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郝明興如此信誓旦旦，王求仁一顆心算是徹底落下。
但過了片刻。
他又猶豫道：“對了，還有一件事要跟你們說明白。鄭國雲這人，雖然名氣挺大，但是古板刻薄，不是好惹的類型。你知道我們王家村爲何被稱爲‘文盲村’嗎？”
王默心中微微一動：“莫非就是因爲鄭國雲？”
“八九不離十！”
王求仁點頭道：“鄭國雲平時仗着有點才華，加上在村子裡教書多年，又倚老賣老，所以平日裡特別瞧不起沒文化的人。你塌房後，他就覺得你丟盡了鄉親們的臉，親自來王家村好幾次，找到你三叔公等人，說要將你逐出王家祖籍。後來我們沒有答應，他又聯合周家準備將我們趕出嶽州。再次失敗後，他才四處宣揚我們是文盲村的消息，號召大家牴觸我們。”
說這話的時候，王求仁眼神深處還隱隱有着忿怒。
顯然，事情的過程遠比他說的還要複雜。
甚至大概率在這些事中受到了各種各樣的羞辱。
王默眉頭皺起。
這些事，父母都未曾對他說過。
顯然是擔心他知道後，心態失衡。
這老匹夫！
他冷哼一聲，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王求仁繼續道：“以鄭國雲的性格，明天他上臺挑戰，定然不會溫溫和和，一定會弄出點什麼動靜。所以默兒、小郝，你們兩人明天一定不要因爲他的言語態度而衝動，千萬要保持冷靜，知道嗎？”
“好的。”
王默點點頭：“我保證很冷靜。”
但他心中加了一句：至於鄭國雲會不會冷靜，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
第二天。
大年初二。
這一天，按照湘北的習慣，基本上都是出嫁的女兒回孃家探親。
有女兒的，便坐在家裡滿心歡喜等着女兒女婿帶着外孫上門拜年。
沒女兒的，老兩口就只能在家裡乾瞪眼了。
不過今天情況特殊，整個王家村嫁進來的女兒都沒有去孃家拜年，而是一個個將孃家人接了過來。
看熱鬧！
當然，有些孃家人就是周圍村子的，這些女兒就不好意思接來了。
不然指不定臺上在文鬥，臺下卻在武鬥。
上午八點。
王家村的村口就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遠比昨天要熱鬧。
尤其是昨天的擂臺賽情況傳出去後，許多外地人，都專門驅車過來看這場爭鬥。
此刻，臺下一片議論紛紛。
“我外地來的，到底怎麼回事？有人說說沒？”
“聽說王家村昨天打了個三比零？”
“剛好過年長假悶得慌，沒想到還有這種樂子可以看。”
“聯合村也太遜了吧？三十多個村子都沒贏王家村？”
“瑪德，哪個混蛋在羣裡說這裡是比武招親的？”
“草，我收到的消息是這裡在唱戲。”
“我是衝着三十六洞主在這裡開比武大會來的。”
“謠言害人啊！”
“……”
上午九點。
第二天的擂臺賽正式開始。
王家村這邊，依然還是王默出面，充當傳話筒。
聯合村那邊，則上來了一個五十多歲，帶着老花鏡，穿着一身灰色長袍，身材消瘦的老者。
老者手裡還拿着一把摺扇，在這寒冬臘月裡搖呀搖。
根據王求仁昨天的描述，王默一眼就認出這名老者便是鄭國雲。
鄭國雲上臺後。
便有一名聯合村的人端了一把椅子上去。
鄭國雲則施施然坐到了椅子上，然後瞄了王默一樣，皺了皺眉，忽然喝道：“王默，見到老師我爲何不行禮？基本的尊師道德都不懂？”
