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之夜，紫禁之巔，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丹妮也想。
奈何她能一劍西來，馬人卡奧卻做不到天外飛仙。
而且大晚上，即便有火把照耀，數萬馬人浩浩蕩蕩鋪開，也看不清遠方決鬥臺上的卡奧之戰。
故而，卡奧王的挑戰，只能選在沒有詩意與情調的大清早。
馬人用泥土與木板，連夜在子宮湖邊搭起一座四米高的擂臺。
十五米長的正方形擂臺，依青山，傍碧湖，還有蔥蔥草原在視野下蔓延開，也算一處風水絕佳之地。
昨晚多希卡林老嫗預言丹妮“騎着世界的駿馬”的身份後，她就登上祭壇，面向所有卡奧、血盟衛、卡斯寇發下兩重誓言。
——其中包括禁止穿戴瓦鋼鎧，卻能使用瓦鋼劍。
故而，在微薄金紅晨曦下走上生死雷臺的丹妮，完全打扮得像個馬人。
露出兩條渾圓結實玉臂的多斯拉克彩繪馬甲，橄欖綠的輕薄寬大絲褲，露出五個貝殼似亮晶指甲蓋的綁腿皮涼鞋。
腰間還有一條充滿卡奧之土豪氣息的精美黃金腰帶，由幾十個小巧的黃金勳章串聯而成。
腦袋上十來根垂落肩胛骨的銀色小辮子，一串串金銀銅鐵的小鈴鐺一步一晃盪。
左右手各提一柄豎起來有她肩膀高的寬刃大劍。
非常颯的一個馬人女戰士。
“咚！”兩柄劍連着劍鞘，一起插入泥巴擂臺一寸深，馬人妹子丹妮就一手扶着一隻劍柄，望向下方擂臺邊第一排的衆卡奧。
“我要當卡奧之卡奧，誰贊同，誰反對？”
“叮叮噹噹......“晨風吹拂，髮辮上小指頭肚大的精美鈴鐺發出一陣和聲。
她的聲音淡淡，卻莫名傳入周圍所有人耳中。
拄着柺杖的獨眼老嫗厲聲道：“丹妮莉絲將接受任何卡奧、血盟衛、卡斯寇的挑戰，或者成爲大家認可的卡奧之卡奧，或者血灑聖母山下。”
這纔是“騎着世界的駿馬”的真正誕生方式。
並非老嫗預言她是，她就立即加冕成王。
馬人最大的規矩便是：拳頭越大、越硬，大家越信服。
多希卡林的預言只是一種賜福，一種資格的認可。
騎着世界的駿馬，只能從最殘酷的殺戮中誕生。
26個卡奧，78個血盟衛，26個卡拉薩中超過300個卡斯寇，乃至辮子垂落腰側，有10個以上鈴鐺的普通咆哮武士，都能上臺向丹妮發起挑戰。
他們贏了，不能成爲卡奧之卡奧，丹妮戰勝了所有人，自動加冕爲卡奧之卡奧，大草海上所有的馬人皆向她效忠。
這是最快速、最有威信力的成爲卡奧之卡奧的途徑，不過從沒人成功過。
還有另一種更耗時間的法子，吞併大草海上所有卡拉薩，自然成爲唯一卡奧。
可惜卡拉薩能跑，比如莫索老卡奧。
卓戈還活着時，老莫索一直盯着卓戈卡拉薩的位置，刻意避開；卓戈死後，波諾成爲大草原上最強卡奧，他又開始避開波諾的卡拉薩。
“果戈，你去。”一衆卡奧沉默中，頭髮花白的莫索卡奧對自己的血盟衛道。
果戈是個四十多歲的敦實矮個馬人，棕色皮膚上佈滿白色的疤痕。
“鏘——”丹妮左手拔出左側的那一柄劍，暗紅色劍刃在陽光下反射妖冶的紅光。
劍刃三指寬，四尺長（1.2米），劍格爲張開嘴巴的黑龍龍嘴。
即便是瓦鋼鍛造，也有12斤，標準的雙手重劍。
可她就不丁不八站在那，一隻手輕輕鬆鬆抓着劍柄，擡起劍刃指向一步步踩着階梯登臺的血盟衛果戈。
果戈幾乎與卡麗熙一樣的打扮，皮涼鞋，絲褲，青銅獎章串成的腰帶，敞開黑毛絨絨的胸膛，腰間別一柄巨大的亞拉克彎刀。
刀柄出刃口有巴掌寬，沿着一道殘忍的弧線走四尺，彎刀刀刃漸漸收窄。
“等我割下你的小腦袋，會從你的髮辮上取一枚黃金鈴鐺綁在我的頭上。”
果戈裂開一口黑黃爛牙，獰笑着向丹妮走去。
衆人眼前似乎有一條紅色霹靂閃過，再仔細看去，卡麗熙正姿態悠閒後退兩步，長劍緩緩歸鞘，而在她三步外，果戈臉上的笑容僵住，一條血線從禿毛的腦頂門往下，額頭，鼻樑，嘴巴，小腹......
