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銀鎧藍袍,身後一對輕輕搖動的天使之翼。
與屍鬼一樣,她緩步走在雪面上,也沒沉入雪坑。
狂風怒吼,帶着粉塵般的細碎冰雪,吹過她的裙甲與發間。
“一羣不配我拔劍的垃圾!”她的聲音在嘯叫的北風中有些模糊。
可接下來一幕讓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黑龍踩踏腳下松樹樹幹,躍上天空,與此同時,一顆菠蘿大的金紅火球從他嘴巴噴出,飄浮在龍女王身前。
一串串筷子粗細的血色火蛇從火球中疾射而出,就好似那團火球原本就是由火蛇團成的一般。
“嗤嗤嗤——轟轟轟!”
一條又一條火蛇落在屍鬼臉上、胸前,立即像點燃潑了火油的木樁子似的,跑動的死人燃燒成一根根火炬,在雪地裡蒸騰起股股白色水汽。
不過,黑龍降落之地好似震中,一圈圈的震動往外傳播出去,喚醒雪堆裡沉眠的屍鬼。
它們像退潮海灘下的蟶子,被撒了一層鹽,咕嚕嚕冒出頭來。
蟶子還只是冒頭,可屍鬼冒頭僅僅是開始,它們似聞到新鮮粑粑的狗子,一窩蜂的圍了過來。
洞門口的遊騎兵正準備見證龍女王大殺四方,盡斬羣魔的時候,她卻突然轉過身,左手託着火球,身後大翅膀輕輕扇動,雙腿快速挪動,腳下只有淺淺的雪痕,速度快的驚人,幾步便從自己身邊越過,進入石壁縫隙內。
遊騎兵目瞪口呆,也有些不知所措。
“這裡有魔法結界,可以阻擋邪祟,快點過來。”龍女王朝她的騎士們叫喊。
鬼知道雪堆裡面有沒有藏異鬼,厚厚的積雪也許能阻擋冰劍標槍,但萬一正好在自己腳底下,一劍直直往上捅了過來,那......
還是早點進入有魔法結界保護的巖壁裂縫更安全。
幾個騎士距離洞口也就四五米遠,有龍女王遠程“火蛇術”輔助清怪,他們很快便掙扎出雪坑,爬到龍女王身邊,一前一後,一左一右,馬人拉卡洛在一邊持弓警戒,將她護在中心。
“想不到異鬼竟是真的。”加爾斯鐵青着臉,哆嗦道。
“你覺得我會騙人?”丹妮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這會兒,她身後的天使之翼已經淡化,消失,
“我們當然信您的話,可耳聽爲虛,與親眼所見的震撼完全不一樣。”大熊說了句公道話。
“不過死人也沒活人可怕,它們沒武器,沒鎧甲,一刀砍在身上,照樣會死。剛纔那個拖貝沃斯腳的死人,只肩膀捱了一刀,立即碎成幾片,不動了。”貝沃斯道。
“若沒有瓦鋼彎刀,你八成就不會這麼說了。”魁洛道。
“卡麗熙,爲何死人聚在洞門口卻不衝進來?”拉卡洛顫聲道。
此時,洞外兩米圍滿了死狀各異的屍鬼,它們就像機場迎接天王巨星的粉絲,呆頭呆腦,密密匝匝,嚴嚴實實,白色的雪地裡,黑壓壓蔓延上百米。
起碼有兩三千個屍鬼。
而這並非結束,山丘有四面,此時過來的異鬼只是附近山坡的異鬼,其它地方的死人正源源不斷地趕來。
很有點喪屍圍城的味道。
“山丘內佈置有鎮邪魔法,與長城上的魔法陣一摸一樣,邪物難以進入。”丹妮看着門口與異鬼站在一起的遊騎兵,心中若有所思。
這會兒遊騎兵已經熄滅火炬,身邊站着張牙舞爪踟躕不前的屍鬼,就像它們不是屍鬼而是一根根木雕。
“女王陛下,您快進入吧,等活人的氣息消失,屍鬼就會自動退走。”遊騎兵回頭道。
“你是怎麼回事?爲何不進來,死人爲何不吃你?”大熊沉聲道。
“他也是死人,一個死去很久很久的守夜人。”石洞內有聲音道。
小女孩的音調,成年人的語氣,高亢甜美,帶着一種丹妮從未聽過的陌生韻律和一縷直擊心底的悲傷。
“孩子?”面向洞內守護女王的魁洛驚訝道。
的確像個孩子,勉強一米出頭,到騎士的腰部,四肢纖細,穿着樹葉編織的斗篷,裸-露的皮膚密佈雌鹿似的斑點。
她頂着一頭亂糟糟的棕、紅、金三色長髮,上面還插着紫色葡萄藤、嫩綠松樹枝和枯萎的小紅菊。
活像打翻了秋日取景畫家的原料盤。
丹妮第一眼看去,就注意到她的眼睛,碩大澄澈,金綠交融,宛若貓眼一樣狹長,好似一對最上等的寶石。
這不是人類。
“七神在上,森林之子!”丹妮喃喃道。
“森林之子,松鼠人?”大熊腦袋有些眩暈,他今日是踏入老奶媽的傳說故事中了?
“學士說森林之子是假的,是先民編出來騙人的。”加爾斯滿眼驚歎地看着“小松鼠”道。
“學士還說異鬼是塞外一個懂魔法的奇特部落,可你看看外面,覺得像嗎?”