王默不爲所動，平靜道：“古人云：學無前後，達者爲師。今日的文學對決，如果您贏了我，我當然會稱呼您爲一聲老師。但若是我僥倖勝出，那非但我不能稱您爲老師，或許還得您來行禮喊我一聲老師了。”
鄭國雲一聽，差點勃然大怒。
豎子敢爾！
但對方言語裡卻挑不出毛病，尤其是那句‘學無前後，達者爲師’，即使鄭國雲聽到後心中都猛跳了一下。
這話，王默從哪裡偷來的？
顧不得細想，鄭國雲冷哼：“就算從年齡上分，我也是你的長輩，見到長輩你難道不應該躬身問好？”
王默微微一笑：“抱歉，若是在平時，我當然會給您道聲好。但此刻我們兩人是在擂臺上，雙方爲競爭關係、敵對關係。擂臺上，只有勝負，沒有尊卑。臺下，我或許會稱您爲一聲鄭老師。而現在，我只會稱您一聲：鄭先生。鄭先生，您覺得我說的有理否？”
“你！”
鄭國雲眉毛豎起，吹鬍子瞪眼，甚至站了起來。
他本來想給王默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一個下馬威，來展示自己的威嚴。
可沒想到，王默竟然反過來將了他一軍。
他胸口起伏不定，深深看了幾眼王默，才重新坐下。
不過此刻，鄭國雲的內心已經沒有了剛纔平靜。
他印象中的王默，是一個不學無術、只靠顏值的無能草包。
可剛纔跟自己的兩個交鋒中，對方卻侃侃而談、自信外溢，這種表現不說人中龍鳳，但至少比絕大部分年輕人強了。
“怎麼會這樣？”
鄭國雲十分不解。
但很快他就想通了：估計王默是昨晚做了許多功課，又被村裡人專門教誨過，纔有剛纔的表現。不然就憑王默這草包，哪裡能說得出剛纔那番話。
臺下，也有不少人議論着。
“哎呦，這年輕人嘴皮子挺厲害啊。”
“居然反駁的鄭老師啞口無言。”
“你們不會真以爲這些話是王默自己想出來的。”
“肯定不是啊，當然是有人早就教好的。”
“呵，也就是鄭老師大人不記小人過。”
“……”
只有昨天上臺的羅敏，此刻站在臺下，眼睛死死等着王默，沒有放過對方一絲一毫的微笑表情。
對於周圍的議論，她充耳未聞，只是喃喃自語：“聲音、言行舉止跟西樓幾乎都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氣質迥異。雖然我不知道王默怎麼改變的氣質，可他這樣的表現，十有八九就是西樓，不然世界上不會有如此相像的兩人。”
旁邊，她的父親羅鋒問道：“敏敏，你嘀嘀咕咕說什麼呢？”
“沒什麼。”
羅敏搖搖頭，但很快又問道：“爸，鄭老師心理承受能力怎樣？能承受得起失敗嗎？” 羅鋒一聽，差點氣結：“你這孩子，怎麼又說這種話？比賽還沒開始，你就詛咒鄭老師輸？還好鄭老師沒聽到，不然非得讓你好看。”
羅敏認真道：“爸，我只是以防萬一嘛。”
羅鋒這才道：“鄭老師心高氣傲，加上年紀又大，哪裡能受得了失敗？不過他今天也不可能失敗，你不會真以爲王家村能贏得了鄭老師吧？”
他話音未落，便看到女兒轉身就朝外面走去。
羅鋒皺眉：“你去哪？”
羅敏：“去買幾顆速效救心丸。”
“你！！！”
羅鋒這次是真的怒了，“大過年的，你真的是想氣死我啊，你……”
然而。
羅敏卻已經自顧自走遠了。
羅鋒差點跺腳。
女兒長大了，連自己話都不聽了！！！
不過他也顧不得女兒去幹嘛，因爲擂臺上，雙方的對決已經正式開始。
鄭國雲搖了搖摺扇，凍的直哆嗦也要裝。
然後開口道：“王默，華夏文化博大精深，過年的時候對聯文化更是不可或缺的文化葵寶，現在正逢春節，那我們就在對聯上面一較高低，你覺得如何？”
王默道：“好。”
鄭國雲沒料到王默回答的如此乾脆。
