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主府黑石通天塔頂,龍女王接見了傑克副團長。
那是一位與伊耿差不多年紀,面容青澀中有一絲倔強的鷹鉤鼻青年,紅眸清澈堅定,厚實的身板套一件暗灰色板甲,高大沉穩。
“如果我不答應你的要求,你會怎麼辦?”騎在大黑背上的丹妮問。
“我會下令燒掉糧倉與軍械庫,來之前,我已經讓屬下在每棟倉庫內堆上油桶,只需拋下火把,您將損失巨大。”
青年紅眸中,從剛見到龍女王時出現的驚豔迅速消失,臉上換上一種沒有表情的表情,堅固如石,冷酷似冰。
“啪啪啪!”龍女王拍了三下巴掌,立即有兩個自由之翼擡擔架上來。
“父親?!”只看了擔架一眼,青年面上的堅固瞬間化爲驚怒與悲痛。
看着強忍淚水的青年,丹妮淡淡道:“去燒吧,我不在意那點糧食,反正原本也不屬於我。”
傑克的父親死了,早在丹妮攻入托洛斯之前,便被她的人刺殺。
長槍團也算聞名於世的大型傭兵團,故而,其團長與城主是最優先級的目標。
之後纔是三大守備,與衆位入城尋歡作樂的西大營傭兵團團長。
長槍團團長‘鞋匠’吉洛·雷哈死的很憋屈。
萬里迢迢從託洛斯趕到瓦蘭提斯,招兵買馬訓練了大半年,又幾個月間東行四千多公里,穿過惡魔大道,來到託洛斯。
結果連龍女王一面都沒見到,甚至劍都沒拔出來,便在醉夢中死於小刺客丹妮思之手。
鷹鉤鼻傑克抱着父親皮膚灰綠的屍體,眸子殷紅得幾乎滴出血來。
片刻,他轉頭死死盯着丹妮,一字字道:“我要讓你一粒米也得不到。”
“小子,認清現實,你的反抗註定徒勞無功,女王從來不缺糧。”提利昂忍不住道。
不知爲何,看到青年爲父孤身犯險,又抱着父親的屍體,強忍淚水,死頂龍女王,侏儒心有不忍,不希望他死在龍女王的怒炎之下。
“至少能讓她心疼,她不珍惜那批物資,就不會浪費時間與我在這見面。”
傑克硬着臉,眸中滿是決絕與堅定。
“你很確定你能離開這,有機會給你的人下令?”小伊耿奇怪道。
嗯,小伊耿也參加今晚的戰鬥了,身上的啞光白鋼鎧還濺有暗紅血跡。
他劍術不差,作戰勇猛,裝備也夠好(鐵匠宗師託布·莫特鍛造),在碼頭砍死兩個士兵,算是見過血了。
“我很希望女王現在就殺了我。”青年慘笑道。
“爲什麼?”伊耿饒有興趣道。
“傷害談判之人,對女王名聲的傷害越超糧食的價值,他願意用自己的命報復女王。”老囧低聲爲義子解釋。
“你走吧,我會把你父親與幾位副團長的屍體送還回去。”丹妮淡淡道。
傑克深深看了她一眼,背起亡父身子就往樓下走去。
等鷹鉤鼻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丹妮朗聲下令道:“彌桑德,你帶無垢者圍住城北倉庫。
莫羅諾(自由之翼弓步兵統領),你帶五千弓弩手配合彌桑德。
彌桑黛,你留在城主府,暫代城主一職。
克林頓爵士,你帶水兵清理碼頭,收攏未燒燬海船。
西蒙(自由之翼大統領),你指揮剩下的士兵,蒐羅全城,緝拿託洛斯官員與貴族......另外,把剩下的蠍子弩收攏起來,
魁洛,領五百輕騎兵,隨我掃蕩西大營那羣雜碎。”
“是。”衆將允諾。
“等一等,陛下。”
見黑龍爬起身,欲要起飛,提利昂連忙叫住龍女王,快速道:
“不如讓我去勸降長槍團,就像‘鞋匠’之子說的,收穫一批糧食與軍械,對您總是有利的。”
丹妮俯視下方的侏儒,紫羅蘭的眸子深處有了一絲淺淺的笑意,道:“你可以告訴長槍團,敢燒一座糧倉,魔龍之母會殺光所有人。”
“嘶嘎——”大黑縱身一躍,飛入漆黑夜空。
這一晚,龍女王放開手腳,大殺特殺,三條龍追着一萬多傭兵在夜幕中瘋跑。
託洛斯有南、北、西三座城門,東邊地勢高,臨海懸崖沒設碼頭。
之所以在西城門外建西大營,並非西邊有一大片大陸,而是西邊靠近碼頭,海運方便。
所以,當託洛斯的制海權落入龍女王手中,西大營的傭兵只能往北跑,通過瓦雷利亞大道跑到瑪塔里斯,或者,離開大道,進入荒山野嶺。
龍女王就順着瓦雷利亞大道追,碰見舉火把的隊伍就下去用火燒,壓根不勸降——早就勸過了,能跑到這兒,就代表他們之前拒絕投降,現在想投降也晚了。
追到第二天凌晨,都離城80公里,快到瑪塔里斯了。
一路留下連綿不絕的焦黑屍體。
“魁洛,小白留下幫你,沿途收押俘虜,再讓俘虜清理屍體。”
魁洛與五百輕騎兵也跟着她跑了一晚上,敵人沒殺多少,投降的傭兵倒是捆了好幾千。
丹妮回到城主府,在光線明亮寬敞大廳吃早飯時,提利昂滿面春風地回來。
“陛下,我爲您拿下城北的倉庫了,一座都沒有焚燬,至少30萬噸糧食,上千噸鐵錠。
還有500臺全新的蠍子弩,上萬套鋼劍鐵鎧。特別是爲巨象準備的象鎧,足足五千套。”侏儒喜滋滋道。
丹妮就着牛奶嚥下半個煮雞蛋,問:“你怎麼做到的?”
