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慕容鈺的腳步，落在了天柱山巔，道德殿前。
九千九百九十九級煉心路，至此全部走完。
“今日方知長生之難。”
慕容鈺一隻手輕撫了一下腰間的赤霄劍，輕聲自語。
回想起之前的那最後九階臺階，她依然心下有些心悸。
常人一生不過蹉跎數十載，縱使是天仙大人物，主宰一時風雲，亦不過幾百之數的壽元。
如此短暫的時光，往往遇不到許多真正的艱難，而煉心路的最後九階，卻讓慕容鈺提前體驗了一遍。
上古之世，人皆壽百歲，而動作不衰，若是仙神，壽命更是以千年萬年計，堪稱已得長生，金仙級數的仙尊佛陀，更是萬古不朽、與諸天萬界共壽。
如此漫長的歲月，可還有幾人，能夠真正保持住一顆通明澄澈的道心？
長生是妙處，亦是劫難。
漫長到難以計算的生命，幾乎足以抹平一切種種，天地尚且會破滅，更何況是人。
在“長生劫”下，甚至“我”是否還是“我”？
種種叩問，在煉心路的最後九階映照而出，讓慕容鈺提前體驗了一次長生劫。
若非她在此前的九千九百級臺階中已經淬鍊了一次又一次的劍心，而煉心路只是取了“長生劫”的一絲意蘊，並非真正的讓人一眼萬年，慕容鈺並無多少信心創出這煉心路。
“修道路漫漫，需時時拂拭劍心。”慕容鈺眼神透亮。
她已是通過之前在藥王谷中肖燚與九炎魔尊之間的交談，大致明白了自家師父乃是一位上古大能，並根據這一點聯繫藏經殿中的一些古籍進行猜測，大劫，或者說大世即將來臨。
到了那時，縱使是天仙，壽元只要回返到上古的程度，也同樣要面對長生之問，而慕容鈺對自身、對師父、對宗門都有信心，對於自己邁過天仙關，並不曾有絲毫疑惑。
縱有千難萬險，我自一劍斬之！
………………
“不愧是讓明劍軒的那幾位捶胸頓足的劍修種子，道心如劍，一劍斬千難萬險，真是上好的修行苗子。”
幾位地仙、紫府們，看着慕容鈺一步一個腳印的闖出煉心路，而她的自言自語，也通過水幕被衆多強修們聽見，一時間衆人都是感慨不已。
明劍軒身爲江東第一宗、有天仙坐鎮的正道大勢力，也派了一位長老前來觀禮，此時看着錯過的慕容鈺，也不禁有些又要長吁短嘆起來。
“這大赤天，當真是人才濟濟……”
姜家地仙姜恆與另一位相熟的修者互相之間以靈識傳音。
“林凡乃是不滅金身、林秋悟性超人，而這慕容鈺本就是道心堅毅的劍仙種子，此次再次蛻變，未來前途同樣不可限量，這麼看來，能夠被大赤天主收入門下的大弟子葉清霖和那……那位孫武小友，也定然不是尋常人物，多半同樣是天驕之資。”
那位出身自姬氏的長老，也附和着姜恆的話語。
姜、姬二家，同樣傳自上古，源頭可以追溯到人族三皇，無盡歲月下來，既然沒有因爲種種原因成爲對手，那麼關係自然不會差到哪裡去，而兩家目前的情況也差不多，雖然底蘊豐厚無比，就連一般的族人都難以猜測到幾分，可這一代卻尷尬的沒有天仙出世，無法坐穩人族領袖的位置。
“倒也不需要過於擔心，大世將至，你我兩族的一些底蘊也可以動用，就算不考慮我等先祖從那處歸來的情況，欲要強盛家族，也是輕而易舉，更何況你我姜、姬二族，俱是人族氣運匯聚之地，未來優秀子弟也絕不會少。”
“這一代雖然幾位族兄族叔未曾突破天仙，不過也無妨，有着諸般底蘊之助，天仙之力絲毫無法撼動我等，而這一代的氣運積蓄到下一代，必將有天驕出。”
姜恆倒是淡然，把一切看得通透，得到了姬氏那位長老的贊同之色。
姜、姬二族，身爲最古老的氏族，曾一度爲人族領袖無盡歲月，即便是同爲上古延綿下來的嬴氏、姒族這兩支，跟他們差距也是頗大的，更不用說雖然列在上古八家，實則都是中古年間才崛起的天台楊氏、隴右李氏等族了。