丹妮沒好氣吐槽一句,就邁步走上前,對那松鼠人道:“我是丹妮莉絲·坦格利安,你們的綠先知...上一代綠先知布林登·河文邀請我過來的。”
“嗯,我就是替布林登大人來迎接幾位的。”松鼠人道。
“陛下,您先在門口等着,我去爲您探探路。”幾個騎士幾乎同時說。
這也是應有之意,丹妮帶五人過來,不就是爲了護衛安全?
不過到了此時此地,丹妮卻改變了主意。
“不用了,我們一起進去。”她盯着松鼠人的透徹如泉水的眼睛道。
她不相信布林登,卻突然對眼前的松鼠人有了很大的信心,相信她不會把自己帶入陷阱。
說不出來是什麼原因,反正在見到松鼠人後,她有種全身心都放鬆下來的感覺。
松鼠人似乎看出丹妮內心的那點疑惑,說道:“你,身上有母親的氣息。”
福靈心至的,丹妮想到了門神。
綠先知只是森林之子的祭司,那顆老魚梁木纔是他們信仰的母神。
她現在卻開始吟唱自己的風之歌,這......
丹妮了悟地點點頭,看向松鼠人的目光更親近了幾分。
——常有臣子背叛封君,卻從無虔誠的真信徒背叛母神。
石壁內的道路狹窄、彎曲,兩邊黑黝黝的山石,頭頂垂落一根根白色魚梁木樹根,龍炎火球的映照下,好似一條條盤旋在洞頂的冰冷白蛇。
丹妮感覺他們一行人在往下走,洞**陰森可怖,越深入卻越溫暖。
安靜的洞**,只有披風摩擦石壁的簌簌聲和甲冑、鐵靴碰撞的砰砰聲,丹妮忍不住好奇,開始與松鼠人搭話。
“你叫什麼名字?”她問。
松鼠人遲疑着道:“我的本名太長,你可以叫我‘葉子’。我遊歷大陸數百年,有過很多名字,葉子是新的三眼烏鴉給我的稱呼。”
“數百年?”加爾斯驚呼。
“我見過黑死神貝勒裡恩,看見坦格利安王朝一代代更迭,現在,我又見到龍女王的‘大黑’,見到新一代坦格利安女王。”葉子道。
“七神在上,你幾乎是維斯特洛的活歷史啊!”大熊喃喃道。
馬人與胖太監也神色震撼。
瞥了幾個丟人現眼的小弟一眼,丹妮淡淡道:“莫爾蒙爵士,你忘記蟹王了?那傢伙可活了幾萬年哩!”
“呃......”大熊臉頰肌肉跳動,默然無語。
“女王陛下見過蟹王?”這下反而輪到葉子震驚了。
“那癟三,敢偷我瓦鋼,被我給清蒸了。”丹妮毫不在意的一揮手,表情淡淡地說。
“可......”
松鼠人那對兒因飽經世事滄桑而深沉如碧波潭的大眼睛,閃爍駭然與不可思議。
“可蟹王掌控洛恩河啊!”她說。
“幾萬年前的老黃曆了,而且,我的大黑也是半神,你沒察覺到嗎?”丹妮道。
葉子沉默。
“那個遊騎兵,是怎麼回事?”丹妮又問。
“新三眼烏鴉叫他‘冷手’。你一路過來也看到了,這裡距離長城很遙遠,路途遠且險。
當年布林登大人來到這處庇護所時,身邊還有一位侍衛......”
“你知道血鴉公爵的鴉齒衛嗎?“葉子問。
三國演義中,劉備有白耳軍,袁紹有先登死士,曹操有虎豹騎,呂布有陷陣營,公孫瓚有白馬義從......
那都是稱雄一時的特種部隊,忠心與武力都屬當世頂尖。
冰與火之歌的世界,也有一支類似的部隊,血鴉公爵組建的300長弓手。
鴉齒衛!
其它不提,只說鴉齒衛的最低有效射程,400米開外(別說我吹牛,馬丁那死胖子的鍋)。
狙擊手也不過如此了。
第一次黑火叛亂,布林登帶着他的三百鴉齒衛硬懟戴蒙·黑火。
隔着三百米,恁是幹掉全身鋼甲的戴蒙與他的兩個兒子。
——至今,丹妮也沒想明白,鴉齒衛是如何辦到的。
難道一發入魂,穿過面甲縫隙,擊中門面?
她做不到,她麾下的馬人也無一人能辦到。
她甚至覺得狙擊手也做不到,因爲除了鋼鎧,多數騎士還習慣攜帶鐵盾,你射中一人,其他人肯定舉盾護頭。
別說三百米,50米外,只要板甲質量合格,騎士也幾乎免疫弓矢。
葉子繼續道:“血鴉公爵被流放長城,百戰餘生的鴉齒衛,一個不少,全部主動披上黑衣。
布林登千里迢迢趕赴最後的庇護所時,最後的侍衛長也一路跟隨。
很不幸,庇護所被異鬼所忌,一直有無數屍鬼監視,鴉齒衛最後的侍衛長也死在異鬼手中。”
“他怎麼回覆人性的?”丹妮好奇道。
“這個問題很不好回答,你可以去問三眼烏鴉。”葉子道。
“那...最後的庇護所是指這個地洞嗎?庇護着誰?”
丹妮環顧四周,說話不覺時間長,不知不知間,他們已經穿過數條岔路,來到一座寬闊的巖洞。
有籃球場那麼空曠,地上密密麻麻爬滿粗細不一的魚梁木樹根,柔軟蒼白,粘膩溼滑,好似盤踞在坑底的蛇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