那棵祖父在我離家時種下留給我的柿子樹,也得大‘腿’粗細了吧。
離家的第一次遠行心中滿是期待,嚮往着外邊世界的‘花’‘花’綠綠。師父帶着我走下了大山,來到父親口中常提起的鎮子。集市上來來往往的人羣,擺放的小攤晃‘花’了我的眼睛,也漸漸沖淡了離家後心中的憂愁。師父說要帶我去鎮子裡那間唯一的餐館吃鐵鍋燉柴‘雞’,一路上就和我嘮叨那‘雞’‘肉’的鮮美,聽得我是食指大動。
走了袋煙的工夫纔看到師父口中那飯館的模樣,看上去是一個兩層的小樓,外面牆體剝落掉漆的厲害,看着有些破爛。一塊木牌匾掛在‘門’口,白雲樓三個大字倒是也得龍飛鳳舞,祖父說民間多隱士,市井藏高人果然沒錯,這幾個字寫得真讓人嘖嘖生嘆,我不禁對那鐵鍋燉‘雞’的盼望又高了一分。
走到內裡大廳內隨意碼放着幾張桌子,掌櫃和夥計都在懶洋洋的發着呆,師父大喇喇的做到一張椅子上道:“小二,上點好久,再把那一絕的燉‘雞’來上一鍋。”雖然當時新中國成立三年有餘,上面規定都叫服務員同志,但偏遠一些的地方還是小二,小二的叫着。那夥計擡眼皮看了師父一眼,才慢騰騰的轉到後廚吩咐做菜,掌櫃的拿了了兩個藍邊海碗,一罈子美酒運放在了桌子上。師父自飲自斟,美滋滋的品着小酒,還給我倒了半碗,道:“修道之人貪杯無妨,陪師父喝點。”
我看了看師父,沒辦法端着酒碗淺淺酌了一下,辛辣的液體瞬間劃過我的喉嚨,嗆得我咳嗽起來,在家中身子弱,祖父是從來不讓我喝酒的,第一次喝就出了這莫大的糗,師父看着我的樣子無良的笑了起來,道:“男兒行世間,當有酒壯行!豪邁奔放方是本‘色’,以後你就跟着師父喝酒吧。”我呆呆的點着頭,慢慢喝着覺得‘胸’中一股火再燒,想狂吼,想放縱,不知是不是師父所言的豪邁氣,隨後一頭栽倒在桌子上,連燉‘雞’‘肉’都沒才吃上。
師父吃完東西后,要了間房把我背到了屋內,一覺醒來已是第二日了,頭昏昏沉沉的,宿醉的滋味真不好受。師父在屋內打坐調息,見我醒了過來道:“你小子酒量真差,一點沒有爲師風範,以後還得練練。”我默然無言。
這一覺已經睡到日上杆頭,我和師父下樓吃些飯菜準備上路。飯桌上師父又叫了份鐵鍋燉‘雞’,說是彌補我昨天沒吃上,但我深深覺得可能是他老人家昨天沒吃痛快。師父吃着飯和夥計聊着天,那夥計有一句沒一句的應着話,估計是無聊。當師父問道附近有沒有什麼怪事發生,那夥計一下子來着‘精’神頭,跑到我們跟前,吐沫橫飛的道:“要說怪事呀,最近還真有一件,離這鎮子不遠處那村子叫史家莊子,最近村民種地時候發現白日丟鋤稿的現象,後來變成丟牛驢等畜生,說來奇怪,就那麼晴天白日,一轉頭就憑空不見了。‘弄’得人心惶惶,好像最近連人都有消失不見的,現在那史家莊子村民白天黑夜都不敢出家‘門’,更不要說下地勞作了,長久下去連吃的都沒有嘍。”
師父一邊夾菜一邊豎着耳朵聽着,待聽明白怎麼回事後道:“那就沒請些高人去看看?”“看了,都沒有用,去不少神漢都給嚇回來了。”夥計答道。師父又和他聊了幾句,問清了史家莊子的地址。吃完飯,師父拉着我向鎮子南邊走去,路上道:“咱們師徒有活幹的。”說得我是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師父看我一副癡呆的模樣,敲了我頭一下道:“沒聽那小二說附近有邪事發生嗎?咱們修道就爲了驅鬼降妖,遇到這種事當然得去看看。再說你師父我只會降妖,哪裡有事我才能掙到吃喝錢。當然若遇到沒錢的人家,也不可拂袖而去。”
師父看我領會了意思又衝我說道:“我們要想知道一個地附近有沒有這種時間的發生,最好的辦法就是去飯館裡找小二打聽。這類人接觸來來往往的食客,對附近的事可謂瞭如指掌。小子,以後多和師父學着點。”說完大踏步的向前而去。
走了五六里路就看到傳說中的那個史家莊子,村子不大,莫約百十來戶。大白天的卻沒有人在街上,也沒有人在農田裡伺候莊家。這村子不環山不繞水,全指望莊家過活,卻沒有出來看苗子長勢,着實怪異。師父我倆走了好一會,也沒看見人家,衝着一戶房子破落些的便敲了敲‘門’,一般窮人家全都好接觸,與之說話也方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