“我悄悄告訴彌桑黛,讓她不要安排人把屍體送到北大門——您只承諾送還,卻沒說送到哪,不是嗎?
於是,喪父的傑克只能去城主府後院,自己尋找一輛板車,把父親與幾位副團長的遺體推回長槍團,嘿嘿......”
說到這裡,提利昂實在太過得意,忍不住輕笑起來:“我打了個時間差,趕在傑克之前去倉庫駐地,告訴長槍團所有傭兵——少團長爲報復龍女王,欲用全團五千多人的性命,與20座倉庫內的物資同歸於盡。”
“唉,看來你也十分了解傭兵的操行啊!”丹妮嚼着培根,含糊嘆息道。
“當然,否則我與波隆打交道?”
提利昂聳聳肩,繼續道:“長槍團的領導層本就被您的刺客殺光,而長槍團原本只有800槍騎兵,現在騎兵擴大一倍;起初他們壓根沒步兵,現在也平白多了4000。
全是在瓦蘭提斯招募的新兵。
傭兵從來都沒有榮譽,此時新入夥的傭兵對老團長更是連同袍之誼也無,當然全都不願死在龍炎下。
即便是老團員,也許他們願意爲老團長復仇,但絕不願與幾袋小麥同歸於盡——我明確告訴他們,您並不太在意那些糧食。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奴隸灣在搞糧食大生產,燒糧除了引發真龍之怒,什麼用也沒有。
等少團長哼哧哼哧,滿頭大汗地推着板車迴歸營地,迎接他的便是同僚的刀劍、鎖鏈和我得意的笑臉。”
“那傢伙只恨我,認爲一切都是畸形小魔猴搗的鬼。您對此事不知情,依舊光輝燦爛,榮譽也不受半點損失。”侏儒快速補充道。
丹妮用餐巾擦了擦嘴,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會兒,道:“行,我放他一馬,給他一包乾糧,讓他中午就離開。”
“呃......”提利昂與伊耿同時愕然。
“您聽說了?”提利昂問道。
“聽說什麼?”
“那您怎麼知道長槍團槍騎兵投降的條件是留傑克·雷哈一命?”提利昂驚奇道。
“你這番折騰,不就爲了想救那小子一命嗎?槍騎兵不開這條件,你也會給他們這個選項。”丹妮淡淡道。
“陛下英明。”提利昂摸摸沒了鼻頭的鼻子,尷尬道。
“丹妮姑姑,怎麼能現在就放他離開呢,你火燒鴉巢不就爲了阻隔託洛斯與外界的消息嗎?”伊耿不解道。
“我們不能在託洛斯久留,只憑步行,到三百公里外的瑪塔里斯至少三天,甚至更久。”提利昂遲疑着說。
——遇大事,而心中有私情時,侏儒就習慣性犯蠢?
丹妮喝着玻璃杯裡的牛奶,心中若有所思。
......
次日上午,十點左右。
天氣晴。
東北風,微弱。
從天空往下看,在城北倉庫與城南碼頭之間,多了一條川流不息的馬車之河。
無垢者、自由之翼的士兵,如勤勞的工蟻,從倉庫搬運糧食、皮毛與鐵錠,趕着牛車、馬車,轉移道碼頭上掛着真龍旗幟的海船上。
“很好,龍之母的部隊還沒離開,他們正在加緊時間運糧。”
皮耶羅·瓦羅里斯放下望遠鏡,似是在對人說話,可他身周沒一個人。
“傭兵?”
皮耶羅嘀咕一句,再次拿起單通高倍望遠鏡,仔細尋找。
在原本西大營的位置,重修一座豬圈一般的營地,裡面全是被俘虜的傭兵,足足一萬五千人!
“班尼大人,西大營成了戰俘營,傭兵只有一半,剩下的要麼死了,要麼逃入荒郊野地。
如果傑克·雷哈所言屬實,我猜死亡居多,前天晚上魔龍之母至少屠殺了一萬人。”
——龍呢?他們有沒有發現你?
沒有聲音,但巴洛城主女婿的腦海,清晰傳來這條信息。
“我看見了,三條龍,白龍在城北上空,似乎在警戒來自北方瓦雷利亞大道的敵人。哈哈哈,瑪塔里斯在託洛斯北面,可誰說我們一定要從北方來?”
“獨自”狂笑一陣,皮耶羅繼續彙報道:“黑龍在碼頭上空盤旋,綠龍趴在我家黑塔頂層,曬太陽,睡大覺。”
——可有看到那個女人。
“您想斬首?”皮耶羅震驚。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哈哈,好好!她用類似手段殺了我們多少血脈高貴的同伴,就該給她一個報應!”皮耶羅興奮大笑。