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衆人都望着突然出現在爐底的門發愣的時候，星河揮了揮手講道：“這下可以進去了吧……”
不過，還沒等她的話音落下，鍊鋼廠範圍內，響起了刺耳的鳴笛警報聲。
“看來九頭蛇還是留了一手的嘛——”星河無奈地搖搖頭，隨即又別過頭看向她的三百多號“隱身”手下，“你們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進去！”
衆人這時候才如夢初醒，紛紛行動起來。
“但也不要着急，你們現在雖然存在感爲零，但也不是真的不存在了，擠是擠不過去的。”星河有從旁指揮道。
一共三百多個人，要一次性都穿過“門”是不現實的，再加上他們彼此都看不見對方的存在，即便有星河從旁指揮，這個過程怎麼說也要花上個十幾分鍾。
人羣裡面，陳有恩和林窈心沒有選擇第一時間去穿過“門”，而是選擇走到了星河的身邊，詢問是否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雖然她們彼此都無法感受到彼此的存在，但是星河能沒有任何壓力的感知她們二人：“其實也沒有什麼好幫忙的啦，只要處理掉這個鍊鋼廠裡面的守衛就好了，九頭蛇總部那邊今晚自顧不暇，沒時間管我們。”
“自顧不暇？”陳有恩和林窈心都不是很理解星河這句話的意思，但是從這位反抗者夫人臉上那自信無比的表情來看，今晚的一切似乎都還在她的掌握之中。
……
反抗者的臨時指揮中心。
星河帶隊去執行“自救計劃”的過程之中，衆多身爲反抗者成員但卻是Z空間土著的數據人就留守在這裡。
自救計劃和執行起來和它的名字一樣，三百多名被困Z空間的事務所特工，加上在這裡做了好久間諜的星河，自己救自己。
同樣一直留守在這裡的還有顧異，他一直與那一批馬克戰衣待在同一個房間之內。
Z空間裡的數據人韓瞳在邊上陪着顧異。
“顧博士，我差不多掌握了遠程用程序協調控制這些戰衣作戰的技巧了。”數據人韓瞳坐在一臺計算機的面前，經過了不知道多久的摸索，她才終於回過頭來這樣講道。
“嗯，你當然可以掌握了，因爲你是韓瞳嘛。”顧異只是點點頭笑笑。
“唔……”數據人韓瞳被顧異的這一句話弄的有些不知所措，過了半響，她才畏畏縮縮地再次開口，“顧博士，我和外面那個世界的韓瞳……是不是差別很大？”
數據人韓瞳在詢問外面真實世界的事情。
是的，關於Z空間的由來和真相，關於真實的世界，在自救計劃開始前的幾天時間裡面，星河全都如數告知了數據人韓瞳。
經過了這麼多天時間的消化，這個可憐的，第一個瞭解世界真相的數據人終於能慢慢接受這些事情。
雖然，顧異覺得對於數據人而言，瞭解這個世界的真相似乎沒有什麼意義，星河這是多此一舉。
但探討一件事情是否有意義這件事情本身就毫無意義，所以顧異也沒有過多深究。
“差別是有一點啦，但你們的內在有些東西，大抵是相同的。”顧異認真地想了想以後，纔回答了這個問題。
“都一樣的軟弱嗎？噫！我……我不是說外面世界的那位韓瞳很軟弱，我的意思是……我覺得這是我的缺點。”數據人韓瞳支支吾吾地解釋了起來，似乎是因爲言語之間無疑冒犯了外面世界的韓瞳而感到不安。
“哈哈，我可不是這個意思。”顧異哈哈笑起來，隨後他的語調又變得柔和下來，“也許我並不是那麼瞭解你，但是我瞭解她，她雖然外表看起來膽小怯懦，但是很多時候，卻都意外的堅強呢。這種感覺，就像是一隻小白兔的心裡，住着一頭倔強要強的小狼崽，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
數據人韓瞳先是迅速搖了搖頭，但幾秒鐘之後，又緩緩點了點頭，總之就是沒有作答。
於是，顧異繼續講：“你和她，有很多地方都是一樣的，你們都一樣的聰明過人，一樣的謹慎細小，一樣的會爲他人着想。還有，你們都一樣的善良。”
“善良嗎？”聽到顧異不由分說的一頓猛誇，數據人韓瞳的臉略微漲紅起來。
“嗯，善良，不管在什麼地方，都是難能可貴的品質。”顧異肯定地點頭。
而數據人韓瞳卻是把頭緩緩低了下來，雖然剛剛被天花亂墜地一頓亂誇，讓她的心臟砰砰亂跳，但是稍稍冷靜下來以後，她想清楚了一些事情。
顧異是並不是太瞭解這個世界的自己的，他的那一頓誇獎，應該更多的是基於對外面世界的自己而言的。
或者說，像自己這樣的一個人，從小就在九頭蛇高壓統治下長大，見過了九頭蛇恐怖統治下的各種不合理事件，卻從來都沒有認真想過反抗的人，真的值得顧異的那一番誇獎嗎？
自己真的是個善良的人嗎？
“外面那個世界，很美好吧？”數據人韓瞳低着頭，嘴脣顫動，只講出這樣的一句話來。
外面的世界，一定是很美好的吧？
沒有高壓的統治，沒有恐怖的控制，只有那樣的環境下，纔可能培養出一個滿身是優點，在顧異眼裡閃閃發亮的“自己”。
“不，外面的世界並不好，和這邊一樣，那裡也有冷漠，也有不公，也有混亂。甚至，在很多人眼裡，那個世界爛透了。”顧異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也很認真。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對待一個由數據堆砌起來的“人”時，爲什麼要這麼認真。
“這樣……這樣啊。”數據人韓瞳眼裡的光芒黯淡了下來。
她的心裡面有一股莫名的失落感覺升起來，這種感覺，甚至比幾天前得知自己身處的這個世界的真相以後，更讓她難受。
數據人韓瞳不喜歡這個世界，她不喜歡九頭蛇暴力治理世界帶來的恐怖陰影。這種“不喜歡”在她得知了這個世界的真相以後，變得更爲強烈。
所以，星河和顧異描述的外面的世界，就成爲她心裡莫名的寄託。
那裡就是她心中的烏托邦，就算自己永遠都不可能踏足那裡也無所謂，因爲那裡真實存在，甚至還有另一個韓瞳在代替自己在那裡好好生活。
這本來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但在顧異剛剛簡單的一句話過後，她心裡的烏托邦就崩毀了。
原來那裡也是一片狼藉。
顧異看着數據人韓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沉了下去，連忙出言補充自己的話：“但是啊，韓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