他哼了一聲，不再廢話：“那就開始，我這邊先出五個對聯，如果你能對上來，並且還獲得認可，那就算你過關。接下來你再出五個對聯給我。雙方誰對的對聯質量高、水準好，誰就獲勝。”
王默依然言簡意賅：“行。”
“聽好了，第一題。”
鄭國雲搖了下摺扇，打了個哆嗦，連忙收起扇子，然後道：“江山千里秀。”
王默差點脫口而出。
因爲這個實在太簡單了。
還好他忍住了，直到郝明興讓智囊團遞上來一張白紙，他才沉聲道：“祖國萬年春。”
這個對聯，毫無難度，估計許多初高中生都能對出來。
譬如：
江山千里秀，天地一家興。
江山千里秀，九州喜共榮。
等等。
見王家村很快就對出了第一個對聯，鄭國雲沒有意外，因爲第一個對聯只是開胃菜而已，先讓對方嚐嚐甜頭。
接着，他出了第二題：“月圓月缺，月缺月園，年年歲歲，暮暮朝朝，黑夜盡頭方見日”。
這個對聯，可是鄭國雲得意之作，意境和質量都遠不是第一幅對聯能比的。
甚至到現在鄭國雲都沒有對出很滿意的下聯。
今天就看王家村如何破局！
然而。
僅僅是一分鐘後。
王默就對着紙張說出了下聯：“花開花落，花落花開，夏夏秋秋，暑暑涼涼，嚴冬過後始逢春”。
在聽到下聯的剎那。
鄭國雲就猛站了起來，忍不住驚呼出聲。
怎麼可能？
他的得意之作，自己想了大半年都沒想出好下聯的作品，居然在一分鐘內就被王家村的智囊團給答出來了？
而且這個下聯，跟他的上聯幾乎完美契合，挑不出半點毛病。
結合昨天的事。
鄭國雲心中變得有些不穩：王家村，真的有高人！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內心變得平穩。
看來，他得拿出全部的實力了！
很快，鄭國雲拿出了自己另外一個得意之作：“天上月圓，人間月半，月月月圓，逢月半”。
但這一次。
又是僅僅一分鐘後，王家村的智囊團又將紙條交給了王默手中。
王默掃了一眼，開口道：“今年年底，明年年初，年年年底，接年初”。
話音剛落。
臺下就響起了一片掌聲。
對於對聯，許多人還是有基本欣賞能力的。
王家村對出的這個下聯，除了工整之外，還剛好契合了現在的過年氛圍，可以說是對的相當漂亮。
當然，掌聲中也帶着諸多的震驚。
“不是吧？這麼快又對上來了？”
“天哪，連鄭老師都沒有難住王家村？”
“鄭老師的這兩個對聯，我很熟悉。聽說岳州作協裡許多人都沒有對出來，結果王家村一分鐘就解決了。”
“王家村，真的離了個大譜。”
“這樣的村子，你們說它是文盲村？”
“……”
鄭國雲同樣被震到了。
他的第二個壓箱底對聯，竟然再次被王家村輕易搞定，甚至時間還是一分鐘。
其實。
此刻王默也在鬱悶：興哥，你就不能稍稍拖延一點時間，裝出一個題目很難，答題很辛苦的模樣？
每次都是間隔一分鐘就遞交給他一張白紙，也是夠了。
在他泛起心思的時候。
鄭國雲的第四個上聯來了：“南院北鄰近居，偷摘人家青棗子，該是不該？”
嗯？
王默聽到這個對聯，眉毛一挑。
瑪德。
這個老匹夫果然還是沒有忍住，開始針對他了。
第四個上聯，明顯就是闡述自己以前小時候，經常去偷人家的東西。然後用一種高高在上的語氣，來訓斥自己。
顯然，鄭國雲發現自己壓箱底的對聯難不住王家村後，開始了另闢蹊徑。
這樣的對聯，看你王家村怎麼應對！
無論迴應還是不迴應，都落了下風。
只是，鄭國雲沒有見到王默的眼睛已經微微眯起，眼神深處有着寒芒。
此時的王默內心只有一個念頭：老匹夫，你既然敢這樣，那就休怪我無情！(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