“姜兄，天下姜姓之人，皆與地皇有血緣相承，說不定，這位姜天主，與貴家族還有幾分親。”兩人把沉重的話題放開，姬氏長老隨即調笑了一句。
“姬兄說笑，天下人族，皆是傳承於當年的初代人族，而初代人族，又大多與三皇有血脈聯繫，這點血脈關係，傳承了兩個紀元，哪裡還扯得上話，更不用說時代變遷，多有更換姓氏之人，除非上古大能重新降世，以大法力追根溯源，不然誰又能看得清楚。”
姜恆不禁笑着搖頭，繼續和姬氏長老閒聊起來，對於血緣關係的話語，沒有放在心上。
真要說起來，天底下大半的人族，都能和軒轅氏扯上點關係，可真正能被稱作軒轅嫡脈的，也就那麼一支而已，想要指望着這點萬萬年的關係，那簡直是在開玩笑。
………………
等到大赤天“擺弄肌肉”完成之後，這開山慶典，也終於宣告了結束，又飲宴了一段時間，各派來人陸陸續續的告別，在御門長老鯊雕的帶領之下，離開了小千世界。
天柱山巔，也就只剩下了大赤天原來的門人以及新收的內門弟子。
道德殿中，五位弟子立於姜晨身前。
看着自己的五個弟子，姜晨輕輕點頭。
大師姐葉清霖，已是在感悟“道”與“理”，掌握了道之真意，只待真元、神魂之力積累足夠，便能開闢紫府，再上一個境界。
身爲雷部神主“應”的轉世之身，葉清霖是不太需要姜晨多加操心的。
其他的人裡，慕容鈺已經幾次錘鍊道心，不會輕易動搖，由得大赤天劍傳承，身具太清劍體，如今已是虛丹，隨時有可能突破進丹元境界。
孫武天生聖靈，一出世便是丹元，未來提升也是順風順水。
林秋林凡這對兄妹，一個乃是中古之後才情第一，有自己的道路，姜晨非但不需要指點，還要擔心自己會不會一不留神影響了她的修行，至於林凡，那也是不滅金身，萬古難尋的資質，修行也有脈絡可尋。
這麼一番看下來，他這個師父，好像沒什麼用處了？
姜晨略微陷入到了自我懷疑之中。
這麼想來，他之前爲了宗門開闢之事荒廢了對幾個弟子的指導，也是有理由說的。
我帶的這個什麼弟子嘛！我帶的是天驕啊！就這麼幾個人，還需要帶？我能帶嗎？他們什麼水平？不需要這個能力知道吧，這樣下去突破紫府，再然後突破地仙，後面再突破天仙，一路突破上去就比他這個師父強了，他這個師父臉都不要了。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姜晨方纔斬掉了這些沒用的念頭，擺出一副嚴師的姿態，開始對着幾個弟子開口。
“此次，我大赤天以立，諸事都需有個章程下來，爾等身爲掌教弟子，一些事務，當無旁貸。”
“弟子等人明白。”衆弟子紛紛點頭。
“清霖，你是諸弟子之首，教育我宗新弟子之事，便由你主要負責，你再選取幾位長老從旁協助，除卻教導之事之外，我宗暫定每年臘月十八收取一批弟子，每兩年選拔一次內門弟子，此事也由你來主管。”
教導門人，也得有些手段，姜晨的這幾個弟子裡丹元期的只有葉清霖和孫武兩人，而孫武是生而知之，並不適合教導弟子，他性子也跳脫，多半做不來這個，主管教導的事的，也就只有大弟子葉清霖。
她修行已經到了一定的深度，教導弟子，也有助於梳理自身，而且日常的講課，都可以由那些管事、長老等去做，不會有對她的修行有多大的影響。
“弟子定當不負師父所託。”葉清霖淡淡一笑，沒有多言，應下了這個差事。
“林秋，你掌藏經殿。”姜晨繼續吩咐後續的事宜。
林秋在一開始就獨自走出了一條路，姜晨也不好輕易指點，以免將其弄偏，讓其執掌藏經殿，多多研習其中經典，爐養百經，纔是最適合林秋的。