果戈一分爲二，臟腑嘩啦啦流落在地。
“嘩啦！”發出溫水袋落地的聲音響起。
隨後更有片屍血管發出滲人的“嗤嗤”噴血聲。
“啊！”臺下馬人一陣壓抑的低呼。
馬人見慣生死，也看淡生死，但果戈是血盟衛啊，死的也忒快了些。
“莫索，你的吾血之血已死，還不上來陪他！”丹妮朝下大喝。
老馬人面色一白，接着又一紅，不去與卡麗熙燦若星辰的逼人目光對視，只左右使了個眼色，剩下兩個馬人立即抽刀，警惕地走上木板圍成的泥土擂臺。
他們很守規矩，並沒一擁而上，瘦高個守在最後一級臺階上，由一個有着異族暗紅髮辮的大塊頭中年人先上。
有果戈前車之鑑，紅髮馬人警惕了很多，目光一瞬不瞬盯着丹妮的肩頭，緩緩靠近，然後加速劈砍。
彎刀在陽光下帶出一條如雪飄帶，“噌”，卡麗熙長劍出鞘，後發先至，刀劍相交，發出一聲清越的嗡鳴。
“諸神啊！”
這一次，臺下馬人的反應更激烈，如同在沸油上澆一瓢冷水。
他們睜大杏仁狀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難以置信看着刀劍交擊之處。
科霍爾精鋼鍛造的雪亮彎刀，蹦出一個黃豆大的缺口。
這不算什麼，馬人也曉得瓦雷利亞鋼的厲害。
但暗紅髮辮的血盟衛雙手握刀側劈，卡麗熙卻單手擎乳白色大劍格擋。
嗯，她右手拔出一柄劍刃爲乳白色的大劍，也是四尺長的劍刃，但更寬，接近四指，劍柄爲白龍頭的吞口。
顯然，白劍更重，可她依舊是單手，還穩穩當當架住血盟衛的暴力劈砍。
這代表着什麼，現場馬人無一不知。
——她單手的力量強於對方雙手。
可......
馬人瞪大疑惑的杏仁眼，在暗紅髮辮血盟衛與卡麗熙之間來回掃視......他的塊頭也許能抵得上三個她？
“發什麼呆呢？”丹妮輕輕一笑，身子旋了半圈，掌中大劍竟如匕首般靈巧，妙到毫巔地繞過亞拉克彎刀，似一片小巧的柳葉，輕飄飄滑過馬人的脖子......
“嗤嗤嗤！”如雪長劍染上一抹鮮紅，失去頭顱的頸脖噴灑兩尺高的血霧。
初生的朝陽下，衆馬人竟感到一種莫名的悽美。
不等太監上來收屍，站在臺階上等候的瘦高個便赤紅雙眸，嗷叫一聲，如瘋似魔，手中彎刀劈砍出一片銀亮的刀網，朝丹妮兜頭罩下。
終於，發揮全部實力的血盟衛沒再被窩囊的秒殺。
兩人乒乒砰砰戰了七八個會合，在瘦高個肌肉乳酸堆積，大口喘氣之時，丹妮以穩定不變的速度，揮劍斬破他的刀網，也劈開了他的胸膛。
臺下老莫索麪色蠟白，神情驚惶。
血盟衛戰死，就該他登場了——其實真正勇敢的卡奧會第一個上去，戰死後血盟衛再出來幫他報仇。
“你，使用了魔法！”
他臉頰肌肉抖動，聲音乾巴巴的，好似嗓子裡吞了灰。
“懦夫！”拉卡洛大聲嘲諷。
“懦夫！”阿戈與喬戈跟着喊。
“一個女人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力氣！”老莫索扭曲着臉，嘶聲大吼。
“力氣大不算魔法，魔法也不能長力氣，大家都知道。”獨眼老嫗冷冷道。
“大家都知道！”衆多多希卡林一起喊。
“大家都知道！”所有馬人一起喊。
老莫索嘴脣顫動，回頭求助地看向波諾。
“大家都知道。”波諾冷冷道。
莫索老臉青紅白黃來回變幻，好似點亮的彩燈。
“你若不第二個登臺，你就是我孫子！”老馬人瞪着波諾留下一句，就提刀爬上擂臺，然後只一招，被丹妮磕飛手上彎刀，如同一根木樁子，斷成兩截。
老莫索一時沒死透，竟拖着血糊糊的腸子，爬到擂臺邊，叫道：“波諾，上來！”
波諾閉眼裝死，老莫索狂叫一聲，死不瞑目。
太監開始收屍，埋黃土掩蓋血跡。
丹妮擡起白劍，輕輕吹落劍刃上的血線，擡頭望向衆卡奧，淡淡道：“還有誰？”
衆卡奧凝眉，無人應答。
“卡奧之卡奧！”拉卡洛舉彎刀大喊。
“卡麗熙，卡奧之卡奧！”魁洛他們帶領五百馬人小弟一起喊。
臺下卡奧面色難看，皆躍躍欲試，卻又拿眼看周圍的人。
大家瞪着憤怒的杏仁眼，你看我，我看你，好不尷尬。
波諾嘆口氣，悄聲對身後一羣眼眶紅紅的馬人說了幾句。
立即又有十五個馬人走出來，向臺上丹妮大喊道：“我來挑戰你。”
丹妮皺眉道：“你們是誰？”
四十出頭的中年馬人越衆而出，道：“我們乃莫索卡奧之子！”
“行。”
丹妮點點頭，將另外那柄紅劍也拔出來，左右兩手各持一柄劍，指着莫索之子，道：“我時間寶貴，你們一次上來兩個吧！”
“啊！我沒聽錯吧？她要一挑二？”
“太囂張了，一個女人......”
“就連當年的卓戈卡奧，也不敢這麼狂。”
“她這是找死，以爲打敗了莫索那老東西就天下無敵了？”
馬人議論紛紛，皆表情憤怒，義憤填膺，似乎丹妮的行爲侮辱了他們所有人。
可結果就是這般殘酷，就見莫索的兒子們如麥地裡的麥子，被舞成刀刃旋風的大劍收割了性命。
最後一輪，那女人甚至一挑三，一步殺一人，三步之後，地上多了六片殘屍。
臺上血水滑膩，臺下衆人嗓子乾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