“是。”林秋輕輕頷首。
“鈺兒，你掌論法殿，林凡，你暫代天工殿，孫武，你暫代造化殿。”姜晨接着轉向慕容鈺、林凡、孫武。
慕容鈺對於大赤天劍的領悟，也需要大量的別的鬥戰觸類旁通，論法殿中的種種，對她能有些幫助，至於林凡、孫武二人，前者修爲尚淺，當以修行爲重，後者性格跳脫，不適宜管理實事，所以讓他們暫時執掌天工、造化兩殿，等到天工長老和造化長老有人選的時候，再從他們手裡接過來就是。
反正，目前的大赤天，既沒有煉器人才，也沒有煉丹人才，這兩殿也就是掛個名頭，在有需要用到兩殿的弟子、長老申請的時候，有個人處理而已。
三個弟子對此當然沒有什麼異議，紛紛應下，隨後就在姜晨的示意之下，各自離開。
等到衆弟子走出道德殿後，殿內的景象再度改變，桌案、臺柱等等都化爲無盡的混沌氣流，只留一扇開着一道狹窄到目光無法穿過的縫隙的石門出現了姜晨的身後。
他看了一眼那道縫隙，目光明滅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最終，他搖了搖頭，坐到了蒲團之上，開始靜修。
一切的一切，歸根結底，都躲不過強大自身。
………………
“小胖，怎麼忽然開始這麼用功了?”
“這想要打敗趙子禹那個騷包，非得讓自己強大起來不可！”
溫室殿的一條小道之上，王福成和周笑兩個人並肩走着。
“怎麼這麼大火氣？趙子禹他惹着你了？”
周笑嘴角始終帶着一絲親和的笑容，張口詢問到。
“這小子，仗着自己出身趙氏旁支，一進內門就開始抱團結隊，資質也就那樣，裝什麼大尾巴狼啊！”王福成哼唧了兩聲，“我就是看不慣他！”
“他是大家族出身，一些想法和我們是不一樣的，我等修行好自己就是了。”周笑沒有太在意。
內門弟子，只要不中途身死，成爲丹元境界還是很容易的，突破紫府境界也有可能。
丹元期，在神州已經不算弱小，一個郡級勢力的後臺，也只是丹元期而已，而等到突破到紫府，那地位就算得上上層修士了，足以代表一個頂尖勢力坐鎮一州，感悟“道”與“理”，在凡俗人眼裡，翻雲覆雨、顛倒水火，已經是神仙人物。
趙子禹在這一批內門弟子中，綜合資質可以第四的位置，前三人中，顧揚性格孤僻，連能跟他說上兩句話的都不多，李晚清是女子，對於拉幫結派也沒有興趣，而最後的就是周笑了，他雖然跟誰都很和善，但真正親近的也就只有一起入門的王福成一人。
所以，反而是趙子禹在內門弟子中拉起了一個小小的派系，大約有十人左右，佔據了差不多一半的人。
對於這種情況，姜晨也沒有理睬的想法。
赤帝說的好，族外無族，帝王思想，族內無派，千奇百怪，放在宗門勢力中也一樣適用。
更不用說這種小孩子過家家式的“拉幫結派”了。
只要不造成什麼內部傾軋的情況，有競爭，反而是件好事。
“行了，別管這麼多了，今天大師姐給我等講解修行之法，可不能遲到了。”
眼看着王福成還要再說，周笑擺擺手把他打斷，拉着他迅速的向着講法院走去。
講法院位於溫室殿南部，溫室殿中，種種設施都很齊全。
由於王福成在路上耽擱了少許時間，等到周笑、王福成兩人趕到講法院的時候，內門弟子已經大多到齊，顧揚、李晚清都坐在最前，趙子禹則帶着一批弟子坐在右側，其他零零散散的坐着剩下的弟子。
短短一些時日，內門弟子已經隱隱有了高下之分。
周笑和王福成挑了個合適的位置坐下，一邊應付着一些內門弟子的招呼，一邊等待着講課時間的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